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波斯使節團的磋商進展得很快,寥寥數日便有了結果,期間,波斯王子卑路斯幾次提出要大唐出軍援助,都被*客氣而又堅決地拒絕了,最終只是同意給波斯帝國支援一批武備,包括橫刀、弓弩、箭矢、皮甲等唐軍制式武器,至於運輸方面,則須由波斯帝國自己解決,對此,卑路斯表示困難太多,請求大唐能派出部隊負責押運。
若是派部隊押運武器,那還不如直接派唐軍前去更合算,很顯然,卑路斯這麼個要求,已然超出了大唐所願給予之範疇,對此,*提出了個折衷方案,那便是爲卑路斯聯絡在京的幾名波斯巨賈,由他們出面負責運輸問題,與此同時,大唐在關稅以及絲綢配額上給予傾斜之照顧,三方僅僅磋商了兩天時間,便已達成了最終之共識,報請太宗批准之後,援助計劃於貞觀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正式啓動,大批軍械從工部各工坊以及庫房中向波斯巨賈們的倉庫調撥,以備明春之啓行。
忙忙碌碌,忙碌碌,一轉眼,新春已過,朝堂諸般事宜在李恪的主持下,可謂是順遂無比,僅僅月餘的時間,因太宗惰政而積壓下來的大量政務皆已趕完,李恪的治政之能自是深得朝臣們之好評,太宗更是龍顏大悅,原本已漸不太行的身體竟自大爲好轉,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着,可就在元宵剛過沒幾天,中書令馬周卻是突然病倒了,病勢極兇,饒是太宗一聞訊,便急令太醫趕往救治,奈何馬周病情太重,已難有迴天之術,太宗爲之大慟,不單親率羣臣趕往馬周府上慰問,更着吳王李恪以弟子禮每日前去馬周府上探視,又令天下寺廟皆爲馬周祈福,期盼着能有奇蹟之發生。
奇蹟之所以是奇蹟,正是因爲其罕有,很顯然,馬周的病情並不在此列,儘管太宗已是將能做到的事兒都做了一遍,可惜還是沒能挽回馬周的生命——貞觀二十二年二月初七,馬周已到了彌留的最後關頭,太宗不顧自身風寒未愈,領李恪以及*等宰輔們一道去了馬周府上,於最後告別之際,太宗流着淚問馬周何人可接其之任,馬周不答,只言一切當由陛下做主,再問,已無聲息,一代名相就此與世長辭。
太宗一向視馬周爲股肱之臣,本是要留給繼任者作爲顧命大臣用的,卻不曾想竟英年早逝,太宗爲之哀慟不已,下令爲馬周行國葬,並陪葬昭陵,追贈尚書右僕射、高唐縣公 ,又親筆爲其撰寫了墓誌銘,其中評價馬周曰:鸞鳳凌雲,必資羽翼。股肱之寄,誠在忠良。算是給了爲大唐操勞一生的馬周極致之哀榮。
“子明,中書令乃是朝堂中樞要隘之所在,須臾不可或缺,今,父皇遲遲不曾有所表示,朝堂政務阻塞之勢漸顯,小王心實難安啊。”
國葬乃最隆重之奠儀,太宗龍體欠安之際,身爲監國皇子的李恪自是須得擔起主持之大任,一連七天都難有個消停的時候,好不容易纔將喪事忙乎了過去,李恪也顧不上休息,緊着便將*請到了密宅處,一派憂心忡忡狀地便感慨了起來。
“殿下可是已有了要薦之人選了麼?”
彼此間相處瞭如此多年,*又怎會不清楚李恪的性子,只一聽其感慨之言,便知其心中究竟在想着些甚,無他,不過是念着中書令權重,這是打算好生運作一番了的,對此,*雖是很不以爲然,不過麼,倒是沒出言反對,反倒是順着其之意地發問了一句道。
“唔,子明看黃門侍郎許敬宗其人如何哉?”
見得*並未反對自己運作中書令一事,李恪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着便提出了個人選。
“延族(許敬宗的字)其人確有才學,文筆斐然,資歷也夠,然,於品行上,恐有缺失,實不宜爲相。”
這一聽李恪提出來的人選竟然是許敬宗,*自不免便有些個哭笑不得,沒旁的,概因許某人與李義府一般,都是後世有名的奸相來着——能成爲奸相者,通常都極有才幹,若不然,也登不上相位,問題是這等樣人往往行事毫無下限,能力越強,對社稷的傷害便越大,偏偏這等人往往都極擅長溜鬚拍馬,矇蔽起聖聽來,一個比一個厲害,實際上,若不是有着前世記憶在的話,*自己都不敢肯定會不會叫這兩奸相給矇混了過去。
“哦?子明何出此言哉?”
聽得*這般說法,李恪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臉色雖淡然依舊,可心中卻是明顯有些不太高興了的——前番李恪本想提拔李義府來着,卻被*一紙調令將李義府打發去了江州任州司馬,明着是升其官,其實是將其毫不容情地趕出了朝堂,以致於李義府在途中遇到了風浪,橫死於江中,深令李恪感到惋惜不已,如今*又如此不給面子地反對提拔許敬宗,李恪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只是念及彼此間的密切關係,卻是不敢真給*臉色看罷了。
“殿下明鑑,自貞觀八年以來,許敬宗即受命修史,至今已有十數載,成果也算頗豐,計有《五代史》及《晉書》等十餘部著述,箇中又以《武德實錄》、《太宗實錄》爲要,看似赫然一大家矣,然,細究其之論述,則可知其人詭詐而貪財,先有封德彝因言其不哀父死而叩仇寇,於作傳時,惡意醜化封德彝,以達成其報復之私心,再,因貪左監門大將軍錢九隴之財,嫁女於之,索金銀頗巨,並於作傳時,妄提錢九隴之功勳,列之於劉文靜之上,言多贊媚,不實之辭在所每多,又,於黃門侍郎任上,收人錢財,爲人關說官司,種種不法之事雖隱蔽,卻又哪能瞞得過世人之眼,似此等樣人,官位愈高,危害愈大,殿下身爲儲君,萬不可不察焉。”
儘管李恪表情似乎很平淡,可*卻知其心中怕是有了怨氣,奈何涉及到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卻是斷然不會有所通融的,毫不客氣地便例數了許敬宗諸多不法事,隱約暗指李恪有着識人不明之嫌疑。
“這……,小王還真不知延族其人竟有如此之不堪,若如是,諸多史書怕是須得重修纔是了的。”
於封建王朝來說,史書乃是相當重要的文獻,斷然容不得有絲毫的閃失,正因爲此,一聽許敬宗竟敢在記史時上下其手,眉頭當即便皺緊了起來。
“此事不急,既已知其非,且待殿下直上青雲後,再着人重修也就是了,許敬宗爲人貪鄙,實不宜再用,當以閒官處之,此事,也可待得將來再行。”
見得李恪還算是能聽得進自己的勸諫,*也就沒再多糾纏此事,也就只是言簡意賅地給出了條建議。
“也罷,就依子明所言好了,只是中書令一職卻是不容有所閃失,子明對此可有甚計較否?”
李恪雖是就此息了大用許敬宗之心,可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中書令這等要職,只是他手頭已無合適之人選,也就只能是問策於*了的。
“我朝開萬世未曾有過之基業,朝中能員幹臣多如羣星璀璨,論賢論能,夠資格任中書令者,多矣,于志寧、張玄素、來濟甚或諸如杜楚客等,皆屬良選,然,若從此際之朝局而論,下官以爲禮部尚書殷元當是不錯之人選。”
聽得李恪見問,*也自不曾藏着掖着,例數了下夠資格擔綱中書令之人選,而後話鋒突然一轉,最後給出的人選赫然是殷元這麼個“死敵”,當即便令李恪情不自禁地瞪圓了眼。
“殷元?這……,他不是……”
殷元確是個很有能力之人,除了工、兵二部之外,其餘各部皆曾任過職,還大多都是以尚書的身份主掌一部,無論是能力還是資歷,確是夠格擔任中書令——其原本屬於李承乾的人手,只是早已脫離了開去,並未跟隨李承乾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曾投向長孫無忌一方,從此一條來看,由其出任中書令一職,李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問題是其與*之間可是有着血仇的,這當口上,*居然打算推薦於其,自不免便令李恪詫異莫名不已了的。
“殿下應是知道的,殷尚書與下官之間,確是有私仇,往年於朝堂上,也自沒少針鋒相對,然,那不過都是各爲其主罷了,當初下官初入工部之際,根基淺薄,若是殷尚書那頭暗下黑手,下官怕是難有立足之可能,也就不會有後頭那許多事了的,從此一條來看,殷尚書還是頗有操守之人的,且,在反對陛下立李泰爲儲一事上,殷尚書還是立下過大功的,再者,如今之朝局要穩,也須得引諸方勢力以爲用,如此,方可堵住司徒大人之別樣野心。”
儘管李恪並未將話說完整,可以*之睿智,又怎會不知其顧忌之所在,這便笑着將推薦殷元的理由詳細地解說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