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用怨恨的目光剜了李遂一眼，說：“這都要怪這個沒良心的！如果他答應娶我，我怎麼會向查羅提供情報呢？我不顧少女的臉面追求他，不惜公開讓大家知道我在不顧一切地追求他，並且，以提供司隸魄情報爲條件，他還是不答應。綿儂姐姐，你說，我還會爲他做事嗎？”天使看到綿儂沒有完全明白的樣子，又進一步解釋：“我當時所想說的提供司隸魄的情報，是真的情報，而不是陷害蒂娜。但是，他一再拒絕我，我才按照查羅的佈置陷害蒂娜。”
綿儂對她喊自己姐姐，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天使是個女孩子，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對於天使那樣大膽地追求對李遂的愛，她有所感動；也非常同情。想當初，自己何嘗不是厚着臉皮追求李遂？另一方面，天使畢竟是敵特。一個敵特喊自己姐姐，她總是渾身感到不舒服。她問：“那你今天要殺害他又是爲了啥？你這麼愛他，爲什麼還要殺他？”綿儂問話的口吻明顯地變化了，好像是在跟一個小妹妹在談心。
天使再一次狠狠地瞪了李遂一眼，說：“他一點希望都不給我！不僅如此，他還在臨離開阿薩姆時，去刺殺了查羅！他自己不要我，就連我最後的一絲依靠也連根拔去。我感覺自己活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你說，我能不殺他嗎？”她看到了李遂的臉，儘管李遂一直板着臉，但是她還是覺得那張臉是那麼地親切，那麼地可愛！她又補充說：“如果他答應帶我去中國，我還是願意拋棄一切。當然，如果我殺了他，即使組織上不槍決我，我也會跟隨他到地下。到時候我將在下面陪着他，那個時候，就是我一個人佔有他了。不像你們四個人分享他，呵呵！”天使笑得很悽慘、也很悽美！好像是事實已經發生在眼前一般。
綿儂不忍心看着她這麼悲切，也不願意她這麼意淫自己的夫君，她繼續問：“你是如何知道天狼計劃的？”
天使笑了笑，說：“呵呵！天狼計劃只是我意外的收穫！呵呵！”她有點忍不住自己的得意，很漫爛地笑了。
綿儂跟李遂對了一眼，彷彿是在猜測天使所說的“意外的收穫”是什麼；綿儂知道時間對這次審訊很重要，便沒有耽擱，問：“說吧！越詳細越好！”
天使想起了那個通訊排長赫特拉，可憐他爲警察提供了絕密的情報，幾乎挽救了機動警察部隊，甚至挽救了阿薩姆，最後卻被亨利處決！她的內心裡有了一絲不忍。她內收了收眼光，說：“我在無意中將赫特拉發展過來了。是他在你們去南部山區的途中發報給我，我又轉發給阿杜的。”
李遂一愣！連忙接過話頭問：“那個赫特拉不是被亨利處決了嗎？”
天使的臉色有些黯淡了下來，殺死赫特拉雖然不是她安排的，但畢竟與自己有關，她淡淡地說：“那是他們爲了保護我而做出的決定。如果你們發現了他是間諜，一定會想到是誰發展了他？那麼就會查那段時間誰跟他接觸最多，這樣，我就會暴露了！”
李遂將本來前傾的身子猛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他恍然大悟！在這個謎底揭開之際，他在憤慨敵人背信棄義、殘忍無比的同時，也爲自己的愚笨感到悲哀！否則，早就能查出這個天使是一號，這樣，塔麗也就不會犧牲了！他懊惱異常！
謎底揭開時，事情竟然是那麼地簡單！綿儂也感慨萬分！她要爭分奪秒，沒時間去追問敵人爲什麼這麼殘忍，問：“你中午去接頭，是具體得到了什麼消息？導致你直接去了我們的家刺殺他？”
經歷了十多個小時的心靈上的折磨，天使已經消耗了絕大部分體力，她的思維能力開始下降，她有些無力地說：“我是去確認查羅是否已經被他殺害了，山外給了我肯定的答覆。這樣，我就只有他這一條路了。所以，我就去逼問他，如果他願意帶我走，我到了中國後，也會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他。”
李遂想起了自己曾跟她說過去刺殺查羅的事，想到邵嚴敏一進警察局就被捕，想到穆凱迪的犧牲，便問：“我去刺殺查羅，是不是你告訴他的？”
天使對這個問題顯得很氣憤！她狠狠地瞪着李遂，最後說：“看來，你還是懷疑我對你的愛！有關於你個人的情報，我是不會告訴查羅的！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信不信由你！”
綿儂相信天使的話！她以一個女人的直覺起誓，天使說的一定是真的！她也剜了李遂一眼，不知道是恨李遂到處招蜂惹蝶，還是恨他不該問這句話？接着，綿儂又問了天使幾個問題，天使也很配合地做了詳細的回答。最後，綿儂問：“你在阿迪山還有沒有同夥？”
天使無力地搖搖頭，說：“跟我聯繫的人估計已經被你們抓來了，再也沒有了。我是個戰略間諜，對發展下線是特別慎重的。赫特拉是個特例。”
夜已經很深了！今天大家經歷了這麼多，都已經疲憊不堪。綿儂看了看李遂，李遂搖搖頭。這樣，對天使的第一次審訊結束了。天使被帶走前，深情地看着李遂，彷彿是在問他：你什麼時候兌現他的諾言？
李遂沒有看她，他現在才慢慢理解了這個女人！她不是什麼主義的犧牲品，也不是一個純粹的戰士；她的身上甚至不具有一個王牌間諜的特質，是機緣巧合讓她背上了這個沉重而霞光四溢的包袱。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心目中只有自己的愛人，爲了愛，她可以拋棄一切，甚至生命！他這時有些同情她，他在心裡暗暗地想：如果她不是失手殺害了塔麗，自己會答應在她生命中的最後的時刻陪伴她一晚上嗎？李遂搖搖頭，他不知道答案！因爲這個假設已經不成立，所以，他也不願意去耗費自己已經疲憊不堪的腦細胞。他朝她離開的背影看了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旅情報科很快將山內外的間諜一網打盡！審訊天使的工作進展也很順利。縱隊司令部一致認爲天使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在塔麗追悼會的前一天，將其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情報科長在晚間對天使當面宣判，天使並沒有驚詫，她甚至在期盼着這個宣判！根據她跟李遂的口頭協議，她心目中的那個男人會在宣判後來陪她一晚。她很自信他一定會來，因爲她已經真誠地告訴了他，自己對他的感情是真的，自己是那麼地愛他！而且，自己又履行了諾言，毫無保留地交待了全部的問題。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個偉男子，毫無疑問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所以，在科長離開後，她在囚室裡安靜打扮自己，她希望自己最後留給他的是美好的形象，也希望他因此能一生都記住這一晚、記得她這個非常非常愛他的美麗的少女！
天使悉心地洗梳自己的頭髮，她甚至一根根地在將其理順。她不怕慢，她希望在他進來時，能看到自己在安靜地爲他梳理着頭髮。她要讓他看到自己並沒有被死亡所恐懼，而是以平靜之態開心地迎接他！她可不希望讓自己最鍾愛的人看到她在最後的時刻有絲毫的慌張和害怕。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使已經將頭髮一根根地梳理好，她很滿意自己的髮型，她相信他一定也會喜歡，到時候，他會用他那有力的大手撫摸這根根髮絲，然後對她說：“天使，你今天真漂亮！”那樣，自己就是死了也是幸福的死亡。
她的眼睛不時地瞟向囚室的門，她努力地讓自己的已經十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以便能清楚地聽到走道里他走過來的腳步聲！但是，整個囚室內外平靜得可怕！
天使開始慢慢地急躁起來！時間還在不顧一切地飛跑，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招供，從而引起他的不滿？她仔細地回想幾年來的一切，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告訴了他。爲什麼他還不來呢？難道是嫌棄自己沒洗澡，身體不乾淨？……？
可憐的天使！到這個時候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問題，擔心的也是由於自己哪裡的問題才造成李遂沒有過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去想李遂會背信棄義、會違背諾言！因爲李遂在她的心目中是一片天！是整個世界！
天亮後，情報科長進來給天使送斷頭飯時，幾乎驚呆了！這個天使的頭髮已經全灰白了，臉上也起了密密的皺紋，兩眼呆滯。不管他說什麼，她連眼珠子也不動一下。科長知道他瘋了！但是，科長恨她殺害了自己的政委塔麗，就沒有將她已經瘋了的情況上報，半個小時後，將其拖到刑場，跟那幾個間諜一起處決了！
美麗的天使就這樣帶着恨天的遺憾走完了可悲、可嘆的短暫的一生！留給我們的無盡的唏噓！
塔麗、穆凱迪的追悼會如期舉行！整個阿迪山是萬人空巷，幾乎全部來到了追悼會現場。在主會場上，林加加、李遂分別介紹了塔麗和穆凱迪的革命英雄事蹟。並且，代表藏南特委授予他二人“阿薩姆英雄”的稱號！
隨後，縱隊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安葬了塔麗的遺體和穆凱迪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