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廖勝英強行把許輝拉出家門,交給造型師處理了兩小時,煥然一新後,才滿意地把人帶上車。
許輝無精打采地望着車窗外,懶得詢問他這麼做的原因。
倒是廖勝英沉不住氣,緩緩開了口。
“我和覃晴分了。”
許輝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疑惑地看着臉上明顯掛着憔悴的男人,兩個月前還你儂我儂的兩人,怎麼說分就分了?
廖勝英目光一直放在車前方,假裝的鎮定下卻藏着緊張慌亂的心,說出的話帶着幾分悲愴的味道,“我打算和陳倩複合。”
許輝難以置信地皺起眉,“你犯什麼病呢!”
廖勝英扯動嘴角,硬是擠出個笑來,“是吧,你也這樣說,我家老頭老太也這樣說,就連陳倩----許輝,我TM當初有多混蛋,現在想給一顆真心,也沒人信了。”
許輝:“你有真心嗎?”
廖勝英:“我也一直以爲我沒有,真心是什麼?TMD哄小丫頭的話也能信。我哄了陳倩,哄了覃晴。許輝----我哄不了自己了。”
許輝:“……”
廖勝英說:“許輝,我造的孽太多,現在得報應了,陳倩,陳倩就是我的報應,也是我必須要還的債。”
許輝:“還債的方式有很多種,別拿這種事開玩笑,她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要再去刺激他嗎還有覃晴,她有什麼錯,你這種自私的決定不光是懲罰你自己,也把她拖下了水,廖勝英,你已經對不起一個女人了,別再害第二個!”
廖勝英搖搖頭,“你不懂的。”
“我不懂”許輝惱得衝他嚷起來,“我他媽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說我不懂!我愛的那個人現在在哪我都不知道,他也許躲在哪個深山老林一輩子都不打算出來了,我說不定,說不定再也見不到那傢伙,你說我不懂!”
許輝把心裡所有的苦和怨一併發泄了出來。
他太累,太累了。
如果早知道愛一個人這麼痛苦,他就該躲那個男人遠遠的,一輩子不要碰面,不要認識。他只想做個遊戲人間的少爺,享福享一輩子。
可現在,什麼都回不去了----
車子急剎在路邊,廖勝英情緒失控地轉過身揪住許輝衣領,衝着他咆哮,“你懂什麼!你他媽比我幸福老大截,你和那個該死的男人到現在還愛着對方,不管做什麼,你都有機會挽回。”
廖勝英的話像一枚小型炸彈爆破在許輝耳邊。
他控制不住地抽動,把幾個月或者更久的悲傷一併發泄,“我愛着陳倩,我以爲可以忘掉的,以爲把心都放在覃晴身上,就可以忘掉她,我真的以爲這樣可以。”頓了頓,他說,“兩個月前我再見到陳倩,看到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我----我TM根本忘不掉!許輝,我愛着她,一直都愛着。根本不是爲了還債、懲罰,我就那麼沒出息的愛着懷了別人孩子的她。許輝,你說,我是不是遭報應了。報應得那麼重,我連還擊的能力都沒有。”
許輝呆呆看着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的廖勝英,想不出來該用什麼話開解他。
兩個月前,陳倩丈夫的葬禮。是從那時候開始,廖勝英變了樣。
和覃晴攤牌、和家人攤牌,其中的艱辛他沒有說,許輝也能想像得出來。
這種艱辛不比他的出櫃好到哪去,愛面子重禮數的廖家老爺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一個結過婚有孩子的女人爲媳婦,儘管他當初很中意陳倩,儘管他認爲自家混蛋兒子對不起陳倩,因時而異,今天的陳倩只能和他廖家毫無瓜葛。
而一個好女孩的眼淚,家人的勸解和責罵都沒有改變廖勝英的決心。
他仍堅持走這條路。
光是這份勇氣就讓許輝詫異,一向玩慣了的男人,他從沒見過他的認真。
說廖勝英仍愛着陳倩,估計十個人聽了十個人不信,他太花,就像他說的,當他想給真心時,無人再信。
許輝不知道廖勝英有沒有說服家人,他也想不出開解的詞,只能任由他把所有悲痛的感情宣泄完,再遞上紙巾,拍拍他的肩膀,把副駕讓出來,並將他安全送到目的地。
這兩個月廖勝英應該來找過陳倩幾回,陳家的大門竟輕鬆爲他敞開。
對他的到來,陳倩家人很是歡迎,一個是即將分娩的女兒,一個是城中富豪廖家的兒子,他們沒有理由拒絕。
倒是陳倩,一身寬鬆的孕婦裝,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廖勝英努力用他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可惜效果不佳。
晚飯後,陳倩隨姐姐進了屋,廖勝英和許輝坐在客廳陪二老聊天。
十分鐘後,許輝實在坐不住剛說要走就被廖勝英攔住了。
“你到底拉我過來幹什麼!”
“少廢話,給我壯壯膽。”
許輝懷疑地挑起眉,壯膽壯什麼膽
廖勝英見氣氛正佳也不再打算拐彎抹角,直接挑起了求婚的話題。
許輝的眼珠子瞪圓了,這傢伙真的說幹就幹。求婚現在人家剛死了丈夫,孩子差個把月就要出生也太會挑時候了。
陳家二老也被他驚得張大嘴,瞪圓眼,對視了一眼後,仍是一臉茫然。
廖勝英鼓起勇氣把話說下去,“我以前太對不起倩倩,才讓她遭受這些磨難。其實,其實我們早就該在一起的,好多次談到結婚,可那時候,我太貪玩,不想那麼早被婚姻拴住。 是我太蠢,直到失去了她,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爸、媽,以後,我想好好補償她,用我一生來疼愛她,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我廖勝英的孩子,你們放心,我不會再幹對不起她的事,請二老,再給我一次機會。”
就連許輝也是第一次見廖勝英用這種真誠的語氣說話,就連說出來的話也似多了些分量,讓人無法置疑。
選在這種時候結婚,也是廖勝英能想到的最大的補償方式,孩子出生後直接上他廖家的戶口,他希望給陳倩,給這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二老自是欣喜,他們也希望即將臨盆的女兒能再找到一個好歸宿,這廖勝英以前雖不太靠譜,可見現在他對陳倩的用心,他們也樂見一個好結果。
本以爲大團圓結局的故事,卻沒想到竟以一種較慘烈的方式結束。
陳倩從屋裡衝出來,情緒激動地看着廖勝英。
姐姐跟她提了廖勝英有意求婚的事,她顧不得再聽什麼勸,一口氣堵在胸口,她迫不及待地衝出來質問。
父母,姐姐,廖勝英輪番上陣勸解、開導她,一句句爲你好把她逼到了爆炸邊緣。
她對廖勝英說:“你覺得你欠我的是不是?好,就當你欠我,現在你來道歉了,我也原諒你了。請你,請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地背什麼良心債,你什麼都不欠我的,你什麼都還清了。咱們兩清,行不行,行不行?!”
她對父母說:“爲什麼不能放過我,你們,你們不應該是我最親的人嗎?我心裡有多痛,有多難過,爲什麼你們通通看不見。我的丈夫,一個世上最愛我的人剛剛纔離開了我,有多久?兩個月?不過是兩個月,你們就急着要把我賣出去嗎?我難道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嗎?”
她對所有人說:“我知道,老康他各方面條件都比不上廖勝英。你們都認爲我和他結婚是爲了和這個男人賭氣,你們都當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可你們誰知道,教我放下仇恨,放下埋怨的人就是他,我的丈夫。他懂我,愛我,尊重我。他支持我重新拾起畫筆,支持我走出家門爲理想而活。這個孩子,”她撫摸着肚子含淚低語,“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因爲當了父親能高興地把我抱在空中轉幾圈,能像個孩子一樣滿醫院地亂轉亂跑亂喊,他要當爸爸了,他有孩子了。我從沒見過,從沒見過呀……”
陳倩的話和淚傷得廖勝英無地自容,她懷過幾個他的孩子,而他給了她什麼,一張打胎的支票,一個無所謂的眼神,一個看不見的身影。
“他爲了這個孩子連班也不上,一天到晚地扎着圍裙,窩在廚房裡絞盡腦汁想做點好吃的給我。他會陪着我在公園裡散步,我累了,他就抱着我;我熱了,他拿小扇子扇上一兩個小時也不喊累;我悶了,他會扯着嗓子唱幾首荒腔走調的歌。每一天,每一件事,他都讓我感受到他有多愛我。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愛人,你們爲什麼認爲我不會愛上他,我怎麼能不愛上他呀!我愛他,真的很愛他,可你們這些愛我的人卻一個也看不見。他走了,甚至連跟我說句再見也沒有就走了。我有多難過,你們看不見,我在強撐着,你們也看不見。如果,如果不是這個孩子,我已經跟他走了。兩個月了,我一直在等這個孩子出生,只有他,才能成爲我活下去的依靠。只有他……”
姐姐聽不得她的悲傷,流着淚摟住她身子,“倩倩,我們知道,知道你過得很辛苦。你不要怪爸媽,我們只想,只想你和孩子都能輕鬆點,就算你不爲自己,也爲孩子想想,你希望他一出生就沒了爸爸,以後,被別的孩子笑話……”
姐姐的話說不下去了,也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些辯解蒼白可笑。
陳倩抹了把眼淚,挺直了脊樑,“在你們眼裡,我是一個帶着孩子的寡婦,我這樣的女人還有人肯要,就應該感恩戴德了。更何況,廖家的條件那麼好,你們當然高興。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我不願意。我陳倩沒什麼大本事,可我要讓你們看看,離開這個家我一個人也能把這個孩子養大。我會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善良、勇敢、真誠,他父親沒有來得及教的,我通通都會教給他。這是我和老康的孩子,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什麼是爲我好,爲孩子好,只有我和孩子才知道什麼是好。別再用你們的好心、善心來毀我了,行嗎?!”
“陳倩……”父親暴怒,母親傷心,姐姐無奈的嘆息也改不了倔強女子的想法。
廖勝英一步步走近她,帶着憐惜和愧疚地說,“陳倩,我這麼做不是想傷害你,也不是什麼良心債。我----也許你不信,我仍愛着你,沒有改變過。”
陳倩把目光轉向他,只是這眼裡再沒有昔日的感情,冰冷淡漠,她平靜地說:“如果你說這是愛,廖勝英,你用你的愛把我對你的感情磨得一點不剩,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認識的人而已。就好像隔壁鄰居、公司同事,難道這樣的人對我說愛,我就得嫁給他嗎?”
廖勝英被陳倩的話堵得僵立在一邊,無法辯駁。
許輝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刺痛掌心,他強撐着開口,不知是爲了廖勝英還是爲自己,他需要找一個理由、藉口。
“陳倩,勝英是做錯過很多事。如今,他想改,難道,難道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陳倩笑了,也不知那能不能算笑,嘴角輕輕往上扯出很小的弧度。
“許輝,你給我一個理由,爲什麼我一定要給他機會?爲什麼?錯了就是錯了,我已經變心了,還談什麼彌補。再給他機會,不但是傷他也是害我自己,這樣的機會,我能給嗎?”
“陳倩……”
“我對他已經沒有半點感覺,你懂不懂什麼叫沒有感覺。不愛,不恨,什麼都沒有。就好像你對他,你對郝時。感情不是堅固到一輩子不變的,一旦打破,永遠都找不回來了。你懂嗎?”
許輝不懂,不想懂,不能懂。
他一直躲在自己築造的殼裡,相信着他和景安的愛,一直不變。
接下來發生的事許輝不太清楚,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直到被逼到無奈的陳倩拿起水果刀對着手腕狠狠劃下去時纔算清醒。
廖勝英快速衝上前,徒手抓住鋒利的刀,血從指縫間流出,姐姐驚呼着衝到陳倩身邊,母親幾乎昏厥。
陳倩緩緩鬆開拿刀的手,沾滿鮮血的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廖勝英垂下帶血的手,悲傷地看了一眼毫髮無傷的陳倩,發自內心地說了句“對不起”,黯然離開。
廖勝英走了,家人扶着陳倩進了臥室,偌大的客廳裡許輝突兀地站着,望着一行血漬,不安的心被放大到極致。
郝時說人心是會變的,他不信。吳景安說你已經失去了讓我傷心的資本,他也不信。
他堵住耳朵,所有他不願聽的,他選擇不信。
郝時不是他,吳景安也不過是嘴硬。
他用心經營了兩年的愛,不會改變。
直到陳倩說不愛廖勝英了,說沒有感覺了。說不愛,不恨,什麼都沒有,一刀割斷緣份,用血和淚的決絕證明了這段感情真正斷裂。
他信了,真正信了。
陳倩不會回到廖勝英身邊,因爲沒有愛了,因爲那種玄妙的東西不會再回來。
而他,他到底在幹什麼。
一點點地,親手毀滅他和吳景安的感情,直到那東西被耗盡,一滴滴從吳景安心裡流走。
流乾流淨以後,縱使他再想懺悔,再有深情,吳景安,還會回來嗎?
沒人再信的真心,他就是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也是徒勞。
他無知無覺地走出陳家大門,邁着沉重的步子踏上回家的階梯,守着空蕩蕩的屋子,他一聲聲喊着吳景安的名字。
回來不行嗎,他知道錯了,錯得太多,能不能趁着還不算晚,給他一次改正的機會。
回來不行嗎,不要變,不能變,他還在這裡,還在等着他的愛人早點回家。
許輝喝光了櫥櫃裡珍藏的酒,抱着酒瓶子窩在沙發上回憶和愛人的點滴。
吳景安回來了,從臥室裡抱出一牀被子,蓋在他身上,順便自己也鑽了進來,抱着他取暖。
許輝悠悠轉醒,抱着男人的脖子使命啃啊啃,你去哪了去哪了!還知道死回來,有沒有勾搭野男人,混蛋,掐死你算了,看你以後還跑不跑!
吳景安被他撓得直笑,笑着求饒,那模樣勾得許輝很快就沒了魂。
沙發幾乎被兩人晃散架,許輝衝進男人身體賣力動作,雙手緊緊抱着男人,嘴裡不停說着我愛你,愛你,景安……
許輝摔在地毯上,腦袋昏昏沉沉地,他搖了搖頭,眨了眨眼,在看清屋裡的冷清後抱着沙發靠墊狠狠哭泣。
吳景安,你有種,最好別回來,最好死在外面,最好……
吳景安,你鬧夠了吧,再不回來,我們真的玩完了,我不會再等在這裡,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回心轉意。
吳景安,你……真的不回來嗎?
景安,我錯了,知道錯了,求你回來吧,總得聽聽我的道歉,景安,不要放棄我,我們那麼深地愛着對方,這份感情,你捨得拋棄嗎?
景安,你看,我總是做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也許你不想再給我機會了。可能不能,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裡,讓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行嗎?
景安,我想你……
第二天酒醒後的許輝突然想起被他忽略的細節,吳景安的初戀。
也許,那個人會知道吳景安的下落。
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路飛奔到機場買了票直奔A市。
找到井程的酒樓,一打聽才知道,井程半個多月前離開後就一直沒回來。
許輝的最後一點希望破滅,連日來的焦慮加上營養不良,他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酒樓前面。
昏迷前的幾秒鐘,他朦朦朧朧中彷彿看到了並肩行走、談笑風生的兩人。
原來,他一直不知道,吳景安走了,和他的初戀一起,走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原來,被他錯過的吳景安,真的不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定時更新的好燕子,這章挺長喲!謝謝大家對有種的支持,完結!
呼呼……玩笑玩笑,某些實在厭惡渣攻的童鞋把這當結局多好呀,景安和舊情人走了,不會回來了,讓渣攻一輩子後悔去吧!
雖然是BE,在乃們心裡,也算是HE了吧!
好了,接下來渣攻轉忠犬。許輝還是偶的親兒子,打打屁股可以,誰還能就因孩子犯了錯就丟了?不要了?塞回肚子裡重生一個?不現實!
保證HE,是守是棄,客官們自行斟酌吧!
下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