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樂一路追趕, 前方黑衣人腳程極快,不一會兒,二人一前一後便出了南大街, 此時已是亥時已過, 路人行人皆無。靜得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長樂心中起疑, 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誰想到她這一頓,那黑衣人也慢了許多,竟似在等她一般。她索性停下不動, 那黑衣人也不回頭,只在不遠處站立不動。
長樂奇道:“閣下引長樂出來, 難道是爲了賞月不成?”那人轉過身來, 臉上黑巾掩面:“就爲了賞月, 有何不可?”
長樂撲哧一笑,大聲喊道:“我是該叫你聖君大人, 還是四皇子呢?何必當那夜宵小人,臉都不敢露呢!”
黑衣人伸手扯去臉上黑巾,露出了一張英俊的面孔,正是君墨玉,也就是青玖!他也不惱被她認出, 只負手而立, 輕笑道:“想着你過兩日便要成親, 我趕着送你一份大禮!”
二人遙遙相望, 長樂甜甜笑道:“多謝四皇子美意!只這禮嘛, 青天白日的送便是了,何必半夜三更, 偷影樹間,卻像是採花小賊了!”
青玖也不辯解:“既是長樂今日不願領玖這份心意,玖改日再送也不遲!”
長樂不以爲意,轉身就走:“四皇子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連日勞累,可熬不住啦!”還沒等走出幾步,青玖身影一晃,竟是轉瞬而至,攔在她身前無賴道:“好容易才見你一面,就這麼急着要走,難道怕我會吃了你不成?”
長樂道:“四皇子身份高貴,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長樂理應避嫌!”
“避嫌?”青玖上前一步冷笑道:“現在你有了柳如風,便與我生分了,先前這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還想賴賬不成?”
長樂又道:“四皇子請注意措詞,長樂何時認識了青黎的四皇子了?我與如風成親在即,到時必定請四皇子殿下前去觀禮!”
青玖也不言語,竟是欺身而上,雙手直奔她雙肩。朦朧的月光之中,只見他風姿翩翩,舉手投足,竟是滿滿的情意閃現,長樂不爲所動,忽地劍光一閃,她已扯下腰間軟劍,凌空躍起,劍招急如點掣,向青玖刺來,竟是下了殺手!青玖險險避過,黑色長袍卻被削去一大片,他不由得惱羞成怒大喝道:“金長樂!你敢殺我?”
金長樂空中又施殺手,劍鋒自他臉邊劃過,留下淺淺一道淡痕:“一個夜闖金府的小賊!我殺了又如何?”
“你!”青玖雙袖一甩,恨恨道:“改日再來送禮!你且記住,有人想要見你!”說完竟是飄飄而去。見他已無一絲蹤影,忙伸手按住胸口疼痛之處,心存僥倖,幸虧自己將他氣走,要不糾纏下去又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在這個當口,她可不想節外生枝。
日日提防,那四皇子卻是人影皆無,轉眼之間,三日已過,十月十六,吉日已到。
金府上下一片喜慶,大擺喜宴。金長樂一夜未眠,寅時剛過,便由喜娘挽發,換了喜衣,幾人足足忙活了一個時辰,方是梳妝完畢。長樂站在鏡前,她頭戴喜冠,臉若芙蓉,身穿大紅喜衣,喜衣上面繡文精細,甫一照鏡,真真的豔光十色。
外面又有喜娘高聲唱道:“吉時已到!”幾個小廝連忙上前扶過長樂,前去迎親。自金府到柳府,路上早被鋪滿了紅綢,此時花燈夾道,鼓樂頻吹。金長樂騎了高頭大馬,身上喜衣隨風而擺,漫天紅綢飄揚,入眼地便是滿滿喜氣!
長樂騎馬在前,後面聘禮成列,有人細數了一遍,竟是足足六十六箱。一路上火炮喧天,人聲鼎沸,一時間京都大路熙熙攘攘,竟全是人。
柳如風也是一夜未眠,早早的便換好喜衣,單等長樂前來迎娶。昨夜他思前想後,心中感慨萬千,那忘川之藥,他藏於妝盒之內,此物日後再待還於舅舅,此刻怕是要小心收起。
隱隱地傳來了鑼鼓聲樂,清風一路飛奔而至,大叫道:“來啦來啦!迎親的隊伍來啦!”柳如風連忙站起,心如搗鼓,手心竟是緊張地出了汗,竟是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三番五次,全然不知所措起來。
只一會功夫,轎到門前,金長樂下馬,進入中堂。柳相和柳元思高坐上位,她連忙跪下,三叩六拜:“請君後千歲,婆母大人皆放心,金長樂今日前來迎娶柳家公子柳如風,日後必夫妻恩愛,執手白頭,一生追隨,定不負他!”說完端起旁邊早準備好的兩盞茶,雙雙奉上。柳元思和柳相伸手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皆是放下。
柳元思笑道:“從今天開始,如風便是你金家人了,作爲舅舅我務必要告誡於你,他爲你捨棄很多,付出很多,你莫要傷他!”
柳相也說道:“既是成了夫妻,便要互敬互愛,夫妻同心!”長樂一一應下,柳如風自內堂而出,見茶已奉完,便鬆了一口氣。柳相見他纔是面露喜色,不由得好氣道:“放心!沒人爲難了她去!”
長樂拉過如風,二人又齊齊跪下,給母親舅舅磕頭拜別。
外面又響起了喜娘的唱口:“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二人共上花轎!”金長樂拉起柳如風的手,前面小廝開路,她二人相視而笑,出門便是八擡大轎。飛鳳習俗,女子騎馬而迎親,求娶公子,二人便共上花轎。
金家聘禮留下,柳家送親的隊伍便跟在轎後,前來看熱鬧的老百姓暗暗稱奇,那嫁妝竟也一箱一箱地自柳府而出,長長地蜿蜒了一路,查來數去,竟是九九八十一箱。原來柳母怕柳如風淨身入金府被人瞧輕了去,便請柳元思做主,自各個產業,收羅珍寶無數,權當陪嫁。
金長樂和柳如風二人坐在轎中,心中俱是歡喜無比,二人十指相扣,只相互看着,她的眼裡,只有他,心裡,也只有他。他的眼裡,也只是她,心裡,也只是她。
繞了京都大路走了一圈,車隊吹吹打打,終於停在了金府大門口。稍作停息,偏又等了吉時,喜娘唱喏:“新人下轎!”
二人便一起下轎,慢慢像府中而去。府內衆人手抓紅棗花生,皆是往二人身上砸去,口中吉語不斷,有的喊:百年好合!有的喊:永結同心!有的喊:早生貴子!還有的竟是喊出了豔詞浪句,直喊得二人面紅耳赤。
衆人擁簇着金柳二人,進了中堂。堂中姐姐姐夫,還有三位爹爹都坐在堂上。二新人一左一右參拜衆親。
先是柳如風奉茶,小廝在一旁捧茶,他雙手奉茶,恭敬無比。金思雅等人也並未難爲他,都紛紛接下,各自壓了紅包。奉茶完畢,二人重新跪下,衆人告誡幾句。
便是喜娘上前唱喏:“一拜女媧娘娘!保佑子孫興旺,家宅安寧!”二人拜倒。
又唱道:“二拜高堂!當孝敬父母,必敬必戒!”二人齊齊上前,又拜。
喜娘又唱:“夫妻對拜!同心同德!”
金長樂與柳如風相視而笑,剛要拜過,卻聽外面一人高聲呼道:“等等!”
衆人譁然,齊齊望去,一人飛身而至。直直地入了中堂,跪在堂下,高聲說道:“請爹爹們做主!我與長樂早已拜堂成親!”柳如風一看,此人並不識得,來人面目清秀,直直跪在那裡,高堂上衆爹爹卻是大驚:“長樂這是怎麼回事?”
長樂被來人嚇了一跳,她心理並無準備見到他,來人正是聖瀾的守山之人,君阿羅!她連忙擺手:“爹爹,此人乃是聖瀾君家之人,那時我被下了軟筋散,被此人搶親而去。此乃奇恥大辱,所以並未提及!”
阿羅聽了忙說道:“聖瀾世代如此,搶來之人便是吾之妻主!更何況,我們已是過了那洞房花燭之夜!你怎能如此對我?”
長樂不禁頭疼,柳如風面色不虞,正冷冷地盯着她看,她連忙解釋道:“如風你相信我,根本不是那回事!”
衆人議論不休,此時卻聽一人笑道:“那是怎麼回事?我聖瀾之人,皆是搶爲妻主,你還要賴賬不成?”正是青玖來了。金長樂恨不能上前撕了他的嘴,就知道他會前來搗亂,卻不想是將君阿羅弄了來。
“咳、咳!”金思雅連忙叫人看座,對跪着地阿羅問道:“那阿羅可有婚書在手?”
阿羅磕頭道:“若妻主不能容我,我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長樂連忙鬆了一口氣,她拉住柳如風的手,只在守宮砂那臂上輕輕一點,低聲到:“他騙你的!”柳如風壓下心中怒火,轉身面向阿羅說道:“我柳如風與金長樂,乃是女皇賜婚,三書六聘而婚,堂堂正正地拜堂成親,你若能叫她心甘情願的娶你,我自求了休書一封,讓位於你!”
金長樂大聲道:“胡說什麼呢!我早已對女媧娘娘發過毒誓,此生只娶柳如風一人,別人死活與我何干!”
青玖低頭不語,他只是想鬧上一鬧,偏不想留如風心裡舒坦。至於阿羅的事,不過順水推舟,見他已是不語,金長樂喊道:“來人!給這位公子看座!“之後又對他輕聲說道:“我與你清清白白,你日後還要另找妻主,休要在此胡鬧,既來了便在一旁觀禮吧!”
說完,示意喜娘接着唱喏,再不管他。喜娘又是喊道:“夫妻對拜!同心同德!”長樂拜了下去,卻發現柳如風直直地杵在那裡,只冷冷地盯着君阿羅。長樂見阿羅仍舊倔強地跪在那裡,柳如風寸步不讓,便冷聲喝道:“來人,將此大鬧喜堂之人,拉出金府!”
早有武功高強的護衛上前,驅逐阿羅。阿羅擡頭,見青玖只一個出去的眼神拋過來,便也不再言語,也不待護衛上前,甩袖而去!
自此,恐怕又有流言而起了。長樂無奈地想,示意喜娘再唱,喜娘惶惶不安地看着柳如風,高聲唱道:“夫妻對拜!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