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乃滿洲第一勇士,戰時,他是統軍大將,但是在平日裡,隨時守護在皇帝周圍,尤其是皇帝御駕親征之時。
聽到皇后的呼聲,他知道,大事不妙,立馬領着三十名侍衛衝進帳中。
覃明聽到鰲拜進帳,拔出寶劍,轉身泰然站定。
鰲拜一揮大手,侍衛們將覃明團團圍住。
覃明笑道:“你,就是鰲拜?”
覃明定睛看着鰲拜,只見他身高體壯,看上去如同一堵堅固的大牆,面目粗狂,一部大絡腮鬍子,幾乎把整個臉都遮蔽了,看上去猶如一顆大獅子頭。
“你是王燁?”大玉兒搶先問道。
“大玉兒,你果然有見識,勝過了滿清的所有男人。”覃明笑着說,“你們這些韃子,我最欣賞的人,目前爲止,也就你一人而已,其餘的,不過是莽夫而已。”
鰲拜怒道:“你說誰是莽夫?”
“莽夫自會答話。”覃明笑着說,“鰲拜,你雖爲滿清第一勇士,卻有勇而無謀。你可知道,你們的細作,其實不過是本欽差的心腹,你們所得到的情報,都是假的,就連吳三桂獻關,夜不過是一個誘餌。我大明皇帝,雖然人人皆稱昏君,可是,歷史終究會證明,他只是生不逢時。若果早生一百年,他必成千古一帝,可以直追唐宗宋祖。然而,我大明曆代先帝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爛攤子,任他再勵精圖治,畢竟朽木難雕。然而,只要再給他二十年,只要把你們這些滿賊驅除,我大明朝在吾皇的治理之下,必定會重現繁榮之景象。”
“哈哈哈哈……”鰲拜大笑道,“王燁匹夫,你以爲我大清會給你們機會嗎?你們漢人,滿口仁義道德,天下爲公,可是,都是一些客套話。私底下,誰不是蠅營狗苟,小肚雞腸,爲了一兩黃金,連自己的親老子都會出賣!你們強大的時候,到處燒殺劫掠,你們在邊關,殺害了我們多少骨肉?你們表面上把我們當成天朝子民,其實不過將我們當成奴隸而已。我們現在兵強馬壯了,四海歸心了,你們就害怕了。哈哈哈哈……我告訴你,晚了!你以爲我們滿人是好糊弄的嗎?你錯了,這世道,誰是皇帝不重要,關鍵是是更強大。一個有錢的屠夫,依然可以謾罵你們的孔子是個窩囊廢,是個四處乞討的廢物。哈哈哈哈……”
“是嗎?”覃明說,“以你這麼說,現在你們的皇帝已經死了,只要你能夠號令八旗子弟,你就可以以下犯上,成爲滿清至高無上的王者,而不把綱常倫理放在心上了嗎?”
覃明一句話,說得鰲拜啞口無言。
“你……”鰲拜氣得暴跳如雷,“匹夫,看刀!”
鰲拜說着,挺刀而出,衝向覃明。
覃明冷笑一聲,腳下劃開一步,扎馬站定,力貫雙臂,劍鋒直指鰲拜,大喝道:“找死!”
鰲拜卻不理會,將全部氣力都蘊藉於持刀的右手,橫刀捺向覃明的左肩。
覃明卻不爲所動,他知道,鰲拜雖沒有什麼智謀,可是打鬥之中,卻是悍將,殺人的魔王,怎樣才能置人於死地,作爲滿清第一勇士,恐怕比他的主子皇帝死鬼還清楚明白。
果然,力道使到半途,鰲拜突然收刀,削肩的利刃轉而直刺覃明洞開的胸部。
本來,刀最宜砍殺,鰲拜改爲刺殺,足見他勇武之餘,應變亦是不錯。
可是,覃明以不變待他變,已經掌握了後發制人之先機。只見他身子突然向後仰去,避開了鰲拜的刀鋒,趁鰲拜利刃落空之際,他突然利劍前送,一劍刺進了鰲拜的咽喉。
高手相博,博的不單是技藝,更在於料敵的敏銳和出手的時機,只要一擊足以致命,何必在乎那些驚心動魄、詭異妙曼的招式呢。
鰲拜來不及哼一聲,已經睜開了垂死之前的怒目。可是,一具屍體,再大的憤怒,還能殺人嗎?
覃明抽劍入鞘,罵了一句:“第一勇士,徒有虛名!”
多爾袞看見愛將瞬間死去,心中已然發毛。但是,他畢竟是開國之君努爾哈赤的傳人,驚懼憤怒,憂患膽怯,絲毫沒有流於臉色。他緩緩地將腰間的彎刀拔出,指向覃明,道:“王燁,你的名字取得好啊,聽起來,就像是王爺一般。在明廷,你寂寂無名,本王從未聽說過你的大名。你的主子依你所言,的確是勵精圖治,可是,多少豪俠名將,都死於他的屠刀之下,這,包括了你們引以爲傲的袁崇煥袁大將軍。你想一想,以你的劍術、口才和外交能力,如果身爲明君之臣,何止是一名欽差,封侯拜相,夜委屈了你啊。王大人,我大清雖爲蠻人,可是,敬才愛才用才,卻遠比貴國賢明。只要先生心向大清,到我大清一同天下之時,我多爾袞可以性命保證,保你青史留名,列爲開國元勳,位極人臣,甚至,我願以你們最爲繁華的蘇州、杭州,乃至整個江南,全部作爲你的封地,給你半壁江山,你我共同執掌天下,不知尊意如何?”
“多爾袞,你的兄長屍骨未寒,你的嫂子正爲丈夫之死而痛苦不已,正爲他的兒子能否承繼大統而憂慮,而你倒好,竟然已經將大清視爲您的囊中之物,你是狼子野心也好,趁人之危也罷,你這種人來招降我,簡直是對天下人的羞辱。死了這條心吧。”
“多爾袞你聽着。”大玉兒突然說,“從此時此刻起,你,就是大清的統帥,乃父乃兄的基業,怎可毀於一旦。你必須將此人碎屍萬段,替四千弟兄報仇,替你哥哥報仇!你若能夠做到,別說是區區皇位,連你的嫂子,我,大玉兒,也是你的妻子,愛新覺羅氏的一切,皇太極生前的一切,都是你的。”
大玉兒說得情真意切,不卑不亢。
多爾袞看了一眼鏗鏘的皇嫂,心意也無比堅定起來,他大喝一聲,挺刀而上。衆侍衛在大玉兒的言說下,已經將多爾袞視爲國君,見他挺身而出,雖知必死,卻也毫不畏懼,全部使出渾身解數,一擁而上。
覃明冷哼一聲,左掌突然向前拍出,只見一道綠光閃電一般猛然在地上爆開,衝在前面的十餘名侍衛已經被炸得血肉橫飛,身首異處。接着,覃明右手寶劍在空中自上而下劈出一道金色光芒,帳篷的頂部、腳下的土地,同時被劈成兩半。棚頂落下,將衆人罩在帳下。有的侍衛,卻已陷入裂縫之中不能自拔,呼叫聲連連。
覃明卻在這混亂之中,左手糾起大玉兒,右臂夾着多爾袞,一縱一竄,已經奔出百步開外。
這裡,正是劉天豹、蘇蔚然、柳卿卿三大堂主和十六名香主接應他的地方。十九人立即將三人護在中央。
一會兒,滿清電子的軍隊,已經將這二十二人團團圍住。爲首的將領,乃是多鐸,滿清的又一得力統帥。
“王燁!”多鐸大聲說,“立馬放了皇后和王爺,否則,今日就算你變成大雕,我手下的七萬射手,也會將你碎屍萬段!”
“呵,多鐸狗賊,縱然我們放了這對姦夫淫婦,我等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你這把戲,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柳卿卿嬌聲嬌氣地說。
“哈哈哈哈,”多鐸大笑道,“我多鐸身爲統軍大將,雖然未必言出必行,但是,你這騷娘們長得夠俊,就算我捨得殺你,可是手下的弟兄們也未必捨得,你們這些漂亮的娘們,想死,恐怕也死不了。”
多鐸說吧,數萬軍士爆笑不已。
覃明座下的十名女堂主女香主,哪裡受得了這番嘲弄,全都怒目而視,只要覃明一聲令下,她們必會以死相拼,保住自家名節。
可是,覃明並沒有發令,他只是將長劍,橫在了多爾袞的脖子上,大聲說:“現在,你們的皇帝皇太極已死,新任皇帝多爾袞就在我的手上,還有你們的新皇后大玉兒。如果你們想讓國父國母死在我的劍下,儘管放箭,大不了我們同歸於盡。”
多爾袞卻大笑起來:“弟兄們,我大清雖爲蠻夷,可是,做人終究要有氣節,大丈夫豈可因私廢公,忍辱偷生,弟兄們,不必管我們,殺了他們,然後,擁立皇兄皇太極長子愛新覺羅•福臨爲帝,再替先皇、皇后還有鰲拜大將軍報仇!”
“殺了王燁,殺了王燁!”大玉兒也高聲大呼。
“額娘,額娘……”這時,軍中突然飛出一騎快馬,馬上一大一下兩個人。大的,正是一身青色道袍的龍嘯天,小的,則是隻有十來歲的皇太子愛新覺羅•福臨。
“皇兒,福臨……”大玉兒驚叫起來。
衆人也是一驚。只有覃明暢快淋漓地笑了起來。
原來,龍嘯天星夜趕送奏摺不過是覃明有意安排的障眼法,真實任務,其實是要他讓他兜一個圈子,再奔赴塞外,帶領他座下的道士和尚,將皇太極的子嗣全部殺死,只留下皇太子愛新覺羅•福臨,以備不時之需。
很快,龍嘯天就領着愛新覺羅•福臨來到了覃明面前。
“你們還有什麼話說?”覃明說,“現在,你們愛新覺羅皇族子孫,就只剩下這個孩子了。你們還有多少皇子皇孫,可被擁立爲帝啊!”
這回,衆人都啞然了。
只有大玉兒,卻大笑起來。“衆將士聽令,給我射殺這羣狗賊,一個不留。我們滿人自從宋遼以來,備受欺凌,我們的列祖列宗,歷經數百年拼搏,終於有了今日基業,眼見就要坐擁天下,一雪前恥,豈可因爲皇位承繼,而放棄天下,難道,還要讓我們回到受人凌辱的歲月,過那禽獸不如的日子嗎?衆將士聽着,我大玉兒是你們的國母,我夫皇太極已死,我說的話,就是天命。你們誰殺了王燁這條惡狗,誰,就是大清的皇帝。還有,有朝一日你們進入中原,給我選定最繁華的兩個城市,將他們宰殺三五日十來天,以祭奠我夫妻在天之靈!”
“不——”愛新覺羅•福臨突然大叫,“聽我說!”
覃明倒想好好聽聽這個歷史上,即將主宰中國的小皇帝說些什麼。他笑着,看着這個孩子。示意龍嘯天將他放開。
龍嘯天從腋下把他丟在地上。福臨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卻沒有任何的恐懼。
“皇額娘,皇叔,多統領,各位將士。”福臨用稚嫩的聲音,大聲地說,“父皇已經駕崩,我作爲父皇的長子,按照祖制,即爲儲君。今日,我,便在此登基即位,成爲我大清的第三代國君。”
福臨說完,衆將士已經跪地而拜,山呼萬歲。
“平身!”福臨有模有樣地說。
衆將士威嚴地站起來,似乎他們已經恢復了當初的威武之師的風範,全部肅然看着他們的小皇帝,等待新皇的旨意。
福臨說:“”朕現在,頒佈第一道聖旨,皇叔多爾袞接旨。”
多爾袞跪地而拜,說道:“臣多爾袞接旨。”
“皇叔,您是先皇的親兄弟,朕的親叔叔,朕臨危即位,年幼無知,諸國國家大事,還要仰仗皇叔指點。即日起,皇叔即爲大清攝政王,全權處理國家一切事務。如若朕有何不測,皇叔可以取而代之。”
多爾袞感激涕零而又惶惶無措,只是搗蒜一般磕頭,口中連連說道:“皇上……”
福臨走過去,用他孱弱的身軀,將多爾袞拉起。
多爾袞道:“臣就算是肝腦塗地,也難報吾皇大恩吶。”
福臨頷首而笑。
“王大人!”福臨轉身對覃明說道,“現在,朕有一個請求,請大人務必成全。”
“何事,請講。”
“按照你們漢人的規矩,只要朕作爲人質,隨大人到明廷去,是不是你們就可以放了我的母后和皇叔,放過我的子民?”福臨朗聲說。
覃明萬萬沒有想到,福臨居然會作出如此佈置,心中對他,大大的讚賞。
可是,覃明清楚地知道,這個小皇帝的質子身份,與未來的大清帝國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無足輕重。
“哈哈。”覃明冷笑道,“福臨,你的如意算盤,打得也太精了。你們大清,沒有質子的規矩。再說,你一個孩子,於大清的前途,沒有任何影響。我放過你的皇叔母后和你們的數萬大軍,你們遲早會捲土重來,甚至,只要多爾袞一旦獲得自由,他馬上會下令處死我等,你說,這交易換做是你,你會答應嗎?”
福臨說:“我們大清,就算是一個孩子,也是一言九鼎,絕不會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何況朕還是一國之君。”
覃明笑道:“你的漢人老師,有沒有和你講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哼哼,王大人是在恥笑我們清人無義嗎?”福臨說,“朕的心中,寧失天下,不可失去天下人心,你說,人心與天下,孰輕孰重?”
覃明笑而不答。
福臨繼續說:“遲早有一天,我大清的鐵騎,必定會馬踏中原,坐定江山。朕,絕不會失信於未來的臣民。朕向你保證,你放了朕的母后和皇叔,朕的千軍萬馬,立即退回關外,十年之內,絕不侵犯大明寸土。王欽差,朕則就和你簽訂盟約如何。”
覃明說:“我只相信寶劍和鮮血,不相信什麼盟約。”說罷,他的寶劍,已經唰地一聲,抹過了多爾袞的喉嚨。一道血光噴薄而出,多爾袞倒在了覃明的腳下。
“皇叔——”大玉兒和福臨同時叫道。
而正在此時,大玉兒的胸口,也有一柄寶劍從後背透出,那是蘇蔚然的寶劍。
大玉兒“哐啷”一聲,甫然跪地。大玉兒伸出顫抖的雙手,朝福臨叫道:“兒啊……”
福臨痛苦地奔向大玉兒,“母后……”
“嗖——”一隻袖箭從柳卿卿袖中飛出,直刺福臨的咽喉。眼看袖箭就要刺到,遠在三十步之外的統領多鐸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柄彎刀以鬼神難及的速度,“當”的一聲,將袖箭打落在地。
劉天豹和龍嘯天同時發出兩隻飛刀,刺向多鐸。多鐸見二人暗器以迅雷之勢飛來,躲避已然來不及,他只好硬扛。只見他左手猛地發出一掌,右臂向後一收,解開了護胸鎧甲,在這遂不及防的關頭,這一掌一甲,雖然難以招架兩大武林高手的力道,可是,總算削減了部分力道。兩柄飛刀從鎧甲中穿透而過,只是輕輕刺中了多鐸的兩胸,傷勢並不重。
“好應變,好功夫!”二位堂主齊聲叫好。
“多統領,你沒事吧。”福臨關切地問。此時,大玉兒已經過世,雙手,卻緊緊抓住兒子的小手,似乎有無限的眷戀,無法割捨。
“皇上不必擔心,臣沒事。”多鐸說。
多鐸憤怒地看着這些武林高手,很想下令七萬將士將他們全部亂箭射死,可是,皇帝在他們手裡,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他的腦海裡冒出一個絕妙的點子。於是,他拔出將軍的佩劍,按在脖子上,對覃明說:“大人,你所憂慮的,是我們這些勇武之士捲土重來。既然我們的先帝、太后、攝政王都已經爲我等而死,我等又何惜此頭。大人,我等七八萬將士,願意以已死,換取他們的遺體,還有吾皇的性命,讓他將先皇、太后和攝政王,以及鰲拜等將領的遺體送回關外安葬。大人,我大清精銳盡在於此,十三歲以上男丁均在於此,吾皇就算想要東山再起,那也沒有指望了。求大人成全。”
多鐸說罷,轟然跪地。
“求大人成全!”全體將士齊刷刷地跪在地上。
“不可,不可……”福臨早已淚流滿面,他面向鋼刀架在項上的衆將士面前,也軌跪倒在地。
“好,我就成全你們吧。”覃明說,“我保證絕不動你們的皇帝分毫,並且會將你們妥善安葬,還會讓你們的皇帝衣食無憂,終生平安。你們安心上路吧。”
“多謝大人了!”多鐸率先自盡,仆倒在地。
衆將士也緊隨其後,割喉自盡。
一時間,山海關外,倒下一大片屍體,卻流淌出無數血河。整個夜空,都被血光照亮了。這片天空,名字叫做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