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鑑,微臣以爲高句麗可攻者有三:其一,淵蓋蘇文殺主自立,此不義也;其二,不遵我大唐號令,擅攻我大唐屬國,此不忠也;其三,彼國弱,而我國強,攻而勝之不難,故可攻也,然,高句麗多山,城池皆依山而建,縱使大多簡陋,卻也不凡堅城,再者,冬日來得早,且奇寒無比,我軍若是以陸路推進,與敵逐城而戰,必曠日持久,糧道綿長,一旦不能速勝,則恐坐困堅城之下,嚴冬一至,進退皆難矣,故,若欲一舉滅其國,還須得海陸並重爲宜,惜乎我大唐水師雖有,卻並不甚強,臨時訓之,亦難堪大用,非三五年之整訓,難有改觀,故而,微臣以爲攻高句麗固是必然,卻不宜謀急,先取遼東爲基地,而後步步進襲之,五年內滅其國祚不難,此微臣之淺見也,還請陛下聖裁。”
儘管聽出了太宗言語間的不滿之意味,然則*卻並未因此而退縮,但見其一躬身,已是詳盡地將戰事之可能走向分析了一番,提出了五年滅高句麗之穩妥計劃。
“陛下,臣以爲陳大人此言大謬也,我大唐之強,遠超歷朝歷代,滅*厥不過數月,滅吐谷渾亦然如此,破高超更是數日即下,區區一高句麗而已,兵寡且疲,旦夕可下之,何足道哉!”
*話音剛落,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就見始終緘默不語地站在一旁的刑部尚書李勣已是昂然地上前一步,高聲提出了反對之建議。
唉,這廝到底還是耐不住寂寞!
李勣這麼一出頭,*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心底裡卻是不免起了些微瀾——*與李勣同朝爲官多年,彼此間其實並無太多的往來,也就是當初爲了兵制革新一事,曾到訪過李勣府上,算是有過一回深談,是時,*原本也並無取代其爲兵部尚書之意,僅僅只是想着爭取其之支持罷了,卻不曾想最終的結果有些出人意表,算起來,也可以說是他*搶了李勣的兵部尚書之職,彼此間也就有了些心結,加之李勣本身就是個堅定的主戰派,(前世那一時空裡,太宗能力排衆議地親征高句麗,就是因爲時任兵部尚書的李勣全力支持之故。)而今,跳出來高唱反調,也就屬再正常不過之事了的,然則出於朝局即將大變之故,*雖有所不滿,卻也不曾作出反詰,僅僅只是默然地躬身而立着。
“嗯,朕看子明是過慮了些,然,水師一事倒是須得抓緊,朕原也有此計劃,行海路夾攻之策,破敵當是不難。”
很顯然,在召*覲見之前,太宗便已經跟李勣就戰略戰術上達成了一致,此際自然不會同意*的持久戰略,當然了,太宗並未明說此事,僅僅只是面色淡然地表明瞭態度。
“陛下聖明,只是水師之操練涉及頗多,造船倒是容易,善操舟者亦好尋覓,唯善水戰者卻非經數年之苦功不可得,故,微臣還是以爲此戰當以取遼東爲上,微臣願提一旅之師,爲陛下取回遼東!”
太宗這等言語一出,*便知事已難有作爲,可本着忠誠之心,還是再次進諫了一番。
“不必了,朕意已決,當自提大軍滅此朝食,卿且自放心,朕不會貿然行事,精心準備年餘,足可確保兵精糧足矣,然,爲確保此戰能得萬全故,兵制革新之諸般事宜且先暫緩行之,一切皆以備戰爲準繩,此事繁難,朕看就交由懋功爲之好了,卿且去刑部任職也罷。”
這一見*如此固持己見,太宗顯然是不高興了,索性將*與李勣來了個對調,擺明了就是不想再見到*抗辯個不休。
“陛下聖明,臣遵旨。”
雖都是六部尚書,可兵部卻是排在了刑部之前,更別說刑部僅僅只是負責複覈大理寺所斷之要案,根本就是個空架子部門而已,基本無甚實權可言,對此,李勣顯然是受夠了的,做夢都想着調回兵部,而今,聽得太宗有了旨意,李勣根本不會去考慮*的感想如何,緊着便稱頌了一聲。
“陛下聖明,微臣領旨謝恩。”
太宗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心中縱使有着諸多的委屈,卻也不能再諫了,若不然,可就不是調去刑部任職那麼簡單,鬧不好被直接貶出朝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緊着稱頌了一句了事。
“嗯,此事就這麼定了,二位愛卿且就去辦了交接便是了。”
太宗明顯是心急着想早日出徵高句麗,竟是一日都不想多耽擱,這就緊着便下了旨意。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太宗既已下了逐客令,*與李勣自是都不敢稍有遷延,齊齊稱頌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兩儀殿,自去安排彼此交接事宜不提……
“下官叩見太子殿下。”
蘇昭原本正在崇文館裡忙碌着,冷不丁聽得太子有急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着便到了顯德殿的書房中,這纔剛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就見太子正自笑容滿面地端坐在文案後頭,顯見心情相當之不錯,一見及此,蘇昭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概因自打數月前被太宗狠狠發落了一番之後,太子一直都是落落寡合,幾乎不見有歡笑之時,而今,居然笑得如此之愉悅,自不免令蘇昭心中有些個犯嘀咕的,只是禮不可廢,蘇昭也只能是緊着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免了,少炎來得正好,哈哈……,今日本宮當得一醉,嘿,愛卿還不知道罷,陳曦那小兒如今可是滾去刑部坐了冷板凳了,哈哈……,笑死本宮了。”
一見蘇昭已到,李承乾頓時便笑得更是暢快了幾分,但見其一邊哈哈大笑着,一邊毫不容情地譏諷着*,滿臉盡是幸災樂禍之神色,這也不奇怪,李承乾可是沒少在*手下吃虧,早將*恨到了骨子裡去了,如今能看到*倒黴,他自是樂見其成,若非擔心觸怒太宗,只怕李承乾當真要大擺筵席地慶祝上一番了的。
“嗯?殿下從何得來的消息,那陳曦好端端地,怎會被弄去了刑部?”
聽得李承乾這般說法,蘇昭的雙眼立馬便瞪圓了,怎麼也不敢相信素來得寵的*居然就這麼被貶了。
“愛卿有所不知,那高句麗不是拒絕了我大唐之調停麼,父皇盛怒之下,已是決意起大軍親征之,偏偏陳曦那廝自以爲武略過人,居然跟父皇唱起了反調,說甚當得謹慎行事云云,惹得父皇不快至極,嘿,貶去刑部都還算是輕的了,若是本宮來處置,少不得將那廝貶去關外,看他還能有甚可得意的。”
李承乾自得地一邊笑着,一邊將打探來的消息簡單地說了說,言語間自是沒忘了好生挖苦*一番。
“殿下是說陛下已決意親征了?”
李承乾倒是說得個暢快不已,可蘇昭卻是猛然一激靈,瞳孔當即便緊縮了起來,面色凝重無比地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嗯,應是如此,父皇的詔書雖未下,可事情大體上應是定了盤的,若非如此,也不會讓李懋功頂了陳曦之職。”
李承乾光顧着開心,卻愣是沒注意到蘇昭的神色明顯有些不對,自顧自地便又扯了幾句。
“唉……,大事不妙矣,殿下若是不早圖自保,必將大禍臨頭了!”
眼瞅着李承乾死到臨頭還在那兒沾沾自喜不已,蘇昭心裡頭當真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但見無奈至極地搖頭嘆息了一聲,已是給出了個令人驚悸不已的判斷。
“啊……,這,這,這話是從何說起?”
李承乾正自得意不已間,冷不丁聽得蘇昭這般說法,當即便有若被一大盆涼水從頭澆下一般,瞠目結舌地看了蘇昭好一會兒,方纔結結巴巴地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若不親征,或許還能容得殿下一段時日,而今,既是要率軍遠征,又豈會不擔心國中有變,又怎肯讓殿下您監國哉,如此,換馬東宮已是勢在必行,所差者,無外乎一個藉口與時機罷了。”
儘管對李承乾的能力實在是失望得很,奈何雙方就是一根繩子上的兩隻螞蚱,一旦太子倒了黴,身爲太子妃之兄,蘇昭又怎可能會有甚好下場來着,正因爲此,縱使心中滿滿皆是失落,可蘇昭還是強打起精神,爲李承乾分析了一番朝局之走向。
“本宮、本宮……,啊,愛卿既能有所察覺,必有迴天之妙策,還請愛卿爲本宮謀一出路,本宮拜託了!”
聽得蘇昭這麼一說,李承乾這纔算是徹底猛醒了過來,但見其慌亂地便躥起了身,有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地團團轉了幾圈,試圖想出自救的辦法,奈何能力有限,加之腦海一片空白,又哪能有甚法子可想的,良久之後,這才趕忙朝着蘇昭深深一躬,滿臉期盼之色地出言求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