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金長樂與柳如風正是剛剛覺得有些睏乏,便相擁而眠,濛濛泛上了睏意, 卻聽見外面吵嚷了起來, 正是馬嘶人語, 一片喧譁之聲。他二人連忙起身, 豎耳傾聽, 只聽一人大聲喝道:“快給老子收拾幾間上房!老子連夜趕路,乏着呢!”另有小二諾諾答道:“上房都有人住了,樓下便還剩下一間, 大人便將就一下吧…”
來人怒斥道:“管他什麼客人,都給我趕了出去, 我這是上京朝賀, 耽誤了行程, 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柳如風聽罷冷哼道:“好大的口氣啊!”
金長樂起身自門縫看去,樓下幾人盡收眼底。來人竟是朝廷官員, 此人身穿七品朝服,身抱一個鐵箱,那箱子嚴絲無縫,竟不見鎖,想必是另有機關, 定是貴重物品, 想必果真便是哪朝賀之物了。那官員身後閃出一壯漢, 此時已是過了秋日, 他竟是仍舊短衫短褲, 皮膚黝黑,頸上戴着骨飾, 頭上佩戴盛巾,儼然便是少數民族打扮,他便向樓上一指,沉聲說道:“就那幾間,將裡面的人趕將出來!”
那小二還待上前,言語,卻被他一腳踹翻在地。那官員身後帶來的兵丁之中,便有幾人登時衝上樓來,金長樂反身坐回桌邊,柳如風復又躺回牀去,專等着看熱鬧了。
此刻已是有人闖進了樓梯邊第一間客房,卻聽兩聲慘叫,那兩個闖入房中的兩個兵丁,竟是被人先後從樓上扔了下來,一小童音脆生生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金長樂推門而出,見一女童站在樓梯口出,俯視樓下衆人,身後杵着一個冷麪護衛,竟是眼熟得很,那樓下官員冷哼一聲:“什麼王法!在這裡,老子便是王法!”說完一使眼色,那壯漢竟是飛身上樓,直撲女童,她身後護衛舉劍上前,甫一出招,長樂便驚叫了一聲:“白展!”
那女童奇怪地看了長樂一眼,武功竟似也不含糊,腳尖一點樓梯欄杆,借力便飛身下樓,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她已是躥起,上前便是給了那官員一個響亮的巴掌,自懷中拿出一物高舉到他眼前大喝道:“我乃湘王世女朱鏡!還不跪下!”
那官員被打,剛要發怒,卻見眼前一物,世女?惹了惹不起的人,腿一軟登時跪了下去:“屬下是西博地方官員原啓,奉命前去京都朝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世女海涵,饒了小的……”
“哼!”朱鏡收起腰牌,她乃世女身份,身上自有一番貴氣,那壯漢已是收手,自樓上躍下,那原啓連使眼色,拽了他跪在一旁,口中連連稱罪。
朱鏡也不多做糾纏,只負手而立厲聲喝道:“擾人清夢!還不滾了出去!”
原啓自是巴不得早點離去,見世女她此時鬆口,竟是放過了他,連連失禮,一羣人登時走了個乾淨!
金長樂熱淚盈眶,直直盯着朱鏡,她已經這麼大了,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面,哥哥定然倍感欣慰吧,幾年沒有見過哥哥,此時見了朱鏡竟是心似狂潮。
朱鏡返身上樓,見一客房門前有一錦衣女子,面色激動,容貌嫵媚竟是目光灼灼一直看着她,她點頭一笑,拾階而上。金長樂上前幾步,俯身喊道:“鏡子!”
朱鏡一震,這稱呼只家人叫得,白展已然跪了下去:“主…主子!真地是你!”金長樂上前扶起他:“白展你快快起來!”
那朱鏡蹭蹭幾步跑上樓來:“你,你這是?”
長樂扶住她雙肩,梗咽道:“鏡子,我是你小姑姑,長樂啊!幾年不見,你真是長大了…那時你才那麼一小點…真沒想到,在此處能遇見你…沒想到啊…”
朱鏡看了看白展,見他一個勁的點頭,便是撲入長樂懷中叫道:“姑姑!”
花不語是看了半晌熱鬧,見長樂開始認親了,只覺得她抱朱鏡的身姿礙眼得很,竟狠狠瞪了朱鏡背影一眼,扭身回了房,咣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朱鏡主僕隨長樂步入她的房間,只見一個面貌平平的男子躺在牀上,見她們進來,起身迎了過來,不由得驚奇道:“他是誰?你們…你們這是?”
長樂拉過她坐在桌邊介紹道:“這便是你的姑父柳如風,快過來見見!”
柳如風早在屋內聽了個真切,但礙於身份便沒出房。此時見長樂介紹給世女,便點頭說道:、“正是柳家如風,如今已是金家女婿。”
“姑父?”朱鏡疑道:“我聽父親說過,姑姑去信說十月十六迎娶柳相之子柳如風,可父親說柳家公子容貌冠絕,身姿天人,可這…這也…”
柳如風一笑,轉身將麪皮揭下,露出本來面目:“如風現醜了,如假包換。”朱鏡膛目結舌,驚得合不上嘴了,好半晌才紅着臉,不好意思道:“姑…姑父安好。”
金長樂和柳如風會心一笑。便是問道:“鏡子這是要上京麼?難道也是爲了太女大婚?”
朱鏡點頭,看了看柳如風卻是欲言又止,長樂察覺拉過她言道:“但說無妨,如風是我的夫君,我自信得過!”
柳如風聞言起身,衝朱鏡笑了笑道:“你和長樂聊些家常,我自出去走走!”說完起身便向外走去,長樂連忙伸手去拉,柳如風揮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無須理會我,我終究是姓柳。”
金長樂手還舉在空中,燦燦地收回,柳如風已是走了出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卻是無語。朱鏡使了眼色,白展連忙起身出去守在了門外。
朱鏡正色道:“朱鏡受命前去京都爲太女獻上湘王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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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鳳京都
太女朱顏整裝完畢,飛身上馬。金天微站在太女府門口,看着她,只覺得諷刺。朱顏回首,天微看着她,又好像沒有看着她,她張口欲言,卻是不知說些什麼纔好,終究是負了他,終究是逃不過皇家女兒的命運。他二人定定相望,彷彿彼此目光糾纏,又彷彿都看到了遠方,卻是再無言語。
看着朱顏帶着隊伍遠去了,金天微才緩過神來。小廝在他身後,不忍勸道:“主子,還是回去吧,太女心中有主子,那六皇子就是進了府又能如何?還想能爬到您頭上去麼!”
天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進府:“休得胡言!”
剛一轉身,竟聽見有人喚他,回頭一看,是自己的弟弟天佑。金天佑上前說道:“母親叫我來尋哥哥,去金府住上兩日。”
天微搖頭兄弟二人緩緩而行:“不,我還想靜靜地在府內住上一段日子,也許這種平靜的日子不多了。”
園中無人,天佑四處打探一番,低語道:“切莫胡思亂想,我金家兒郎,定不會叫他欺負了去!”
金天微又搖頭,嘆氣道:“哪裡有人會欺負我呢,不過是過不了心中這座大山,枉我當年與母親紛爭一番,卻是平白惹她生氣,現在時過境遷,我非懵懂小兒,這才明白母親的苦心,我愧對母親教導,愧對父親養育,更是愧對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啊…”
天佑看着哥哥,他心裡,不好受吧:“哥哥說得什麼話?母親怕你心中辛酸,抑鬱成病,你即便是爲了她和父親,也要想得開些,別傷着身體。”
呵呵,金天微快走兩步,回首笑道:“天佑你知道麼,我要這身體何用啊?倒不如死了乾淨!”
“……”看着他笑得悽苦,天佑只覺心酸。卻聽他又喃喃說道:“他朱家爲了天下什麼都能捨得,什麼都能!我那可憐的孩子,可憐見兒的,他可是她們家的親親骨肉啊…,我卻不能說與太女,我苦,苦啊…”
太女朱顏那日遊湖,巧遇金家兒郎金天微,一見鍾情。後四處打探他喜好,連日登門拜訪,投其所好,求娶金家公子,金思雅卻以門庭不相拒絕於她,並進入宮中求見女皇,求賜金家兒郎婚姻自主。女皇明裡答應,卻是對於與金家結親樂於見成,太女誠心感動天微,太女乃天家女兒,儀表堂堂,高貴秀麗,他又怎能不動心?朱顏連連求婚,天微與母親爲此爭吵,便要隨了她去,無奈之下,金思雅同意婚事,她二人才是喜結良緣。可這如今,太女另娶平夫,青黎的六皇子何等尊貴,豈能願與他人共妻?這太女府,還能有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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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風步出門外,直接下樓,向小二叫了早點,便坐了下來。不多時候卻見花不語也自樓上而下,見他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竟是快步上前,不顧六如風黑臉相待便猶自坐下。
“柳大哥怎麼一個人啊,我那長樂姐姐光顧着自家侄女,怎麼也顧不上夫郎了?”
柳如風扭過頭去,不予理會。花不語嘖嘖稱奇:“怎麼我沒說對?難道不是人家姑侄在說金家之事,柳大哥尊了柳姓,便聽不得了?”
柳如風回過頭來,見他一副得意嘴臉,便失笑道:“花公子這說得哪裡話?我如今是金長樂明媒正娶的夫君,我二人之事,怕還又不得外人插嘴吧,至於你猜地那些,便自由得你想去,與我何干?我與長樂,又與你何干?”
花不語嘿嘿一笑:“呦,柳大哥可別當真啊,我隨便說說的,長樂姐姐娶你,是自有道理,哪裡由得我胡亂猜測呢…”
柳如風點頭,:“花公子懂得就好,我也勸告一句,休要打長樂的主意,她既是我柳如風的妻主,我又怎麼能叫他人掂量了去?”
花不語噗哧一笑,搖搖頭喃喃道:“我笑柳大哥傻,便是真心。金長樂最會的便是做戲,她與青黎的四皇子,不也曾差點成親?不過全是權宜之計,卻叫人家傷了心去。你柳家如是中天,她卻在此刻迎娶與你,你舍了柳家,又想沒想過,她金長樂,爲的是你這個人,還是爲了瓦解你柳家呢?”
柳如風冷下臉,怒視與他:“你胡說什麼!”
花不語站立起身,只微微一笑搖着頭自去了。柳如風握緊雙拳,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他該死地說的是什麼話?長樂對我,自是…自是真心實意,胡說八道!無端地惹人動怒…
若是太女登基,柳家會是什麼下場?他不敢想。
若是朱婉上位,柳家得勢,金家便又會如何?他也不敢想。
柳如風,爲何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