傳說獨角馬是一種踏草無痕的生物,幾乎是無任何蹤跡可尋的,喜歡四處亂跑,而且半生都爲這興趣樂此不疲,草地的、山中的、水澗的還有森林的,只要有大片綠色植物又能讓它們自由奔跑的場所,它們就會喜歡待着,不管是近於人類抑或是無人之地。
當它們奔跑時,可謂極難捕捉,風一般甚至更快的速度又能自由改變方向,再加上它們的力量,一般方法是抓不了,唯獨利用它們喜親近美麗**的天性,獨角馬纔會偶爾給人捕捉到。
不過,對於追蹤着獨角馬的衆人來說,易龍牙是肯定獨角馬的確受了很重的傷,能夠追蹤它的原因,不是有什麼秘法,只不過是地面上留有它的馬蹄印,這對於向來不會留印於地的獨角馬來說,一就是爲了誤導人,不然就是受到了重傷,至於結果……
“它果然受了重傷。”易龍牙雙手抱起了菲娜,趕在隊伍最後處的他,在看着地面的腳印,是如此的想着。
而同時地,理卡也開始解釋起自己還有碧鳥設計師的事。
“理卡,那位尤加莉小姐,爲什麼會給人抓了?”
解釋是由莉莎率先問起的,當聽到詢問,理卡想了想,頷首道:“尤加莉塔倫,如果要說原因的話,應說因她的姓氏關係……”
她頓了一下,把接下來的話稍稍組織,續道:“塔倫家原來是一門貴族,處於大陸的西面,財富和勢力均極爲巨大,而這些都是百多年來經營的成果。只是到了後來,這一門財多勢廣的家族,卻在五、六十年前,離奇地被一夜毀盡,處於水音都郊外的家族古堡被弄得破瓦頹垣,而堡內幾乎所有家族成員,都……都被人用長劍刺破了心臟……”
理卡對於塔倫家族是有深厚的感情,談至一夜毀盡還可以忍至平常,但當說到家族成員的死法,她的語氣若以味道來形容,是“苦澀”的。
當然她是如此,那第一次聽的人也自然不會沒事,撇開異常冷靜的席悠悠,凌素清只是微微挑眉動容,至於其他人則是大皺眉頭。
莉莎更是聞言後,在皺眉的同時,詭異的說道:“家族所有人都被長劍刺破心臟?”
“差不多,嚴格來說,是大部份,因爲尤加莉小姐的祖母,那一天不在現場,所以還不算所有人,但結果也差不了多少。塔倫家族的成員,每一個人都被長劍直刺穿心臟,伏屍的地點也不同,有的在頂樓,有的在宴會廳,也有的在房間遇害。”
聽到此處,葵花居一行人都幾乎被說話者吸引過去,但卻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皺着眉的易龍牙,他神色古怪,以詭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理卡。
彷彿是越說越沉重,理卡頓了一下,又道:“這些可以不談,主要來講,塔倫家族就算成員被殺,但他們的財富,就算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一夜間無聲無色的被運走,但事實上,除了不動產業之外,塔倫家在那一夜後,被人搜出的財產,卻只有四成,剩下來的六成卻不知所蹤。”
“這筆錢就是尤加莉被抓的導火線?”莉莎很自然的問道。
“沒錯,那六成財產是極爲龐大的,在慘劇之後,一路都有人想找它出來,只不過他們由始至終都是徒勞無功,直到小姐的出現。小姐自幼就極有織衣設計的天份,再加上她後天的努力,在十六歲時已於大陸西面聞名,更有碧鳥設計師這名號,這本來沒問題,但重點是小姐她沒隱藏塔倫的姓氏。”
理卡再次停了下來,頃刻吸了一口氣,才續道:“那些一直對於塔倫財產存有興趣,卻長年苦無頭緒的人們,在得知小姐是塔倫家族的後人後,明的來訪還是暗的誘拐,可說伴隨小姐的名氣愈大而變得頻密。起初兩年還稱不上麻煩,但是兩年過後,小姐除應付覬覦財產的人,更要應付那些貴族子弟的追求,給煩得不行。在撐了四年後,爲了安靜,小姐終於想到離開大陸西面,希望來到東面的世界重新開始的辦法。”
說到這裡,衆人總算明瞭尤加莉爲什麼會遠來到大陸東面。
“當時沒有任何通知,小姐秘密遣送一衆傭人,而我則是留書給妹妹,爾後我們跟……跟另一人一起逃出利約都市,全力往東面走。至於結果也讓人滿意,塔倫姓氏隨着路程數字增加,所知的人亦越少,直到後來,更是有人連聽也未聽過。”
本來說得蠻美好的,但就結果來看,衆人倒沒感覺尤加莉會一直圓滿下去。
果然,在理卡把話說得蠻美好之際,時間也拉至最近的日子,她嘆息的道:“如果這種情況能延續下去自然最好,不過最終仍逃不了,在我們還慶幸於‘逃出’那緊繃的狀況下,小姐便給人強行擄走了,而那時我跟另一人,正好着了他們的道兒被擒。”
就像講着總結,理卡臉上略帶自責的痛苦道:“我們太大意了,還以爲沒普通人認得出小姐就大意,那些商政界的老狐狸,雖然身處大陸東面,也或少或少知道小姐,其中更不乏詳知塔倫家族的事的人,但我們那時竟然想不到……可惡!”
她的自責衆人不是想不到,如果真要談論起來,其實由始至終,打着異樣目標接近尤加莉的人,大都屬上流社會或特異人士,跟普通人幾乎無關係,所以就算大陸東邊的一般人不知道塔倫家族,也不代表那些財多勢大的人會不知道,當中可沒有衝突。
總算是打探到她跟碧鳥設計師的行動目的,莉莎可笑道:“放心吧,我們會幫你救回尤加莉小姐的。”見到理卡的自責,她是滿口豪氣的笑着,算是爲她打氣加油。
姬月華插口附和道:“沒錯,不會有事的。”
“你們……”給她們突然的打氣嚇了一跳,理卡呆了呆,當意會她倆的用意後,頷首道:“……是的,會沒事呢!”
“你能精神就好了,人只有這樣才能應付困境。”雪櫻很認真的說道,雖然言詞奇怪了點,不過對於習慣了她的人來說,這是一番本着善意的話,但理卡能否意會就是一個疑問了。
凌素清冷冷的道:“晦氣不怎麼好。”
寡言的她,也難得有興趣插口這沒必要的話題。
當然,姑且勿論她的冰冷語氣,就說話內容而言,易龍牙是聽得低聲冷笑道:“這番話有點刺耳,嘿!”
想到自己每一次拒絕凌素清的拜託時,都會給她晦氣的說了一、兩句話,讓自己不戰而屈,他的嘴角便禁不住微揚抽搐起來,分不清他是覺得好笑還是真的冷笑……兩者混合的機率最大。
就給他抱在懷裡,能輕易聽見他說話的菲娜,可是好笑的道:“龍牙,你的話也很晦氣喔!”
她說完後,易龍牙只來得及白她一眼,孫明玉已然說道:“前面好像有特別的狀況。”
沿着馬蹄印而走,一行九人也追了好一會,在此時,終於看到了景物的變化。本來不管如何走,樹木總彷彿會立於身側兩旁,但再多走一下子,他們倒離開了此類樹林的路。
“這是……”
突破了樹林的路,衆人來到了一個小瀑布之處,他們第一眼就是看到一面高十來米左右,嶙峋不平的巖壁。
而奇就奇在於這巖壁上流有一道頗闊的水瀑,雖沒有驚人威勢,但當水瀑落至下面水潭上,一道彩虹便陡然而生,清水再加上週遭的綠草地,規模小是沒錯,但這一面是壁,三面爲林的小瀑布處,卻別有一番風味。
“想不到這森林會有這種地方。”姬月華感嘆道。
儼如一處別有洞天的景象,讓衆人看得呆了起來,料不到追獨角馬也會追到這種地方。
但是姬月華感嘆不了多久,莉莎卻是喊道:“你們看!”
景色是很值得看,但現場更有他們要一看的物體,衆人循莉莎的眼光和指尖望去,就見一匹金角白身的馬,橫倒於水潭一邊,也不消多說明,這一匹馬正是一行人要追蹤的目標。
不是發呆的時候,是衆人所明白的事,以理卡爲首,其他人紛紛追上,圍在獨角馬身旁,察看它的傷勢。
而孫明玉更是二話不說,匆匆打量了一眼獨角馬後,雙手便按在馬身上,輕喝:“重治癒!”
孫明玉的治癒專精得連對植物也可以收效,更不用說屬於生物範疇的獨角馬。一見及獨角馬,以她眼力就知它所傷不輕,若不及時調理,恐怕它會離死不遠。
獨角馬雖倒地卻不暈,本來在地上還有喘氣的它,見到衆人來時,還是有相當的反應,這在它踢腳和氣息急喘可以看得出來,不過大概是感覺到重治癒的治療效果或者是孫明玉**的身分,這種反抗在接受了持續良久的重治癒後,就停了下來,接着它發出低沉的悲鳴。
“玉姐,它怎麼樣?有救嗎?”
重治癒是非常耗力的招術,再加上持續的用上了好一會,孫明玉沉沉呼出一口濁氣後才能回答莉莎,只是她的答案卻不會讓人高興,搖頭嘆道:“不……它沒有得救。”
“耶!玉姐,你剛纔的重治癒,可是用了很久!”姬月華不信似的說道。
對於重治癒,一行人可是知道效力有多強。回覆類型的招術,是孫明玉在念術中專攻的一環,但就現存的知識,要把這回復類型分開的話,可分爲治眼疾歸治眼疾、止血歸止血、癒合歸癒合還有協調歸協調,招術極爲繁雜。
然而,孫明玉是少數把念術練得如此出色的強者,把這些各類回覆效果融合在一起,成就出來的“回覆”,一般念力使用者即使專攻也要三十歲以後纔有機會領悟到,像她在精修回覆和輔助的同時又修習攻擊,卻仍能於十六歲時學成,這實屬很罕見的事,不過……
對於姬月華的疑問,孫明玉是嘆道:“就算用重回復也救不了它,而且它體內的血液我亦幫不了,它體內沒了八、九成的血液,莫說重治癒不行,即使我會用超治癒亦救不了。”
“沒了那麼多血!是哪些人作的!”
會來取獨角馬的血,還會有誰?
理卡立時緊張的說着,而葵花居一行人可想着張孝德做得真狠。
不過這些還不算重點,最重要的是莉莎所問的事:“玉姐,那你沒有辦法救它嗎?”
孫明玉一臉無奈,搖首道:“不行的,我以前不是有告訴你們,血液屬於生物精華的一種,止血和複製少量血液勉強可以辦到,但要大量複製血液甚至是製造血液,這需要非常高等的念術。”
生物的奧妙是有非常程度的,要憑空造血的話,就算是神秘的念術,在此方面的要求也是極高,孫明玉更認爲比起瞭解空間構造,瞭解血液在某種程度上更難,不是源於物理的問題,而是血液涉及到構成生命的極端境地。
“但……龍牙,你有辦法嗎?”
她既然這樣說,那幾乎是肯定的。衆女眼中的孫明玉,是不會在此重要關頭上鬧出無聊玩笑的人,是以聞言後,姬月華轉問起一旁納涼的易龍牙。
毋庸置疑,平時再怎麼開玩笑說他笨,事實上,他能解決非常多的問題。
至於被易龍牙放下了的菲娜,望了一眼獨角馬後,也把視線移到他的身上,同樣關切地說道:“龍牙,你是有辦法的吧?”
攤手、聳肩、面無表情的苦笑,易龍牙用動作迴應出他的答案,再嘆道:“我沒有辦法。”
即使力量再強也好,現在他能幫的,或許只有一拳解決獨角馬,讓它少受死前的痛苦煎熬,要救它……開玩笑!
“它不就死定?”
連易龍牙也沒辦法,衆人就真的是沒辦法了。莉莎徑自望向獨角馬,對於它的死說不上是傷心,面對了太多死亡,她也不至會爲陌生的生命體死去而傷心,只是難過總會有,尤其是一匹負滿童話感覺的聖獸。
彷彿是感受到場中的氣氛,擁有保護少女心思的獨角馬,竟然強行運起力量,一團白光眨眼間包裹於它。
“它作什麼?”
獨角馬驀然的動作,讓衆人都爲之驚愕,同時退後一小段距離戒備着。
困惑不到一會,那團柔和的白芒便消了下來,只見本躺於草地上的獨角馬,現下是四肢撐地站着,還真不知它是怎麼樣獨力站起的。
“嘶……嘶……”
沉沉的馬鳴,自獨角馬身上響出,身上已沒多少血,連嘶叫起來的音量也大打折扣,沒了之前的響亮和精神。
“它……”
看着獨角馬站起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們,除卻馬鳴外,就再沒半點以外的反應,衆女可是給它弄得摸不着頭腦。
誰知,易龍牙在此時,道:“理卡,你試試摸一下它的額角……輕輕的摸。”
“呃?摸它額角?”
給易龍牙的話嚇着,理卡驚異的回頭盯着他,也連帶諸女愕然地望住他,他一時間成爲了焦點人物。
“嗯,摸一下額角。它快死了,臨死前能得**摸額角,它應該會感到高興。”他迎上了理卡疑問的目光說道。
而聽見他的話,直接接受着的理卡雙頰發紅不說,孫明玉諸女也是聽得滿尷尬的。
理卡困擾的道:“這……”
“性騷擾!”
這是女性的心思,對於他能認真地直接說出對方是**,這點究竟是佩服還是該責備,她們大多選擇了後者。倒是席悠悠選擇了第三個答案──有趣。
“怎麼了,它沒時間了,你應該是處……”
易龍牙說到後來,還想問出什麼不紳士的問題時,理卡就算未聽到,但女性的直覺卻讓她喊道:“行、行了,我明白的,請不要再……再說了。”
“請不要再說讓人困擾的話!”
這其實才是理卡羞怒下欲說之話,就算知道易龍牙應該沒惡意,但她仍是生出不悅,不過礙於不熟悉,以及他曾表現過的力量,她硬是把這話吞入肚中。
“笨牙!你想說什麼蠢話!**狂!”
“什麼蠢……呃!”
姬月華是一面嚷着,一面賞了他一記爆慄。
想不到自己已犯了大錯,吃痛的易龍牙搓着痛處,茫然地睜大眼望上了姬月華,他是自感無辜,但沒有人願意解答他。輕啐一口,姬月華便把目光移向慢步走往獨角馬的理卡。
“嘶……嘶……”
與獨角馬相距不過是段小距離,走了數步,理卡便來到獨角馬身前。
獨角馬較一般的馬爲高壯,僅一般女性高度的理卡如果想摸它的額角,實屬比較困難之事。只不過,彷彿明白到她走來的用意,獨角馬把頭低下,真如易龍牙所說,臨死前,它渴望能給**摸一下額角。
“……這……抱歉,我們人類的事扯到你。”理卡的話聲低微得很。
聽見獨角馬那沒精神的馬鳴聲,理卡是有種罪惡感,那是她到現在纔想起的,自己來的目的正是爲了取血,讓它變成這慘痛模樣,一念至此,罪惡感就更是沉重,輕撫額角時,不禁放下了騎士槍,臉頰貼着它,低訴出抱歉。
如果說,人類的心思比任何物種都要縝密,那麼人類恐怕也屬最容易疏忽的物種……往往都要藉由結果纔看懂過程,然後再作着無意義的悔恨。
當然,不明白她那罪惡目的和愧疚心思,垂死的獨角馬被摸及,只是發出了歡愉但不精神的低鳴。不過本屬於享受一方的它,僅僅享受了片刻,竟是主動離開,轉身昂首,腳步雖不穩,但一步又一步的踏往潭處。
“你……”
獨角馬忽然抽首轉身,理卡是愕然,而再看它欲投潭的舉動,更是驚訝,下意識想拉住它,然而手未拉及,已至水潭邊的獨角馬嘶叫一聲,垂首把角尖插進清澈的水面,然後竟強行運轉力量,凝出一條白光之路,由角尖直延,強破開小瀑布,把一個隱藏於瀑布後的秘密巖洞,顯露在衆人眼前。
“那是?”
“瀑布後有洞口?”
看着巖洞的出現,莉莎和姬月華不由得脫口說着。瀑布之後還有巖洞,她們還是頭一次看到,當然,這種特殊的地區,場中會見過的人,恐怕除了易龍牙之外,就再無別人。但有趣的是,易龍牙也跟諸女一般驚愕,倒是那位第一個見識的席悠悠,仍是依舊不慌不忙,輕輕“啊”了一聲作反應。
至於獨角馬,則是不管他們的反應,徑自踏上了光之路,往巖洞走去,直至它進到巖洞後,光之路才終告消失。
其時,短暫的黃昏已踏進尾聲,反照出點點閃光的金色潭水,除了見證太陽快西沈外,也見證了一匹聖獸的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