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灼已死,而鬱督軍山又早已被唐軍攻陷,這就意味着薛延陀汗國已徹底成爲了個歷史名詞,然則事情卻並不算完,擺在*面前的收尾工作依舊千頭萬緒得很,當然了,所謂會者不難,儘管事雖多,可以*的政治手腕來說,應付起來倒也揮灑自如得很,頭一條麼,自然是緊着上本報捷,順便提出了在原薛延陀汗國設立大都護府以及四處中都護府之時,在緊着派出田仁會將薛萬徹替換回來之餘,保舉其爲首任漠北大都護府都護,並建議對草原各族進行統籌安排,以禁絕各族之間的吞併與聯合,從而確保漠南、漠北草原上不會再有似薛延陀這等地區強國的出現,其次,*又另上了一本,彈劾原幷州刺史高志敏貽誤軍機之大過。
忙完了本章事宜之後,*又着令各州之州軍除留駐鬱督軍山那部分軍隊之外,餘者盡皆各歸各州,主動解除了手中的兵權,取消了戰時體制,不再接見各級官員,也不再插手各州之政務,再次龜縮回了幷州大都督府中,放棄了各種唾手可得的權力,又玩起了大隱隱於朝的舊戲碼。
貞觀十九年八月十七日,*的幾份奏本同時送抵安市城下的唐軍大營中,太宗正因連攻安市城不克而憂軍心士氣之不振,這一得知*只用了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不單擊潰了薛延陀大軍的來犯,更是出奇兵一舉滅掉了薛延陀汗國,當即大喜過望,下令將此消息告知全軍,以爲提振士氣之用,並慨然準了*諸般所請——下詔將幷州刺史高志敏貶去安州爲司馬,所遺之缺,由吏部酌情選任,在此之前,幷州諸般事宜暫由別駕曹誠主理,免幷州大都督府所轄之九州錢糧一年;於鬱督軍山設大都護府,由此戰有功之田仁會任大都護一職,其餘諸般有功之臣各有賞賜晉爵不等,至於*本人麼,卻是未聞有甚特別的獎勵,也就只是於詔書裡口頭嘉獎了一番了事。
貞觀十九年八月二十五日,詔書送抵幷州,一經宣佈,幷州上下無不爲之歡欣鼓舞,可也有不少人敏銳地注意到了一個事實,那便是身爲滅薛延陀總指揮者的*在此番大賞中似乎一無所得,朝野間亂議之聲不免便起了,爲*鳴不平者有之,暗中準備看*笑話的也有之,更有不少人則是在胡亂地揣摩着聖意,又怎個人心浮動了得,然則*本人卻是一概不加理會,接完了旨意之後,便又接着扮演他朝中隱士之角色去了。
貞觀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經過多日的精心準備,又藉助着滅掉薛延陀汗國所振奮起來的軍心士氣,太宗再次對安市城發動了一輪強攻,大戰了四天,折損將士四千餘,儘管多次衝上了城頭,可在守軍的頑強抵抗之下,最終還是沒能攻破安市城,方纔剛提振起來的軍心士氣再次遭受重挫,自此後,唐軍再未發動強攻,隨着冬季之將至,全軍上下水土不服的情況也愈發嚴重了起來,尤其是戰馬更是折損極多,軍無戰心,太宗不得不含恨於九月二十日下令撤軍,臨行前,對着安市城發誓必將捲土重來,於途,又下令將攻破的高句麗諸城盡皆拆毀,所有高句麗民衆強行遷入大唐境內安置,有不從者,皆斬!
貞觀十九年十月初八,太宗回到了定州,與吳王李恪爲首的留守官員匯合,一道向幷州轉進,於途,太宗背癰大發,無法理政,遂令吳王李恪監國,大軍一路緩行,至十月十八日方纔進抵幷州,*率幷州諸般官員郊迎,然則太宗卻並未露面,只是於馬車中令諸般官員各守本分,旋即大隊人馬便直驅晉陽宮駐蹕,幷州諸多官員中,僅*一人奉旨伴駕而行。
“微臣叩見陛下!”
待得到了晉陽宮,太宗第一個要見的便是*,這一得了趙如海的通傳,*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緊着便趕到了寢宮,方纔從屏風後頭行將出來,就見太宗正自趴在錦墊子上,身旁除了幾名隨侍之宦官外,再無旁人在,眼瞅着太宗那滿臉的憔悴樣子,明顯已是英雄遲暮之狀,當即便令*的眼圈不由自主紅了起來,見禮之聲裡也自不免帶了幾絲的顫音。
“子明來了,平身罷,朕頗有不適,且就這麼躺着了。”
太宗的心情顯然不是太好,可待得見*已到,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的笑容,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
太宗既已叫了起,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子明啊,朕老嘍,區區一高句麗,竟令朕無功而返,若不是愛卿在西北大勝了一場,朕的老臉可就要丟光了,唉,朕很是後悔啊,兩年前子明就曾與朕說過高句麗一戰之要訣,偏偏朕卻是沒聽,若不然,也不致有此窘迫,悔不當初啊,若是玄成(魏徵的字)還在,斷不會令朕有此敗局的,唉……”
望着*那張年輕依舊的臉龐,太宗心底裡立馬滾過了一陣的悲苦,嘆息連連地感嘆着,英雄遲暮之氣愈發明顯了許多。
“陛下萬不可如此自責,此番東征雖未能得全功,然,先是取了遼東之地,又殲滅了高延壽兄弟十幾萬大軍,對高句麗之打擊不可謂不重,已傷其根本,雖有小挫,卻不掩大節,待得來日,再行征剿也就是了,實無須急於一時。”
太宗如今有病在身,*自是不敢讓其太過傷感,倘若因此影響到病體的調養,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正因爲此,一見太宗老淚縱橫,*緊着便出言開解了其一番。
“子明這是在寬慰朕啊,嘿,朕帶兵多年,又豈會不知勝敗如何,罷了,不說這個了,朕不喜得遼東,唯喜得了一良將帥才,當可保得我大唐數十年之綏靖,此人名喚薛禮,字仁貴,端的是一條好漢,比之子明你,也就差相彷彿,有卿與仁貴在,朕可無憂也。”
饒是*說得懇切無比,可太宗卻明顯不甚領情,並未諱言此番東征是以敗北收場,不過麼,倒是沒再長吁短嘆個不休,而是將話題引到了新得之戰將薛仁貴的身上。
“陛下謬讚了,微臣慚愧,倒是薛將軍其人,大才也,微臣雖遠隔萬里,卻也沒少聽聞薛將軍勇不可當之威勢,能得此賢才良將,實我社稷之福也。”
*如今在軍中已是戰神一般的存在,論及朝野間的風評,比之兵部尚書李勣等人還要高出幾分,唯有李靖這個前代軍神可相比擬,而薛仁貴不過方纔剛剛嶄露頭角而已,太宗拿其來跟*相比,明顯有着擡舉薛仁貴之嫌疑,然則*卻並不計較,反倒是誠懇萬分地順着太宗的話頭,好生讚許了薛仁貴一番,足顯宰相之非凡氣度。
“愛卿不必自謙,卿在西北這一仗打得好啊,月餘而已,便以如此劣勢兵力滅了薛延陀,古之名將怕也不及卿遠甚,今,西北已平,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卿可就此卸任大都督一職,且去尚書省任右僕射,幫着朕多看顧下朝政好了。”
*當初去就任幷州大都督一職,實際上是明升暗降了的,無過而罰,本就屢遭羣臣詬病,太宗也自知曉此議其實大有不妥,只是那會兒一來是想考驗一下*的忠心,二來麼,也是想將*暫且調離中樞,也好趁機將李泰弄回京師,只可惜這個願望因着羣臣的反對,一直沒能實現,而今,*既是立下豐功偉績,又能善自收斂,忠心已是渾然赤誠,在將*放在地方上,明顯已是說不過去了的,趕巧高士廉因病請辭,太宗自是樂得趁勢將*調回朝中任職。
“陛下如此厚愛,微臣自當效死以報。”
立下了滅薛延陀這等天功,*自是清楚自己必然會被調回朝中,但卻萬萬沒想到太宗會將右僕射這等高位許給自己,心中自不免驚喜交加,這便緊着作出了副感激涕零狀地叩謝了天恩。
“卿之忠心,朕一向是信得過的,且起來敘話罷。”
太宗顯然很是滿意*這等表忠的態度,嘉許地點了點頭,和煦地便叫了起。
“陛下聖明。”
太宗既是這麼說了,*也自沒多矯情,磕頭稱頌了一句之後,便就此起了身。
“唔,朕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恐須得在這行宮處多休養些時日,政事上便由卿與恪兒多多擔待些,朕相信,以卿之能,當可保得萬事無虞也,朕自是放心得很,只是朕身邊終歸須得有個兒子看顧一二,卿看朕將泰兒召來如何?”
太宗先是好生安撫了*一番,而後麼,話鋒一轉,委婉地提出了個要求,竟是又打算將李泰召回朝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