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天的課,由於手機沒電沒能錄音,回宿舍只能看書,可是怎麼也看不進去,腦子裡出現了英文,卻只是出現英文,其他什麼也不出來,彷彿腦子是個錄音機,一遍遍播放着單詞的讀音。洛黎上網查了下閱讀障礙症,驚悉自己就屬於閱讀時一字一字從頭到尾,讀完卻不知所云,想起父親從小就告訴自己閱讀要仔細要逐字讀。再一看網上的治療方法說傳統的咬文嚼字閱讀方法已經不適應信息時代的要求,再想到在學習技巧上老師教的略讀與掃讀方法未免有種舌橋不下,難道自己這麼多年閱讀方法都是錯誤的?
索性試着掃讀書本,掃了一遍腦子裡一直在拷問自己看懂了什麼,待掃完一整頁發現居然一個詞都沒記得住,一想到三月要考試心裡委重投艱,幾乎有些憤怒,狠狠抓着自己的頭皮,抱着頭只感到無望心死。一拍桌子扔下書本出門轉轉。
一月的曼徹斯特,氣溫沒有國內北方低,倒像是陽春三月,洛黎只在內衣外面披了件衝鋒衣,那幾年國內老流行衝鋒衣了。流行也分階層的,像在英國洛黎就沒見一個和自己一樣穿衝鋒衣的,倒是一個個古馳,LV隨波逐流得穿着。洛黎覺得沒必要穿那麼奢侈的衣服,馬雲同志在家裡一樣穿着自家淘寶店淘來的幾十元的衣服,周潤發一樣騎着自行車去路邊攤淘十來塊的短袖,自己又不要出席什麼上流社會的聚會,也不用用錢財去迷惑小姑娘,何必穿多好。
沿着小路走,路兩邊有不少行人大都是學生,一個個聊着笑着,洛黎不懂,難道你們一點壓力沒有?也許都在做着自己喜歡的事。再走着看到了燈紅酒綠,有各種超市,看到一家新開的中國麻辣燙店,門口的大牌子上寫着“蛋蛋麻辣燙”,洛黎差點被這名字笑噴,於是走進去打算吃點什麼。
店鋪很小,一共就四張桌子,牆上掛着幾把電吉他,立刻博得洛黎的好奇,難道店主喜歡音樂?
這時來了一個服務員招呼洛黎坐下並遞來菜單,洛黎簡單點了些蔬菜外加兩份麪餅。正等着,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個子差不多年齡的人走進來,手裡還搬着箱子,只見他走進後廚之後空着手進來,見到洛黎便走過來招呼:“你好,你也是曼大的學生吧?。”
洛黎答道:“是的,你也是嗎?”
對方回答:“是的,我在讀大三了,明年就畢業了。”
洛黎勉強笑了兩下沒再說話,而是低着頭,因爲自己一肚子煩惱哪有心情閒聊。
這時店裡的音響播放起音樂,聽了兩句是李宗盛寫的《爲你我受冷風吹》,胡彥斌版的,洛黎聽着擡起頭笑了兩下,剛巧剛纔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的坐在收銀臺看到了自己問道:“笑什麼呀,這麼悲的歌。”
洛黎說道:“我覺得這首歌不悲,而是深情,至少李宗盛還有機會體驗這份生情,至少還能寫出這首歌呢,不像我。”
那男的走出收銀臺拿了兩瓶綠茶坐到洛黎對面,遞給洛黎一瓶。
洛黎說:“我沒點綠茶啊。”
對方說到:”不用擔心,我請你的,對了我叫齊淡。”
洛黎詫異,問道:“你叫雞蛋?”
對方捧腹大笑:“不是雞蛋,是齊淡,齊國的齊,平淡的淡。”
洛黎冷笑,說道:“不好意思,聽錯了,這家店是你的吧?”
齊淡回答:“是的,剛接手,之前是個印度超市,老闆虧本回印度了,我就接下來練練手。”
洛黎問道:“你學什麼專業的?。”
齊淡回答:“我學的企業管理,你呢?。”
洛黎嘆了口氣答到:“會計與金融。”
齊淡喝了口綠茶,眯着眼問洛黎:“你怎麼嘆氣呢?不喜歡這專業嗎?”
洛黎回答道:“不喜歡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得學。”
齊淡問道:“你將來準備留在英國工作吧?”
洛黎說道:“不啊,我肯定回國。”
齊淡皺了皺眉頭:“據我所知國內的會計系統和英國是不一樣的呀,你要想在國內工作還得自學國內的會計呢。”
洛黎說:“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但我爸希望我學會計,畢竟他們出錢,當然聽他們的。”
齊淡嘖嘖了兩下說道:“你的一生怎麼被他人操縱?你應該學自己喜歡的呀。”
洛黎擺擺手:“別說了,聊點別的,我看你這掛了些電吉他,你會彈嗎?”
對方呵呵一笑說:“我不會,只是放着做擺設,這樣更顯得有藝術色調嘛。”
洛黎說:“你上網YouTube網搜下曼徹斯特中國留學生賣唱。”
齊淡問道:“我知道有個中國學生之前在市中心賣唱的,但我一直沒能認識,據說他們中一個成員出車禍了,是吧。”
洛黎說:“你搜下就知道了,快搜搜看。”
對方不知道洛黎打的什麼悶葫蘆,但還是拿着手機搜索起來,很快就聽到音樂聲了,隔了會齊淡駭怪道:“這不是你嘛!哎呦我去,原來就是你呀,哈哈。”
洛黎也笑笑,沒說話。這時服務員端着煮好的麻辣燙來了。
齊淡依舊在看着視頻,看了會問道:“是這個女孩出車禍了是吧?”
洛黎看了看他的手機說道:“是的,就是她。”
“那後來怎麼樣了?”齊淡問道。
洛黎說:“現在還在醫院躺着,植物人了,我們請了牛津大學的教授過來救她,這麼久了沒一點作用,這週三要動手術,不知道會怎樣。”
齊淡把手機按黑屏了嘆了口氣,道:“但願她能好吧。”
兩人沒繼續說話,吃完走之前兩人互相加了微信。
洛黎在街上晃悠着,看着零零碎碎的人們,努力使自己不去鬱鬱寡歡,走了很久卻感覺不到疲憊,可能權衡的壓力遠大於疲憊。一晃就晃到了天黑,街上人煙漸少,又走到之前佩尼所在的那個酒吧,洛黎詢問自己爲什麼總是留戀過去。多半留戀過去的人都是當下生活孤燈挑盡,事與願違又或負重致遠。夜像級了毛筆,渲染遍地蕭條。想着想着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抑鬱症又犯了,也開始嫌惡自己怎麼像個女人多情善感。
掏出手機凝望着落鎖的月色,滿腔悽愴浮上心頭,無聲地碼着字:
夜(北海一潭)
凌晨兩點的酒吧
何道清雪月風花
舊人匆忙了硃砂
煙雨淺笑着韶華
紅塵灼傷去天下
青史斷絃忘殺伐
誰還在意那個她
都來吧
不了情只盼附庸風雅
都走吧
局外人始終無牽無掛
在意嗎
泣幽鬼無奈半身白髮
所以吧
夜未央何在一言半煞
夜颳起漫天風沙
別管我只身打馬
藏好我送你的畫
公子青冢留風華
從此客不再有家
孤身舐犢浪天涯
只盼寒夜夢裡花
都來吧
不了情只盼附庸風雅
都走吧
局外人始終無牽無掛
在意嗎
泣幽鬼無奈半身白髮
所以吧
夜未央何在一言半煞
碼好字心情回籠般迴旋,只是惋惜沒有林紫蘭給譜個曲,只能盯着屏幕孤芳自賞。這時一輛糉色的瑪莎拉蒂從身旁飛馳而去,“hi, young man,wow”,車上的女人衝自己招手呼嚷,洛黎也向陌生人招招手,陌生人你好,我們都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這就想到了蕭亞軒唱的一首老歌:《最熟悉的陌生人》。打開QQ音樂調到這首歌,拔掉耳機打開揚聲器將聲音調到最大一邊奔跑一邊跟着唱。
回想從小到大相識相交相遇相離了多少最熟悉的陌生人,最終還不都是在這俗世中各奔東西,相忘天涯。
跑累了開始慢慢走,走到一個公交站臺,見到站臺上的玻璃框碎了一地,而滿地玻璃渣中居然有幾個步槍的子彈。在英國槍支管理沒有國內嚴格,擁有資格證就可以合法使用槍支,當然也有各種不法分子私下對任何人兜**支。很多鄉下的農場主歡迎持槍者到自家農場打獵,因爲可以幫自己除去各種小動物對植物的破壞,也有不少農場主會收取一點小費。洛黎繞開滿地碎渣向前走,走到炸雞店買了十來個炸雞翅雞腿打算回宿舍邊看電影邊吃,吃完了,準備明天去看下心理醫生。
第二天一大早就打車去了醫院找之前諮詢的那個心理醫生,醫生顯示詢問了下近況,打算給洛黎減藥,而洛黎說自己可能有閱讀障礙症,醫生讓洛黎做了個測試,就像高中做的閱讀理解一樣的題目,看着結果醫生說洛黎並沒有學習障礙症,只是壓力過大而已。醫生建議洛黎多跑跑步給自己放鬆下,而閱讀時如果沒能理解要儘量邊讀邊做筆記,寫下書中所講的與自己生活有什麼聯繫,要做到有目的式閱讀,碰到沒聯繫的直接跳過不用細細瀏覽。還有要增大自己的詞彙量,做到每天記五個單詞。
洛黎回宿舍後按醫生的建議開始讀書,讀第一段時依舊看不進去,但開始聯想其中一些詞與生活的聯繫之後漸漸開始產生興趣,寫下自己的感悟,雖然依舊讀得慢但至少比之前看完一頁腦子裡一個詞沒有連大意是什麼都不知道要好多了。醫生說要做到有目的式閱讀,所以洛黎自然將目的設爲查找可能考到的知識點,那些洛黎認爲無關緊要對考試影響不大的地方直接跳過不讀,這下也漸漸找回了感覺,心裡如釋重負。
之後還下載了一個記單詞的軟件,設置成每天記五個詞,根據艾賓浩斯記憶遺忘曲線隔日複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