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文晟驚訝的看着她：“你怎麼知道？”沈希玲爲人很低調，如果不是因爲莫曉彤，他們學校裡幾乎沒人知道她就是主任教授的孫女，一個衣服鞋子加起來都不到兩百塊的女生，竟然是他們主任教授的寶貝孫女。
但永文晟的驚訝還沒有結束，劉紫說了一件讓他更驚駭的事情。
“我，殺了她。”
劉紫低聲說道，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女生難以置信的眼神，不能相信嗎，她也不能相信，不願意相信。
劉紫痛苦的捂着臉，她不該殺她的，完全不該的，錯的不是她，可是爲什麼就是她！
永文晟同樣難以置信，她看上去文靜柔弱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會搶劫的人，像莫曉彤那種沒肉卻有力氣的人並不常見，最重要的是沈希玲的致命傷在脖子上，傷口平整乾淨，兇手是個有經驗的人，而沈希玲死前的表情，那種幾乎深入到骨髓裡的難以置信，兇手絕對是她認識的人。
“你和沈希玲很熟？”永文晟還是不相信，以莫曉彤和沈希玲的關係，如果她們認識，莫曉彤至少會聽說過她，但是當時摸底排查的時候莫曉彤完全沒提起過她。
“我們，很久以前很熟，後來就不認識了。”劉紫的手慢慢下滑，露出一雙眼睛，隔着眼鏡片盯着永文晟，她的聲音隔着手掌沉悶無力。
那應該是老朋友了。永文晟一愣，有些遲疑的問道：“你們是小時候認識？”
劉紫看着他慢慢點頭，然後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小時候，很小的時候確實是認識的，但究竟是多小的時候，劉紫其實完全記不清楚，只是年幼模糊的記憶裡，幾個模糊的人影來來去去，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個高她半個身子的女孩子。劉紫不記得她的名字，當然也不可能認識多年後的她。
“那——你——”在她的沉默裡，永文晟突然發覺自己嘴笨了起來，想問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纔不會得罪人，但那個問題，似乎怎麼說都會得罪人。
劉紫卻在此時垂下眼睛，不願意讓對方窺視自己的秘密。
她站起來，走向廚房，和電影那個女人一樣暗啞的聲音彷彿在一個無聲的空間裡飄蕩：“我該去做飯了。”
永文晟跟着站起來，想進廚房幫忙，但他很快就停住了，一個人站在空寂的客廳裡顯得孤單。
剛纔的話明顯戳中了她的傷心處，還是讓她一個人呆着吧，反正也逃不掉。在這個被陰靈扭曲了的空間裡，要是讓她跑掉了也是她的運氣。
如果她擁有這樣的運氣，大概連沈希玲也在希望她不要死這裡吧。
永文晟想到，他和莫曉彤不一樣，莫曉彤渴望見到鬼卻連屍體都沒見過，而他見過無數的鬼和很多的屍體，他知道，在正常情況下如果不被死去的受害者怨恨，這個人是不會倒黴的。
如果她能逃出這裡，如果她能——
永文晟皺了皺眉，默默搖頭，她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即使她能躲過遊戲裡鬼的獵殺，也無法從這滿屋的黑暗的侵蝕裡逃出去。
人，最難承受的應該是心魔吧，一旦被黑暗放大了心魔，那麼這個人就不能在稱之爲人了。
那是人魔！
“你在想什麼？”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永文晟渾身肌肉一緊，反射性的轉身拿住說話人的胳膊，但手下去撲了空。
“你想幹什麼？”穿白裙的女生站在兩步遠，目光不善的瞪着永文晟。
是給他開門的那個女生。永文晟愣了一下，急忙收回手尷尬的說道：“條件反射，反射——”
“條件反射？你平時就是這麼工作的？”關月離擺出一副不信的模樣，那神情就像是在看大街上的流氓，憎惡。
永文晟急忙搖頭，但對方臉上的不信越來越重，知道是越描越黑，果斷閉了嘴，只是看她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能這麼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的人，不少但也絕對不多，她不會和莫曉彤一樣吧？而且，她身上那些藏着極端負面情緒的陰暗竟然消失了，那種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消失？
不，也許不是消失了，只是像這棟別墅一樣隱藏起來了，只是他的眼睛看不見。
“你是關月離？你從哪裡出來的？”永文晟下意識就問出口，莫曉彤問過是不是關月離給他開的門，應該就是她。
“我一直都在這裡。”關月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默認了一般的指着沙發說道。永文晟順勢望過去，他的神色一下子變了，那是剛纔劉紫和莫曉彤坐的沙發。
“你一直在……”永文晟差點叫出來，剛纔他們都在這裡，這麼一個大活人竟然沒有人看到？
但話沒說完，永文晟就發現哪裡不對了，姜姍姍呢？被劉紫推到地上的姜姍姍不見了，電視裡本來已經被退出來的光盤竟然又在播放了，儘管播放的內容不一樣。
“我在這裡，走的是你們。”關月離看上去已經不生氣了，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清清冷冷的，不只是語氣，她的眼神也是冷的，冷淡得像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又或者是在跟他進行着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無聊話題。
永文晟一怔：“什麼意思？”走的是她們？這裡的空間已經被扭曲過了，難道還能再被扭曲嗎？
“你是無關的人，沒有必要知道。”關月離冷漠的回答道，沒有打算告訴他答案，但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樣的答案明明纔是惹人追問的。
“我是無關的人？你想要做什麼？什麼纔是有關的人？”永文晟急忙追問，關月離肯定知道什麼，如果能知道也許就能救她們了，如果有機會能救她們，他一定會救的。
關月離盯着他，冷豔的脣微微上揚，微微的嘲笑：“在這裡做好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什麼意思？”永文晟也冷了臉，他攅死了拳頭，控制着自己沒有向女生動手。儘管他覺得跟女孩子應該和氣些，但很明顯眼前這個不需要和氣，更不需要他相讓。
“你想對我動手。”關月離靜靜的闡述着事實，面對比她高一個頭想要揍她的男人，她的眼裡沒有絲毫害怕，反倒是那些嘲弄盪漾的更加歡快。
永文晟沒有答話，只是瞪着她，目光兇狠。這是他對付那些無理取鬧的人常用的招數，百試百靈，但用在關月離身上就不管用了。
關月離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一眼，扶着裙子坐回沙發面無表情的看着電視，那意思應該是想看多久儘管看。
這下永文晟沒轍了，總不能真揍她，而且看她剛纔躲他手的反應，關月離的身手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既然你不肯告訴我，那你又爲什麼要出現？”好容易壓下怒意，永文晟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她爲什麼會再一次出現，爲什麼接連兩次都只有他看到了她？
關月離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豎起食指：“第一次，你是無關的人，想要進別墅只有我開門纔可以。這一次，不是我要出現在你面前，是你出現在我面前。”
“什麼意思？”永文晟只懂了一半，遊戲是關月離發起的，她是這裡的主人，沒有主人的邀請不能進屋，他能理解，但他出現在她面前？
“如果是莫曉彤，她應該已經看到這裡本質的邊緣了。”關月離忽然感嘆，她盯着永文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的眼睛。”
眼睛！
永文晟恍然大悟，卻還是有些不明白，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但應該沒有利害到可以看穿扭曲的空間，帶領他走出來，如果是那樣他就不會被困在別墅裡了。
關月離並不打算跟他細說，她指了指玄關處說道：“因爲你是無關的人，既然你能到這裡看到我，那麼你有一次機會可以離開。”
離開這裡？
永文晟愣住了，這個地方充滿了偏執的鬼魂，他當然想要離開這裡，但是竟然這麼輕易的就放他走了，這可能嗎？永文晟默默的問自己，這可能嗎？
“我不會走，我會找到這個地方的本質，救出她們的魂魄。”永文晟果斷的說道，她說莫曉彤可以看到本質，是說如果莫曉彤有一雙他這樣的眼睛就能看到吧，既然是這樣，那麼他也有機會看到，只要看到本質是什麼，就可以找到破解的辦法，就像有的鬼魂會跟着活人，而有的卻會躲避活人，有的又會害人，每一種都是有原因的。
而且她真的是那麼好心放他走的嗎？會不會是他的眼睛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譬如這裡的本質。
聽到這句話，關月離連眼都懶得擡一下，她什麼都沒有說。永文晟知道再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她什麼都不會說，倒不如找莫曉彤商量商量，雖然莫曉彤討厭他，但這樣的情報想必她是不會拒絕的。
就算是敵人也可以合作，莫曉彤應該比他更懂這個道理，不然她的脾氣在學校裡早就混不下去了。
看見永文晟走上旋轉扶梯，關月離漠然冷笑，在這裡做好人只會讓自己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