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哥答的家門口,李遂自然地看了看那個碼頭。那裡還是孤零零地停着哥答家的那艘漁船。他知道接他的人還沒有來,他有些失望地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心裡不免又開始掛念林加加他們:老戰友啊!你們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爲什麼來接我的人也沒有來?李遂在心裡免不了有了不詳的感覺。
說起來是跟達諾倆擡得野豬,其實,李遂將野豬基本上就掛在自己的胸前,達諾只是承受了一點點重量,看到她那柔弱的樣子,他哪裡還敢把重量壓在她的肩上!剛走到在門口,王文佳已經迎了上來,他連忙在李遂的懷裡將野豬接着,說:“達諾,你也不自覺點,你這哪裡是擡野豬,分明是讓人家一個人扛着!”
達諾笑眯眯的,說:“我在前面走,哪裡看得見人家在後面做了什麼,我還以爲這條野豬沒多重呢!”說完,便調皮地向李遂眨眨眼睛。
李遂不好意思起來,說:“一直是擡着的,剛到門口時,我才把這野豬往後拉了一截。”
王文佳知道李遂幫達諾解圍,也就不再說什麼,便說:“那邊今天沒客人來。”
李遂心裡黯然,點點頭就回房間拿了一套衣服。他首先要去河裡洗了個澡,身上的汗味太重了。
李遂洗完澡回到房間後,也不顧王文佳的招呼喝茶,就打開了電臺,他希望那個紅燈開始閃爍,這樣,賈永林也能告訴他一些消息。可是,他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十遍了,電臺還是安安靜靜的,那個綠燈一直亮着。紅燈處沒有發出任何光芒。
又等了半個小時,李遂看看手錶,已經是九點了,是李遂跟賈永林約定聯繫的時間。李遂幾乎是盯着這部電臺看着,一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收到任何信號。他真有點想上前一腳將這個電臺踢飛出去的衝動!他還沒擡起腳,就看到達諾倚在門框上,那深邃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說:“哎,吃飯吧!”
李遂也顧不得節約電池,他沒有關閉電臺。他希望在客廳裡能聽到電臺的嗡鳴聲。他來到客廳,看到馮志剛在擦槍,那兩把步槍已經擦好,馮志剛正在擦那把手槍。門口掛着兩盞馬燈,燈火通明的,王文佳父子倆正在揮汗如雨地給野豬剝皮。那條蛇已經剝出來了,一條小野豬也白花花地掛在橫杆上,那張小野豬皮已經被幾根小樹棍撐着展開掛在那裡。那父子倆正在解決最後兩頭野豬。李遂看到他倆忙碌的樣子,自己在房間裡硬是待了一個小時,啥忙也沒幫上,感到多少有點不好意思,說:“老王,這大黑天的忙着剝皮幹啥?明天干不行嗎?”
王文佳左手往下扯着野豬皮,右手拿着一把鋒利的小刀,動作熟練地沿着豬皮割着那薄薄的一層脂肪,他也沒顧得回頭,說:“今晚不把這些東西搞出來用鹽醃着,明天就會有味道,不新鮮了。”
李遂知道這裡跟太行山不一樣,溫度太高了。即使是在藏南的雨季,晚上的溫度也不高,打好的獵物放一兩天沒什麼問題。他走下來,挽起袖子,正要幫一下忙,王文佳說:“這裡人多也幫不上忙,你跟小馮快去吃飯吧!今晚有野豬心肝下酒。”
李遂看看確實幫不上什麼,便怏怏地回到屋內,王文佳的妻子已經燒了八九個菜,桌子上還放了一瓶白酒。達諾看了李遂一眼,說:“你倆先喝酒吧!”說着,就拿起酒瓶將桌子上的四個酒杯倒滿了酒。
李遂有些餓了,但他還是堅持等到王文佳父子倆忙完,洗完手以後,一起喝了起來。直到喝得有點暈暈乎乎的,回到房間裡,那部電臺仍然是安靜得讓李遂惱火,他氣呼呼地將電臺關上,一頭倒在了牀榻上。
家裡能裝肉的盆、桶都被醃着的野豬肉給佔用了,再要是打幾條野豬回來,只能扔掉了。哥答雖然想打槍,但也沒有了去打獵的興趣。他看到李遂出來了,便迎上來說:“大隊長,今天我帶你去捕魚,好嗎?”
李遂看看藍天,又遠眺大海,心裡雖然掛念着戰友們的安全,但在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沒有印尼方面來接他的船,自己就算是急破腦袋也無濟於事。他看到一旁馮志剛渴望的眼神,點點頭,說:“好!”
達諾已經將早餐端到桌子上了,對着門外的幾個男人喊着:“吃早飯咯!”那嬌柔的聲音聽起來能讓人的煩惱和憂愁頓時煙消雲散。
等李遂吃完了時,哥答、馮志剛已經揹着網具朝碼頭上的那艘小漁船走去,達諾揹着四個水壺跟在哥答後面。王文佳左手拿着一個竹籃子,裡面是一些乾糧,右手拿着一定芭蕉葉做的尖頂的帽子,說:“老李,你們去吧!我在家裡守着,看今天那邊是不是來人。”
李遂知道去捕魚是王文佳故意安排的,爲了減輕李遂的焦慮。他接過那個竹籃子,說:“好,我們去了。”
王文佳將那頂帽子遞給李遂,說:“海上太陽大,戴上這個。注意安全。”
李遂上了漁船,看到哥答、馮志剛、達諾都已經戴好了帽子,達諾還在頭上披着一條白色的紗巾,將後頸及臉的側面全部遮住,只露出那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及腰的秀髮還是一如既往地用頭繩扎着,不像內地人喜歡編着辮子。哥答及時地發動了柴油機,漁船徐徐地離開了碼頭。
這艘船是小漁船,大概有一百來噸。在江裡面,這船還能算是中等的漁船,但在這海里,也就是一葉輕舟。李遂看到哥答在熟練地駕駛着,馮志剛在興奮地陪着他聊天。李遂嫌那柴油機的噪聲大,不願意去船尾。
達諾這時在甲板上忙碌着,李遂看到她在用四根約六米長的樹杆子串着漁網,然後將四根樹杆用螺絲扭起來,成了一個四方塊漁網。她招呼着李遂:“哎,你過來幫一下忙。”
她拿着兩根八九米長、彎彎的樹幹,看到李遂走了過來,便說:“你把這個扶着!”
李遂上前將一根彎着的樹杆扶着,達諾熟練地將樹杆的一頭用鐵環固定在四方塊漁網的角上,又將樹杆的另一頭固定在斜對角的角上。最後,將兩根彎着的樹杆交叉着地方用繩子固定好,又從船沿邊拿過來兩根粗一點的樹棍,用槓桿原理在船頭上做了一個捕魚的兜網。李遂沒在大海中捕過魚,但他有些懷疑在這茫茫的大海里,用這一小片網能捕到魚嗎?
達諾看到李遂疑惑的目光,介紹說:“我們有十幾個固定的捕魚點,每次都會在那裡撒一些魚餌,這樣,經常會有一些魚到那裡游來游去,我們到這些固定的點轉一圈捕一些魚就回來。”
李遂大概明白了,“守點待魚”!不過,他馬上又想起剛到藏南時,卓嘎拉着他去捕魚。卓嘎的箭法確實是很厲害!連水中的視線折射也能考慮到,一箭也沒有放空。真是各有各的捕魚方法!最後,卓嘎還逼着他跟她一起去洗聖水浴。想到卓嘎那天真、蠻不講理的可愛的樣子,李遂微微地笑了,在心裡也陡然生起一股甜蜜。
達諾不知道李遂想了些什麼,她問道:“有什麼好笑的事啊?”心想,這個武夫好像還不是那麼大老粗。
李遂看到那個小鼻子、小眼睛,思維又跳躍起來,想起了央金,說:“我想起了過去,有人用別的方法捕魚,還挺有意思的。”
“哦?”小眼睛眨巴了幾下,又問:“那他是用什麼捕魚?”
李遂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看到了卓嘎美麗的身影,以及她那專注水中的眼神,是那麼地迷人心魄!眼神裡不由得便又露出了笑容,說:“她是用箭射魚。很準,一箭一條。”
達諾看到李遂臉上隱隱浮現的笑意,心裡不由得有一絲異樣的感覺,說:“那一定是個漂亮的女的吧?”
李遂有過四個老婆,當然知道女人是很敏感的!聽到達諾的口氣,便故意問:“你怎麼知道她是個女的?”
達諾把臉扭到一邊,心裡嘀咕:哼!看你那*樣,誰都知道是跟一個女的去捕魚的!嘴裡還是淡淡地說:“我不僅知道是個漂亮女人,還能猜到你跟她後來關係不一般!”
李遂不願意跟這個女孩多談這些,便岔開話題,問:“這漁船挺好的,是你爸爸買的嗎?”其實,李遂見過的漁船也就這幾艘,他哪裡知道漁船的好壞。
達諾似乎馬上就從剛纔的狀態恢復過來了,說:“不是,是組織上買的,是給我們做交通,或者謀生用的。”
這時,漁船的馬達歇了下來,哥答和馮志剛走過來,哥答說:“大隊長,前面就是第一個捕魚點。你是貴客,今天的第一網你來拉。”
李遂笑笑,說:“好啊!我還沒用漁網捕過魚呢!”
漁船由着慣性徐徐地往前走,李遂這時隱隱約約地能看到海里珊瑚礁。哥答拿起一根船篙,在船頭推着一些凸出的珊瑚礁,不斷地調整漁船的前進方向,等漁船基本停下來時,哥答說:“達諾,拋錨!”
馮志剛協助達諾將一個大鐵錨拋入海中,藉着海流,將漁船基本固定了起來。哥答喊着李遂:“大隊長,你過來看,這裡有很多魚!”
李遂看到那清澈的海里,果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魚兒在那悠閒地遊着。哥答揮了一下拳頭,將那張約有三十六平方米的漁網放進海里,那些魚兒聽到水響便四散逃走。接着,哥答抓起一把魚餌扔了下去。這時,魚兒經不住這些魚餌的誘惑,三三兩兩地遊了過來,不一會,在漁網的中心位置已經擠滿了魚兒,哥答笑着對李遂說:“差不多了,你拉吧!”
李遂這時已經完全進入了漁民的角色,他興奮地往下拉着繩子,那張漁網漸漸地兜起,在中央形成一個網兜。一些敏感的魚兒開始四散逃走,但是,還有一些魚兒發了端倪時,漁網的四根橫杆已經露出了水面,那些魚兒便成了網中之魚!
第一網收穫頗豐,至少網起了三十條魚兒!哥答朝李遂翹起了大拇指,說:“大隊長,看來你不僅是個優秀的戰士,還是個漁民的料子。這第一網就收穫了好幾斤魚。要是你以後退役了,來我們這裡做漁民吧!”
李遂從來沒有捕過這麼魚!並且還是這麼輕鬆,要是這一天到晚每次都能捕這麼多魚,那一天要捕多少啊!聽到哥答這樣說,他也開心地笑了,說:“好啊!就這麼說定了噢!我以後就來你們這裡做漁民。”
馮志剛連忙搶過達諾手裡的網兜,將漁網裡的魚兜到船上的一個大木池子裡。那些魚兒拼命地搖着尾巴,在池子裡不斷地濺起水花。
李遂又照葫蘆畫瓢拉了幾次網,單次網起的魚兒逐漸減少,最後哥答說:“這個點今天只能打這麼多魚了,我們去下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