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方一開始便有着數百騎兵慘嚎着跌落馬下,箇中雖也有着十數名大唐騎兵,可僅僅只是不走運的少數罷了,絕大多數戰死的都是薛延陀一方的先鋒騎兵,毫無疑問,這等對決之戰,從一開始,薛延陀一方便處在了極端被動的捱打之狀況,道理麼,說穿了也簡單,別看薛延陀一方兵力比唐軍略多,可在裝備上卻是差得太遠了些——唐軍騎兵盡皆配備長馬槊、圓盾、橫刀,無論攻守,都極爲了得,而反觀薛延陀一方,除了將領使用長馬槊之外,大部分騎兵都是輕騎,用的都是彎刀,利於奇襲,卻不利於跟唐軍這等強悍之師正面硬碰,更別說士氣本就不如唐軍旺盛,又無絲毫陣型可言,可以說除了兵力上稍有些微弱優勢之外,方方面面都比唐軍差了老大的一截,硬碰硬之下,不吃大虧纔是怪事了的。
“撤!快撤!”
鐵木爾古乃是宿將,並不是那等顧頭不顧尾的血勇之徒,儘管率部發起了衝鋒,他自己卻並未衝在最前端,而是處在了中軍的位置上,這一見前鋒軍只一個照面便被唐軍殺得個落花流水,哪還敢再往前死衝,慌亂間一擰馬首,率着親衛隊便往斜刺裡逃了開去,他這麼一逃不打緊,本就處在絕對下風的薛延陀騎軍頓時便是大亂一片,再無絲毫戰心可言,當即便被唐軍殺得個四下鼠竄不已。
“傳令:全軍一路向前,別管潰兵,直驅敵軍大營!”
眼瞅着鐵木爾古所部已是四散潰逃,唐軍自是不肯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之良機,不少將領已是各自率部四下圍剿亂軍,瘋狂地剿殺着已毫無鬥志可言的薛延陀騎軍,然則*卻並不想在這夥潰軍身上多浪費時間,聲線冷厲地便下了將令。
“嗚,嗚嗚,嗚嗚……”
*將令一下,自有跟在其身側的傳令兵緊趕着吹響了號角,將命令傳達到了各部,旋即便見已然脫落了本陣的各路將領紛紛停止了追擊潰軍的腳步,策馬各歸本陣,八千鐵騎有若潮水般再次衝了起來,勢若奔雷地向四里外的薛延陀大營衝了過去……
“報,稟大都督,鐵木爾古將軍戰敗,唐軍八千餘騎正高速向我營殺來。”
薛延陀大營處,大度設正自緊張地指揮各部排兵佈陣,卻見一騎狂衝而來,一個乾脆利落的滾鞍下馬,衝着大度設便是一個單膝點地,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哼,廢物!傳令:各部加緊佈陣,有敢延誤者,殺無赦!”
大度設之所以派鐵木爾古前去迎敵,本也沒指望其真能勝得了大唐鐵騎,只是希望其能拖延一下大唐騎軍的逼近之腳步,再有一個便是想通過這等前哨戰了解一下唐軍的虛實,卻萬萬沒想到鐵木爾古居然會敗得如此之快,竟然連半個時辰都不曾堅持下來,當即令大度設氣惱得面色鐵青不已,真恨不得一刀子活劈了鐵木爾古那個沒用的廢物,奈何氣歸氣,大度設卻是不敢因此而耽擱了正事,也就只是罵了一聲,便即下了道死命令。
“嗚,嗚嗚,嗚嗚……”
大度設的死命令一下,軍中各處的淒厲號角聲當即便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各部將士的佈陣速度陡然間便快了老大的一截,緊趕慢趕之下,終於搶在大唐騎軍滾滾而來前擺好了迎擊之陣型。
“全軍減速緩行!”
大老遠望見了薛延陀已然布好了陣型,*倒也不敢輕易便率部直衝,而是在離着薛延陀軍陣兩裡左右之距時,便揮手下了令,將狂飆突進的速度放緩了下來。
果然是五出梅花陣!
儘管距離尚遠,可以*的目力,只掃了一眼,便已看破了大度設所布出來的陣型,赫然正是當初*統領羌騎時用來對付吐蕃騎軍的那一套——以五人爲一組,一人控五馬,另四人在馬後備戰,兩人持弓,兩人持刀,一旦敵騎來衝,先以亂箭射之,待得敵亂,再以兩持刀武士殺出,潰敵前鋒,而後持弓者則可趁機翻身上馬,乘勝追擊敵前鋒,直破中軍!
“全軍止步,蕭成棟所部爲左翼,謝明揚率兩千爲右翼,其餘諸部隨本將爲中軍,偵騎營就此展開,警戒四周!”
對於五出梅花陣,*不單用過,還曾深入地研究過,自是清楚此陣的虛實之所在,心中早有破敵之策,故而,哪怕大度設所佈之陣延綿近十里,看似巍峨壯觀得很,可在*眼中,卻不過只是爾爾罷了,壓根兒就不值一提,只不過*並未急着率部衝陣,而是連下了數道命令,先行穩住自家之陣腳。
“將軍,您看,對面派來了使者。”
就在唐軍佈陣之際,卻見薛延陀軍陣中一名打着白旗的騎士策馬衝出了本陣,領着兩名隨扈中速向唐軍陣地奔馳而來,自有一名跟着*身邊的親衛緊趕着嚷了一嗓子。
“去三個人,將那使者帶了來。”
不用去聽,*也能猜得到那名使者到底打算說些甚,不過麼,爲表示仁義,該見的,終歸還是須得見上一見的。
“諾!”
*既已下了令,自有三名親衛高聲領了命,策馬便衝出了中軍,不多會,便已是押解着那名使者又轉了回來。
“末將薛延陀汗國千戶長奚古長庚見過陳將軍。”
前來覲見*的薛延陀汗國使者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這才一見到*的面,立馬便利索無比地滾鞍下了馬背,單手撫胸,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
“何事,說!”
饒是那名使者態度恭謙,然則*卻並未給其甚好臉色看,僅僅只是聲線淡然地發問了一句道。
“好叫陳將軍得知,我家大汗素來敬仰天可汗之威名,但有所令,無敢不從者,今,我方此番發兵,只爲剿滅*厥所部,並不敢與大唐爲敵,還請將軍明鑑則個。”
奚古長庚漢語說得相當之順溜,口才也不錯,一上來便卑謙地表明瞭無意與大唐爲敵之態度。
“好一個不敢爲敵,爾這廝安敢在本將面前如此虛言,那*厥乃我大唐屬國,天可汗屢次下詔,令爾等不可侵擾其國,爾家大汗肆意妄爲,出兵攻掠*厥在先,犯我大唐邊疆於後,今,我大唐強軍已至,爾等若不早降,唯死路一條,回去告訴你家大都督,要戰便戰,不戰早降!”
*之所以同意接見使者,倒不是真要講甚仁義道德,無外乎是打算趁此機會部署好己方陣型罷了,自不可能真跟薛延陀一方有甚和解之議的,一番呵斥下來,可謂是聲色俱厲,絲毫沒給奚古長庚留甚情面。
“將軍息怒,且聽末將一言,貴部遠道而來,兵馬皆疲,而我軍以逸待勞,兵多將廣,貴部戰恐不利焉,又何苦如此相逼,若將軍肯就此退兵,我家大都督願奉上牛羊數萬,以爲勞軍之用,且我軍即刻便退回國中,再不敢進*厥一步,如此,將軍既可大勝而歸,我軍也可就此歸鄉,豈不兩利哉?還請將軍三思則個。”
這一聽*執意要戰,奚古長庚顯然也來了火氣,自忖己方兵力雄厚,還真就不怎麼怕*所部這不到一萬之騎軍的,話自也就越說越是強硬了起來。
“哈哈……,好一個兩利,爾這廝滿口胡言,竟敢公然行賄本將,當真不知‘死’字是怎寫的麼?滾,給爾十息時間,再不滾回去,本將便砍了爾之狗頭祭旗,來人,計數!”
*的眼神好得很,儘管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在觀察着左右兩翼的運轉,可心中卻是相當之有數,待得見兩翼騎軍已然到了位,*也就沒耐心再聽奚古長庚滿嘴胡柴了,一通子大笑之後,已是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之令。
“諾,十、九、八……”
*既是下了令,隨侍在側的親衛隊正王戈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趕忙應了一聲,中氣十足地便計起了數來。
“哼!”
奚古長庚張了張嘴,原本還想再進言上一番,可待得見王戈計數之速度極快,心頓時便慌了,哪還敢再有甚旁的言語,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便已是怒氣衝衝地翻身上了馬背,一路疾馳地往本陣趕了回去。
“稟大都督,唐人無禮至極,末將……”
奚古長庚一衝回到了本陣中軍,緊趕着便滾鞍下了馬背,將與*交涉的經過絮絮叨叨地稟報了出來,火頭上自是沒少添油加醋地控訴*的無禮與猖獗。
“哼,夠了,來人,傳令各部,唐人無禮,我三軍將士當各自用命,殺一唐騎者,賞牛羊各百,殺一將,賞牛羊各一千,敢有不戰而退者,一律殺無赦!”
大度設年方二十七,也正值血氣方剛之年,加之這些年來,在草原上南征北戰,向無敗績,並不以爲己方近十萬大軍會敗給*所部那寥寥近萬騎,故而一聽奚古長庚這般說法,當即便怒了,一把抽出腰間的彎刀,重重地便是一個虛劈,聲線陰冷地便下了道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