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地裡的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地各自幹活,月光恬靜冷清的照着,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清晰。
若離趴在院牆內側,月下勞作的男子們像是在月亮之中,鮑天麟也不再說話,站在牆外靠牆而立。
整個畫面如仙境般。
若離仔細地看着地裡的人,一個人拿着鋤頭順着那天耕出來的壕溝將壕溝勾出來,別的人有人端着種子一顆一顆的點進壕溝裡,後面的人耙平,有的用手撒着,還有點進去種子用腳踩平的。
若離不知道爲什麼同一片地會有不一樣的種發,她以前看過種麥子,感覺用手一撒就大功告成,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鮑天麟站在大門外,高?高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長,若離趴在裡面看一會地裡勞作的人,再看看他的投影。
沉默了很長時間,鮑天麟好像明白若離的想法,打破了沉默,指着地裡忙碌的人給她講解:“那邊是玉米,要點種,還要埋得深一些,豆子也要點但是不需要那麼深,胡麻就可以撒,高粱也能撒,不過長出來後得破苗除草。”
若離知道鮑天麟是在重複常有發的話,?只管聽着看着,讓幹活的人對號入座,並不插話。
不過雖然各種種發不一樣,顯然下種比耕地簡單容易很多,地裡的人有時候看起來就是悠閒的漫步,只是要很有耐心。
司馬翼司馬羽蓋星雨蓋星雲都幹得津津有味,一直在地裡忙着,所以還不到雞叫就已經全部種完,種子還剩下很多。
若離忙收拾飯菜,蓋傾眉也來幫忙,司馬翼司馬羽蓋星雨蓋星雲將飯菜端了上去。因爲這次算是耕種全都做完,鮑天麟親自坐在地頭的小飯桌前陪着一起吃。
若離就將餅子取出幾張,將兔肉分幾塊大的包在一塊籠布里,等吃完飯,喊鮑天麟交給常有髮帶回去給常婆婆。
常有發很守規矩,吃晚飯幫着將外面清理的乾乾淨淨,向鮑天麟道過謝帶着一家男子漢順着順手堆起的田埂走了回去,踩着橫木過了河面,漸漸消失在月色中。
地全都種完,除了留下一塊用作種土豆之外。其餘的全都平平整整,看着心裡很踏實。
終於將糧食種了下去,壓在心裡的人一塊石頭落了地。回到屋子裡就上了炕,不大一會就睡得踏踏實實,。
這幾天老是不下雨,她的心裡特別的着急,作爲一個過來人。雖然沒在農村生活過,也知道這次種的秋糧,關係到這麼多人一年的生計問題,這裡是大漢國最邊境的地界,除了山高林密,偏遠貧瘠沒什麼大的特點。前後村莊的情況,常婆婆早都已經不止一次的給她說過,田地糧食都主要集中在黎寶根家和蔡老爺家裡。其餘的除了幾家剛剛能維持生計的,就如長婆婆家,還得靠一半的土豆蘿蔔撐着,剩下的基本上半年就要靠借糧食過活。
借了東西還不上,家裡的東西慢慢就都抵了帳。所以蔡老爺家的地越來越多,幾乎佔了玉溪村耕地面積的的三分之二。山那邊的黎老爺就更厲害了,整個莊子的人幾乎全都是他的本家,也都是他的莊丁,也全是他的佃戶。
不管是得在這裡生活多久,還是以後一直的生活在這裡,都得將肚子問題解決了,民以食爲天,再着也不能老去買糧食,銀子有限,用不了多久,還有美男計也不能一直用,萬一將誰套了進去也不好。
所以最保險的就是家裡有糧心不慌,哪怕它是粗糧細糧還是以菜代糧。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這一覺睡得美好!
若離伸伸懶腰下了炕出了門,甄一脈已經出出進進好幾次,現在還在外面看着河邊,若離輕輕一笑,她知道甄一脈已經將隨心當做最好的朋友,平常這個時間要去打水,基本上就能看見她。
太陽高照,青山如黛,昨晚睡得飽,精神好肚子也不餓,廚房裡還有昨晚剩下的餅子,也不用做午飯,便想出去先鍛鍊一下,她看了看兩邊鄰居,都不在院子裡。
剛走了幾步,聽見磨房裡有人說話,磨房裡她最近,從裡面看不到,就算門縫很寬。
應該是甄貝兒甄珠兒兩人,若離很無恥的笑了笑,就不信改造不了這兩個資產階級的大小姐。
走到門口,裡面傳來春枝的聲音:“貝兒,我幫你推磨,你也得幫我,哪怕是我爲先她爲後。”
這說的是什麼啊?若離隱隱的覺得好像在說說自己,停住了腳步悄悄站在門口聽牆根。
甄貝兒似乎是拍着胸口便保證:“幫,自然幫你,春雅只要你幫我,我就幫你,你放心絕對前面後面都沒有她,她算哪跟蔥啊。”
春枝小聲說:“那就全靠貝兒了,不過貝兒,你那姐姐太那個了,怎麼讓你一個人幹活,她就知道動嘴,還以爲是在府裡呢,連我二哥都親自幹活了。”
甄貝兒嘆了口氣:“春雅,誰讓我命苦呢,遇上一個不爭氣的弟弟,一個只知道支使人的姐姐,還有一個死不要臉的賤人。”
“你才賤人。”若離小聲罵了一句,忽然看見隔壁鮑天麟出了院子,知道只要看見她就要大聲喊叫,雖然不怕甄貝兒春枝?,但是偷聽人說話總不是個好的行爲。
便低着頭從牆根溜了出去,爲了防止被屋子裡的甄珠兒看見,她幾乎是半蹲着溜了出去。剛鑽出院門,鮑天麟同步出來:“金若離!賊頭賊腦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偷着出來。”
一眼就看見若裡貓着腰從大門裡出來,鮑天麟站在門口壓低嗓門問。
“賊頭賊腦?我有嗎?”若離直起身子:“真不知道誰做賊了?”
鮑天麟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若離憤憤地說:“有人在背後罵我,而我又是不小心偷聽到的。真不知道偷聽的是賊,還是偷着罵人的是賊”
鮑天麟饒有興趣的追問:“誰啊,誰在背後罵你了?都罵你什麼了?”
“罵什麼要你管?說不定這事和你有關。”若離沒理會鮑天麟的問話,往前走了幾步才自言自語的小聲說了句,看甄一脈在平整的地邊上蹲着,不知道在研究什麼,過去拍了他一下:“一脈,你進去將桶和扁擔提出來,我們去打水。”
甄一脈起身進了院子,將木桶扁擔拿了出來,春枝剛好從磨房出來,看到甄一脈嚇了一跳,忙對他點了點頭,匆匆出了院門,看到若離和鮑天麟都在外面,臉色瞬間轉紅。
鮑天麟詢問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院子裡面,甄貝兒端着面盆出來,眼神眯了眯。
春枝快速的進了院子,心裡砰砰直跳,若離一般中午都去打水,需要很長時間,剛纔她看見甄一脈在地那頭,以爲兩人去打水了,才大着膽子進去幫甄貝兒磨面,順便將心裡的只有她和甄貝兒知道的委屈說一說,現在看來若離還沒有出。
鮑天角說過,她和春雅兩人沒什麼事不要摻合別家的事,果然若離和甄一脈纔剛剛走,鮑天麟就進了院子,徑直來到她的屋子。
若離帶着甄一脈向河邊走去,心裡一直琢磨着偷聽來的話,琢磨了好半天也猜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遠遠地就看見常婆婆帶着隨心坐在河對面,旁邊還放着什麼東西,若離將水桶扁擔放在泉水邊,和甄一脈過了河。
還在河中間,隨心就大聲喊了起來“若離姑娘,今兒個怎麼來的這麼遲,我和太奶奶都等你老半天了。”
隨心見到若離和甄一脈臉上就笑開了花,迎到了河邊。
若離笑着說:“昨兒晚上睡得遲了,想着今兒個也沒什麼事兒,就多睡了一會兒。”
過了河,見常婆婆一個人在一根木頭上坐着,低垂着頭似乎在木木養神,便推了一把甄一脈對他小聲說:“一脈,去和隨心玩一會兒,我和婆婆說會話,多玩一會兒啊。”
常婆婆聽到她到了身邊擡起頭,還是臉色慘白,皺紋橫生,眼睛更加的渾濁,和昨天相比又老了幾歲,若離站在她身邊近距離的越看越心酸,年紀大了抵抗能力差,只是一天沒看到就變了形。
常婆婆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看到若離只是笑了笑,看起來更加的悽慘。
若離輕輕蹲下身子,小聲說:“婆婆,不能再這樣硬抗了,要去去看看郎中。”
常婆婆張了張嘴吧,好半天才才弱弱的說了句:“若離姑娘啊,老身這是老病,看郎中也是浪費銀子,我那老衣也縫好了,棺材料都準備好了,是柏木的,隨心她爹閒下來就幫我做。”
一句話說完,常婆婆緩了好半天,若離覺得胸口堵得慌,常婆婆抱得就是等死的態度。
長婆婆家兒孫滿堂,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樣去了吧,常有發看起來很憨厚,應該是很孝順,便小聲問:“婆婆啊,隨心她大爺,爺爺都是怎麼說的,沒說幫你請郎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