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羅漢一樣被壓在下面的兩個人同時一愣，卻誰也沒有放手，還是死命的抓着對方。
“一羣凡人沒有機會穿梭宇宙！”
“死地會處理亂入的人！”
兩人同時叫道，氣呼呼的對哼一聲又要打起來，這次莫曉彤沒有客氣，狠狠的甩了小白一巴掌，把她從關月離身上扒下來。本來她是沒有辦法踢倒關月離的，可是誰讓她和小白扭打在一起，踢倒了小白就能踢倒她。
小白愣愣的看着對自己動手的莫曉彤，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打我……我要……嗚嗚……我要告訴婆婆……嗚嗚，你打我！”小白一邊哭一邊抹着眼淚，跟寶寶哭起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莫曉彤無語的看着她，伸手就擰着她的耳括子，狠狠的轉了一百八十度，疼得小白嗷嗷直叫，這丫的真是一點兒自覺都沒有，她以爲她是寶寶嗎，能哭到她心軟？
沒有人壓在身上，關月離趕緊爬起來，看着莫曉彤和小白，不由得皺眉，不是她有同情心，只是小白現在還頂着她的臉，這樣看着總覺得莫曉彤像是在擰她的耳朵，耳根子都疼了。
“你是壞人，我討厭你。”小白嗚嗚的捂着發紅的耳朵，淚眼婆娑的望着莫曉彤，藍色的眼眸水汪汪的像是兩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看得莫曉彤心癢癢的，直想把它扣下了。
關月離打了個寒戰，她是從來不會這樣向人撒嬌的，驟然看見“自己”這樣說話，只覺得一股酸澀從胃底涌上來，酸到了牙根。
莫曉彤撐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她：“你哭，接着哭，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把死地淹了，我就扒了你的皮做圍脖，今天晚上吃紅燒貓肉！”
小白立刻收住了眼淚，眨巴着眼可憐兮兮的望着莫曉彤。
“跟我回去！”莫曉彤沉下臉，拖着小白出了309室，臨出門時狠狠的甩上了門，砰的一聲響嚇得關月離渾身一哆嗦。
木門不甘心的搖晃幾下，佈滿書香氣息的房間裡寧靜到寂寞，關月離在地板上坐了一會兒，轉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眼神如暮靄沉沉如，暗淡而悲慼。
“……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完了，你答應我的有沒有做到？”她低聲說道，低頭垂眼淚如雨下。
莫曉彤拖着小白穿過走廊，她看見暗金色的玫瑰壁紙下，無數冤魂隔着牆紙哀嚎。
小白有些害怕的不敢看兩邊的牆壁，她是靈，對鬼怪這類的陰寒之物的感應極爲敏感，比莫曉彤這個半路出家的傢伙強了不是一星半點，所以她現在不只能看到冤魂在壁紙下翻騰哀嚎，還看見了它們死前的慘象，那在臨死時烙刻進靈魂的恐懼像是空氣裡無處不在的病毒，侵蝕着她的靈魂。
即使她是靈，先天上比這些只剩下怨恨和恐懼的冤魂強，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勢衆，雙拳難敵四手，自古真理。
莫曉彤停在303室和305室中間的牆壁前，修長的手落在牆壁上，跟三年前感受到的陰冷不同，透過手指傳來的還有深深的恐懼和怨恨。
那種深深的，彷彿用了整個靈魂來刻畫的恐懼和怨恨。
“爲什麼是我？”感受到那些情緒裡最深重的一種，莫曉彤怔了怔，繼而輕聲笑了，眯起眼笑得像是個偷吃到糖果的小女孩。對啊，這世間那麼多人，那麼多幹了壞事卻依舊逍遙自在的人，爲什麼倒黴的那個就偏偏是我？
明明沒做錯什麼，可倒黴的事情偏偏就是找上了我。
“越是這樣的怨恨，就離地獄越近，也越容易墜入地獄。”莫曉彤低頭對小白說道，然後仰頭望着同樣佈滿冤魂的，她輕聲說道，“不管你，或者你們做過什麼，我都不會怨恨你們，我不想墜入地獄。”也不想永生永世看不到她。
三年前她無法感受到這些冤魂的情緒，而那次之後，這些低下的冤魂就沒有再這麼沸騰過了，她也無法知道這些東西，如果不是這次，她也許到死都看不明白，死地的本質。
即使有了永文晟的那雙眼，她也無法看到死地的本質。
關月離那句話一點兒都沒有錯，如果她有永文晟的眼睛，她早就看透了死地的本質，可是這句話只限於三年前，幸好現在她又回到了三年前，終於看到了死地的本質，坐實自己的想法。
“果然，我還是隻是一個凡人。”莫曉彤低聲笑了，她還有很多凡人的思想，這可得好好改改，她不想做凡人，至於除了凡人還能做什麼，她的期望也不高，鬼啊妖啊什麼都可以，只要不是凡人，也不是現在這樣到死不活的樣子就可以了。
小白仰頭奇怪的望着莫曉彤，見她盯着天花板，抿了抿脣疑惑的問道：“你在看什麼？”她們都能看到那被永生禁錮的冤魂，可是那些只有恐懼和怨恨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她還說她只是一個凡人，還說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怨恨她。
莫曉彤憑什麼認爲她小白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憑什麼！
小白突然覺得一股厚重的怨憤直直的壓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莫曉彤憑什麼那樣說她，她是靈，同樣不屬於活人也不屬於死人，她同樣會被死地接納，甚至比她莫曉彤更加自由，她可以想離開就離開，她是自由的！
可是如果不是因爲莫曉彤，如果莫曉彤沒有在這裡，她一輩子都不想踏進這個地方，除非是死靈，不然任何靈都不會喜歡死地的氣息。
可是她甘願留在這裡，她竟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莫曉彤低下頭看着她，看見她眼裡的怨憤悲哀還有痛苦，她點頭笑了笑，放開了抓着小白胳膊的手，退了兩步離她遠點兒了纔開口說道：“小白，讓我回去。”
小白一怔，心底依舊是怨憤交加，卻又多了些疑惑：“什麼？”
見她還不承認，莫曉彤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接受死地的這個要求，好像自從有了這張臉，她就變得有點兒不像自己了。
她明明是習慣於愛憎分明，就像刀一樣，哪怕傷人傷己，而不是這樣即使不喜歡也會當成沒什麼事。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僅僅只是因爲一句話就跟永文晟他們整整一個專業的人結仇。
莫曉彤望着小白，她有點兒不能明白自己了，如果是三年前的自己，今時今日她一定會殺了小白。小白不是她的同類，殺死她完全沒有任何負累，可是現在她竟然只是讓小白送她回去，這種性格明明是劉紫的，她和劉紫，只有劉紫會這樣。
不論劉紫對人是什麼態度，她其實都不回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暴露在人前，也許她看上去是冷漠的，但心底早已經笑開了花。
劉紫她，最是口是心非。
想着，莫曉彤就忍不住皺眉，她現在很懷疑，三年前她真的救了劉紫嗎？真的救了她嗎？
越想莫曉彤就越不能確定，一開始以爲是因爲在死地呆得太久了，可是現在看來，她不僅僅是被死地影響，影響她的還有劉紫。
如果劉紫沒有被她救出去，那她犧牲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她不能像關月離當初那樣離開死地，就是因爲她犧牲了這項權限，才把劉紫送出去的，如果這樣都沒有辦法救下劉紫，那她的犧牲又算什麼！
想到這裡，莫曉彤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她連那點兒微末的自由都不要了，如果還是那樣，那她——
隨着莫曉彤的沉默，小白越來越感到憤怒，看她的眼神裡火跳不息，如果，如果不是跟着莫曉彤，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倍受遵崇的靈！
忽然，眼前一紅，緊接着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臉上，小白愣住了，更多的鮮紅液體滴下來。
是血！
小白一驚，已經看見莫曉彤受傷的手，更看見了牆壁上那些蠢蠢欲動的冤魂！
“你的手！”小白一摸臉上的血再也忍不住尖叫，即使她是靈，已經活了N多年，可是她還不想死啊！
更不想跟她死在一起！
在死地流血是一件極其不明智的事情，那隻會吸引來更多的鬼魅，如果能及時躲到房間裡，那還能多活一會兒，如果沒有，那就會被鬼魅分屍拆骨。
“不用你管。”莫曉彤甩了甩手上的血，冷漠的拒絕了小白的好意，扭頭就走到了樓下。
樓下客廳裡早已經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燈還輝煌的亮着，按照記憶，她們應該已經離開別墅了。
莫曉彤看了一眼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慘白幽靈，冷冷的哼了聲，幽靈在死地內可以自由行動，只要不進那些有主的房間，所以她纔會特別關照他們，晚上一定要會房間裡睡覺。
那一聲冷哼雖然充滿了威脅，但幽靈不是牆上的冤魂，它們已經有一定的智慧，不會因爲本能的畏懼而放棄嘴邊的美味，在短暫的猶豫權衡之後，空氣裡的幽靈不減反增，虎視眈眈的包圍了莫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