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九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
這一日,可謂易龍牙二人找上海金鐵的翌日,也可以說是當天,反正自威嚇完畢,他倆回到葵花居也已達深夜一、二時,是一個很難實際形容出來的時間,不過這可以不多談,因爲沒有必要。而重要的是易龍牙在回家後,慣於賴牀的他卻只睡了七小時多,只作了一般人應有的睡眠時間,就自願地起牀了。
‘唔嗯!’
似舒服又似吃苦,坐在牀上的易龍牙,一臉睡不滿足的樣子,雙手高舉,隨着伸懶腰而發出呻吟之聲,過後便若有所思的低喃着:‘八時二十五分,還有時間……好!’
提高聲量說了個‘好’字,他便掀開了被子,春天的來臨,綿被早已不需要,那一張沒有任何‘充填物’的薄薄被單,被擺至一角。其主人並沒有摺疊打算就下了牀,把身上穿的舊服脫下,換上了新衣,因爲沒有穿睡衣的習慣,他向來都是穿着便服睡覺,到醒來時才換新……或者不更換。
至於他爲什麼會這樣,則是出於他的傭兵身分,即使睡着後有什麼突發事故,反應之時身上也有衣服遮體,不過近十年來,不說野外,僅談港城的話,這習慣已甚少發揮作用。總括而言,他都是穿牛仔褲配上罩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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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過了一身整齊的便服,易龍牙走去二樓近樓梯處的一間木門小房,內裡是個很簡單又不常用的盥洗室,簡單是指只有盥洗盤、鏡子和馬桶等設施,另外不常用,是因爲家中各人都慣於往浴室那邊作梳洗等事宜。
梳洗過後,易龍牙就步下了客廳,和平時一般,葵花居的客廳都是能以熱鬧來形容,除了安慰張雅慧的雪櫻和睡得正熟的莉莎,家中大部份的人也置身場中,不是喝茶閒聊就是打着電動,還有的看小說雜誌,總之瀰漫一種恬淡的生活氣氛。
‘龍牙,你這麼早就醒來?’
甫下到客廳,姬月華便先發現了他,正陪着放假中的希琳打電動的她,劈頭就是給他一句精神十足、極有元氣的話。
而可怕的是,她的氣勢也帶起了希琳的精神,跟着喊着似的打招呼道:‘大哥哥,早安!’
‘啾啾!’、‘嗚吼!’
對比起主人,兩隻還未成才,而停在其主人兩腿上的小傢伙,則衝着他不斷髮出臣服和膽怯的叫聲。
‘我自然是醒來了,早安。’
今天他也是精神得很,對於二人的話並沒多在意,只是那兩隻小傢伙,在易龍牙還未出聲下,希琳已雙手按着它們,讓它們不要再叫。
徑自來到沙發坐下後,跟席紫苑閒聊着的孫明玉問道:‘龍牙,你昨晚要作的事還好吧?’
‘嗯,沒問題了,爲什麼這樣問?’易龍牙說完後,反問起來。
雖然孫明玉不知道他昨晚要幹什麼,只不過她認爲有必要關心一下,而聽見他的反問,她微笑道:‘如果沒問題就好了,那今日的溫習,就能照往常開始。’
‘耶?溫、溫習,不是嘛,我一醒來你就這樣子刺激我?’聽到孫明玉要他作不擅長的溫習,他吃驚的叫了出來。
只是比起他的吃驚,孫明玉是微微蹙眉,一臉沒好氣的道:‘什麼叫刺激?你就是這樣不把學業放在心上,你只要肯多努力一點就好,學習可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環。’
雖然她說得很認真,但易龍牙心中卻早找了一大堆藉口把她的話解釋過去,當然既謂心中,自然不能說出口,單是其中‘我不是讀書的料’這藉口一旦出口,已經夠他被罵死十遍。
‘玉、玉姐,不行啦,今天我有事想要辦,今天真是不行。’
就算關係到自己的學業,但他自問是不可能和強勢的孫明玉作反抗,真是那樣的話,後果多半是敗得徹底、輸得一敗塗地,是以改用軟語相求。
‘有事?’聽到他說有事,孫明玉皺起眉來望着他。
‘嗯,所以今日真是不行,你今天就饒了我,頂多明天的溫習時間我全聽你就是了,我今天真是有事要作。’易龍牙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求饒着。
孫明玉苦惱皺眉,片刻過後,才嘆道:‘你可不要騙人,明天的溫習真要聽話纔好。’
比起勉強來溫習,要是他肯乖乖合作,倒不失爲一個辦法,甚至效果會好一些,而且最主要還是他說有事要作,總不能把他留在家中。
就在此時,席紫苑卻冷不防的說道:‘啊,明玉,你妥協了……’
‘想不到玉姐會答應耶!’有了一個人帶頭,姬月華也很快參了一腳進來。
而森流繪更道:‘意料之外,可能他在撒謊……’
‘媽媽、菲娜姐姐,大哥哥是在撒謊嗎?’受森流繪的話影響,現下坐在拉彌加和菲娜中間的希琳,是急急問着。
對此,菲娜是搖首笑而不語,拉彌加則笑道:‘機會嘛……也不是沒有喔!’
‘撒謊有時會很有趣。’席家的妹妹如此說着。
看見本來‘不相干’的人在重要時刻插話過來,而且還是非常不利自己,易龍牙頓時不滿的嚷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可不要隨便懷疑人!我纔沒說謊!’
對於他的辯稱,只是貪好玩的衆女有的是給他吐舌,有的則是別過臉不看他,故意當作聽不見。
唯有希琳不清不楚,困惑地看着衆女程度不一的笑意和沒好氣的易龍牙,發愁地想着:‘大人真是奇怪。’
而對於衆女的玩笑,易龍牙無力地嘆了一聲後,似想到什麼,道:‘是了,素清在哪,怎麼不見她在?’
差不多是主樓的人都在客廳,卻不見了最近應閒閒無事的凌素清。
‘素清?她在自己的房間,似是爲了煉什麼丹藥,一早跟我弄完早餐,便回房準備,到現在也未曾下來過。’孫明玉答道。
‘她又煉丹藥嗎……’
想到要找她,易龍牙就有點想叫糟糕,要是她已開始煉丹製藥,那要她出房恐怕不易,一念及此,他即直身而起。
‘你有事找她嗎?’對於他會突然站起來,孫明玉不難猜到是什麼原因。
‘嗯,剛纔我說有事要忙,就是跟她有關係……我上去找她了。’
易龍牙擺了一下手後,便是向諸女失陪,回到二樓廊道之上。
‘仙霞閣’是凌素清的房間,在掛上門牌的房門前,易龍牙正佇立不動,雖說有了決心,但不知此房主人的心情如何,再加上昨天的事,他竟有點膽怯起來。
‘應該……沒問題。’
暗下爲自己加油,深呼吸一口氣,他先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檢查過後,他便‘喀喀’有規律的敲起了房門。
‘是誰?進來。’
房間主人的漠然聲音傳來,似是還未開始煉藥,凌素清也不需要知道敲門的人是誰,便准許了敲門的人進房。
‘那我進來了。’
推開了房門,易龍牙帶着緊張的心情進到充滿神州風格的房間,字畫、掛軸、書卷等等,都能在紫檀木上看到,有些山水畫更掛在牆上。同爲紫檀木的書桌上,則擺放着古色古香的紙筆文硯,對正了房門口,而房中心則置有一張亦爲紫檀木的圓桌和椅子,至於煉製用的爐鼎是放在房間的左側,被一面屏風所隔。
房間右側則是置了張古風木牀,在上鋪有較一般爲薄的褥子,枕頭與被子則是各有一隻她親自繡下的綵鳳。
至於現下的房間主人正坐在書桌後,一手執着毛筆似在書寫什麼,一見及訪客是易龍牙後,她依舊冷然的道:‘什麼事?’
‘咳咳……素清,哈!’
進來後,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易龍牙輕咳一聲便喚着凌素清,還外加一聲乾笑,只是後者卻沒有什麼迴應,僅以沒惡意的冰冷目光盯着他,心下正奇怪他究竟跑來玩什麼。
‘……’
‘素清,你也說一下話吧,你不作聲,我會很不好意思耶!’等了半晌,看凌素清也沒有回話的打算,易龍牙略帶不滿地說着。
凌素清眉頭一挑,站了起來,一面往圓桌走去一面說道:‘來找我的是你,我應該要說什麼?’
‘呃,這、這個也對。’
凌素清態度似是沒在意過什麼,易龍牙反是感到沒底兒,不過行動上也自然不過地往圓桌走去,坐在她的對面。
‘怎麼,你的說話很僵硬……呃!’
就在凌素清想一手翻起倒放的茶杯,一手欲提起茶壺之時,易龍牙卻是喊道:‘等等!讓我來、讓我來!’
他一面說着一面搶過了茶壺,把內裡的茶倒進杯子中,獻媚般的說道:‘素清姐,請喝茶,哈哈!’
給易龍牙的舉動和話一嚇,凌素清臉上頓露出詭異訝色,直皺眉頭,冷然又充滿戒備的道:‘你……你笑得好詭異,有什麼事?’
‘沒、沒有啦……這……這……這個……對、對不起!’
受到凌素清的迫視,易龍牙吞吞吐吐了半晌,纔在搔了一下臉頰後,立時雙手合十,決心一來的話,可再也阻不了,一口氣接下說着:‘昨天的事,我已經知錯了,請你原諒我!’
‘昨……天?’似是還在想昨天發生什麼事,凌素清僅念出二字。
易龍牙更是搶先發話:‘就、就是昨天我中午回來後,你不是氣我嗎?所以我現在是來認錯的!’
提到中午,凌素清登時明白過來,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雙手還在合十的易龍牙,然後才滿不在乎的道:‘昨天沒什麼……我根本沒生過氣。’
閉起雙眼,凌素清在易龍牙眼前,充分表現出什麼是高檔次的說謊,要不是昨天親自經歷過,他有很大機會會被這種完全不在意、也不在乎的樣子矇混過去。
‘素清,你就饒了我吧!’易龍牙堅持的說道,要他相信昨天她沒生氣纔怪,他可不是瞎子。
‘沒生氣。’凌素清受不了他努力裝可愛的怪相,皺眉而簡短地說着。她並不願憶起昨天的自己是多麼失禮失常,那會讓她高興不起來。
‘素清喔!’
見凌素清沒有發作的樣子,易龍牙這個男的倒是漸漸厚顏起來,來時那膽怯和不安壓至低幅度,現在的凌素清是平時那位雖冷卻沒厭惡自己的人,不會徹底抗拒自己的意思,一旦有此認知,易龍牙即以充滿異樣哀怨的語氣喚着她。
不願承認昨天有生氣,但她現下很想生氣,不過偏生易龍牙那厚顏起來的模樣,似是非要動真怒才能趕走不可,就這點來說,她是難以辦到,只能別過頭提高音量,皺眉不滿的道:‘很噁心!不要那樣叫我,我說了我沒生氣!’
一方不能進攻,只能死守甚至退守,對下了決心的猛攻一方,可謂求之不得。
看得出凌素清沒任何動真怒的先兆,他就更咬着不放,厚顏至無恥地步,道:‘素清,我是很有誠意來道歉……喔!’
對於連自己犯了什麼過錯都不知道,那所謂的誠意是很有爭論餘地的,不過在他來說,他的確是懷着十二萬分真誠來道歉,知道自己不是完全理解女人的男人,道歉是他唯一能辦到的事,就如席紫苑給的提示,即使不清不楚,他也要努力道歉,以求凌素清吐出一個‘好吧’、‘原諒你’等話。
‘不要那麼死心眼,這會讓人困擾,我沒生氣,沒別的事就快些離開,我有事要忙!’對於易龍牙的窮追不捨,她是很困擾和尷尬的說着,總有拿他沒轍的感覺,非要下逐客令不可。
只是易龍牙並沒有聽出她的意思,還是坐在椅上,還‘含情脈脈’地盯着她,讓她感到一陣心跳悸動。
‘素清,不要趕……’
最終還是受不了他的攻勢,凌素清強勢的打斷他的話,道:‘是、是了!你不用再說,我原諒你就是,不要再用那種奇怪腔調說話!’
恨死了他充滿異樣感情的腔調,會讓自己怪怪,凌素清最終是投降,閉起雙目,不滿與無奈表現於臉上,叫道:‘昨天的生氣沒什麼特別,你不要再給我在意!沒事的話,就請回!’投降之後是再次下逐客令,她需要時間冷靜自己。
而本高興於她原諒的易龍牙,對於再次逐客令仍是不當一回事,道:‘你既說了原諒就行,素清,你今天有沒有時間?’
‘……有,爲什麼這樣問?’雖想說他什麼,但凌素清想了一下,還是如實的答道,兼反問起來。
‘有就是了,今天你的空閒可以撥給我嗎?我想你陪我上街。’
‘要我陪你上街……這……’聽到他的話,凌素清起初還不明白,但細想一下,登時想到什麼似的,冰冷表情上浮現出少許慌忙,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
‘素清,不要想了,你當作散心,或散步也好,還是你今天不行嗎?’易龍牙並不覺自己忽然提出約會,其實是很驚人的事,等了半晌後,茫然地皺眉問道。
給問個正着,一臉平靜的凌素清稍稍遲疑,便道:‘如果你想,我沒問題。’
聽到凌素清點頭答應,易龍牙立時高興道:‘那就說定了。’
頭回答一聲後,凌素清的心問着自己的抉擇是不是錯了,總感覺自己踏中了陷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