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掌櫃回了濟生堂,斟酌一番,將回稟東家的信寫好,派人去送信。
秦大夫正給一位病人看完診,正好看見他交代那人,上前問道:“無功而返?”
廖掌櫃嘆了一口氣,“東家也是一番好意,這大青山的人在咱們這選拔弟子,哪個醫館不想和咱們套個近乎,以便能和那幾位聖手搭上話,我就不明白了,那位怎麼就……”
“也不是每個醫者都向往大青山的,她醫術這般高,去不去大青山的無所謂。”
廖掌櫃一副不大認同的模樣,“那可不一樣,大青山匯聚了各科聖手,若是能去那裡學上幾年,她將來的成就可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秦大夫呵呵一笑,“醫者,講究的是治病救人,名望錢財都是外物。”
“那去了大青山不是能學更多的東西救更多的人嗎?”
秦大夫笑了笑,沒再和他爭辯,這時,項酒帶着徒弟過來了。廖掌櫃面上立即帶了笑。
“項老這是又要出門?”
項酒道:“出門轉轉,順便給柳長老帶點東西。”
“可要人手幫忙?”
“不是什麼重物,不必了。”項酒說完,走到秦大夫面前,遞給他一張藥方。
“孩子脾胃弱,下次可以給他試試這個方子。”
昨日秦大夫剛和項酒說起自己的一位小病人,今日項酒就送來了一張藥方,秦大夫連忙接下,仔細看了藥方之後,心生敬佩。
他笑道:“還得是你啊,旁人還真想不出這方子。”
項酒笑笑,“我們在此借住,自然不能是白住,有任何疑難雜症儘管來尋我們,我治不好的還有那幾位長老呢。”
廖掌櫃一聽這話,心中大喜,忙對着項酒擡手致謝,“項老醫者仁心,您住在這纔是我們的榮幸。”
項酒呵呵一笑,招呼着身後的徒弟,“寶寶,走了。”
項寶寶乖順的跟上他,在秦大夫和廖掌櫃的目送下出了濟生堂。
兩人出了濟生堂之後,項寶寶問他師父,“師父我瞧着今年選拔的資質也一般,他們能通過最後的考覈嗎?”
看上去是一般,可三個月後誰又能知曉呢?
“無礙,咱們這次只是跟隨幾位長老而來,想必他們也清楚這些醫者的資質,如果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他們自然會想辦法的。”
項寶寶點頭,“也是,聽聞幾位長老可是答應院長,一定會帶回去資質絕佳的弟子,若是京中選不出來,咱們還會去其他地方吧。”
“嗯,我們此行,不考慮當下,只爲大青山將來着想,長老們也不會太着急。”
項寶寶正要說話,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一股清淡的香氣霎時在他鼻尖掠過,這香氣?
“抱歉……”
項寶寶擡眸就對上一雙清澈的眸子,撞他的人再次致歉,隨後追着一個小身影跑了。
“阿止,等等我……”
項寶寶追着那身影看了一瞬,然後纔對項酒道:“師父,她的眼睛好乾淨啊,我從來沒……”
“師父,師父?”
項酒收回目光,滿心疑惑,長這麼像?是她嗎?
“師父怎麼了?可是認識方纔那位姑娘?”
項酒又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才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不太確定,我見她的時候她還小,已是許多年未見,不知如今是何模樣?”
“不過方纔那位姑娘有她小時候的影子。”
項寶寶追問,“師父說得是誰?”
項酒想了一下,笑道:“按照輩分來說,爲師應該稱呼她爲……小師叔。”小師叔?是何人那般小的年紀竟能當得他師父稱呼一聲小師叔?項寶寶驚呆了。
“我怎的從未聽過師父說過,她是何人?”
項酒沒理他。
“師父,師父徒兒好奇,師父就告訴徒兒吧……”項寶寶追着項酒不停的問。
這邊,陸箏等追上了汪止,牽住了他的手,以防他走失,回頭找卻找不到蕭祁了,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這帶孩子出門是有點累。
陸箏在原地等了許久,才見花穗引着蕭祁和小福子過來。
“姑娘跑得真快,一眨眼我們就找不見了。”小福子說道。
陸箏指了指汪止,示意是他跑得快。
“姑娘還有什麼要買的東西嗎?沒有的話咱們就回府吧,馬車在前面等着。”
“沒什麼要買的了,就是帶阿止出來轉轉。”
她明日又要看診,不知病人什麼情況,又要看多久,白日還能不能出府,是以,今日出來轉轉。
這次又是沈歸夷給攬的活。
陸箏就知道沈歸夷給攬的活絕不是什麼簡單的頭疼腦熱,果然,第二日,當陸箏在蒼梧院的偏廳看到病人時,靜默了片刻。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彙集在偏廳裡的幾位病人,眼神一一從幾位身上掠過,然後落在坐在椅子上的病人。
很好,這次是個瞎子。
或許是陸箏方纔的眼神太過無奈,沈歸夷清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陸姑娘……盡力就好。”
陸箏擡眼看他,只是輕笑一聲,然後目光才落到病人身上。
這是個嬌弱的美人,即便她眼睛上蒙着一層布,依然可以看出這是個美人,膚如凝脂,脣紅齒白,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像是一幅畫。
她似是在尋陸箏,輕啓脣角,聲音如百靈鳥一樣婉轉,“小女孟綰綰見過陸神醫。”
“家中長輩聽聞陸神醫之名,爲了想讓我重見光明,尋了沈世子引薦,叨擾陸神醫了。”
這語調,頗有些熟悉,陸箏擡眼看向沈歸夷,可不就是和他當時有些相似嗎?
治得好或者治不好對他們來說,好像都一樣,因爲自己心中本就不抱希望。
“先把個脈吧。”陸箏開口道。
孟綰綰伸出手臂,陸箏開始把脈,又拆下她眼睛蒙着的布,檢查了眼睛和頭部,這才問道:“頭部曾遭受過重傷,當時是如何醫治的?”
不是問是否曾遭受過重傷,而是她斷定孟綰綰頭部一定遭受過重傷。
立在孟綰綰身後侍女驚訝的看了陸箏一眼,即便聽聞這位陸神醫治好了沈世子,可當看到陸箏的時,她還是覺得太過年輕了。
“陸神醫猜得不錯,我頭部確實受過重傷。”
孟綰綰緩緩道來,“當日去城外寺廟上香,馬兒受了驚,馬車側翻不甚掉入坡下,我撞到了頭部,昏迷了幾日。”
“等我醒來的時候便看不見了。”
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又好像在講別人的事。
“外祖父爲我請過許多大夫,喝過很多藥,鍼灸過,也曾請過京中的名醫,治了幾年,也未曾見效。”
如今,她已經習慣黑暗了,也不想每日口中都是苦澀,再不想喝那些苦藥了。
沈歸夷感同身受,知道她心中所想,說道:“陸姑娘和別的大夫不一樣,定會……”
話還沒說完,遭了陸箏一個白眼,沈歸夷話音一轉,“定會窮盡所學,把你當家人一樣醫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