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何以一怒如此?那是覃明說到了他的痛處。
原來,吳三桂的父親叫吳襄,字兩環,明天啓二年武進士,崇禎年間先後任都指揮使、都督同知、總兵、中軍府都督等重要職務。
祖大壽,字復宇,寧遠(今遼寧興城)人,祖家世代爲遼東望族,是吳三桂的大舅,更是威震四海的大將袁崇煥麾下的得力干將,在寧遠保衛戰、寧錦大捷、北京保衛戰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祖大壽、祖大樂、祖大弼三兄弟皆遼東將領。崇禎四年,祖大壽築大淩河城。八月,皇太極兵圍大淩河,孫元化急令孔有德救援,至吳橋時,發生兵變,孔有德倒戈回山東,登州城陷;孫承宗派宋偉、吳三桂的父親吳襄救援大壽,宋吳兩將不和,在長山坡遭遇潰敗;祖大壽四次突圍均失敗,明軍4萬多人分兩路出擊,全軍覆沒,祖大壽糧盡而投降滿清。雖然不久之後,以內應身份又迴歸大明,但是,最終在崇禎十五年,祖大壽駐守的錦州被清軍圍困年餘,糧盡援絕,祖大壽再次降清。
吳襄是祖大壽的妹夫,自幼習武,善於騎射。吳襄耳聞目睹了明朝在天啓二年如何丟失廣寧,遼東經略熊延弼如何被傳首九邊,遼東巡撫王化貞如何下獄而死的慘劇,心中對大明朝廷已經產生了恐懼和厭倦。崇禎四年大淩河之戰中,團練總兵吳襄率馬步四萬餘往援大淩河祖大壽,結果吳襄臨陣逃脫,被削職。後來雖然官復原職,可是心中死結,卻怎麼也打不開。祖大壽投降之後,吳襄也投降了皇太極。祖大壽是世居遼東的望族,祖、吳兩家的聯姻,使吳襄,吳三桂父子找到了堅強的靠山,也使祖氏家族的勢力更加壯大。吳三桂在父親吳襄和舅舅祖大壽等的教誨和影響下,文武雙修,不到二十歲就考中武舉,從此跟隨父親吳襄和舅舅祖大壽,開始他的軍旅生涯。
覃明說起父親和舅舅向韃子投降的醜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怎還按耐得住。
然而,憤怒的他,低估了覃明的能耐。就在刀鋒已經碰到覃明脖子上的絨毛的一剎那,覃明在千鈞一髮的時刻,身子突然一縮,吳三桂的大刀,帶着一股颶風,空刀而回。吳三桂還來不及反應,覃明的寶劍已經出鞘,劍鳴之聲,久久不絕。聽得吳三桂膽寒。吳三桂用力過猛,大刀差點兒脫手。然而畢竟他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立馬收住了刀,又反掃回來。
這一反掃,仍然勢大力沉。覃明手中雖有寶劍,可是畢竟太過輕巧,怎敢與之硬碰。只見他左手按了一下馬背,身子已凌於空中,旋轉起來,如同在進行鞍馬、平衡木表演的體操運動員。而他不是在表演,這是生死之搏,豈可兒戲?他飛旋而起,在空中旋了兩圈,雙腳已經在吳三桂臉上、胸口和腹部腰部連踢了十幾腳。吳三桂的衣甲,也被他那無堅不摧的寶劍,連割了四劍,鮮血長流。
覃明翻身下馬,穩穩地站在地上。而吳三桂,大刀早已脫手,身子伏在馬上,一臉痛苦的表情。
“吳三桂,我不殺死你,是要你死得瞑目。你看,我手上的是什麼?”覃明說着,從懷裡拿出兩封信,“這兩封信,一封是你舅舅祖大壽寫給你的勸降信,寫得不清不楚,不鹹不淡。他可是在那邊日子過得不錯啊。而這一封,則是你的親筆回信,你可認得。”
覃明說完,兩封信已經脫手而出,如同拋石子一般精確地拋到了吳三桂的手裡。
吳三桂只看了一眼,早已面無人色,“怎麼會在你手上?”說着,口中涌出一口鮮血。
“還有什麼說的呢?這,算不算證據。”覃明說,“雖然你言辭閃爍,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吳三桂無話可說了,只是陰森地一笑。
“你是不是以爲,殺了我,就可以保住大明?”吳三桂說,“你錯了,大清的軍隊,已經近在咫尺了。我一聲令下,士兵就會開關,請大清皇帝入關,大明馬上就要滅亡了。我死,也要拉上一個王朝墊背。還有你這個貌似文臣,實乃俠客的欽差。開槍——”吳三桂向士兵命令道。
“啪啪啪啪……”數十隻槍,同時響起。
藍海心看到這裡,頓時心驚肉跳,叫出聲來。他這一叫不打緊,一旁的邱暝風的靜息,卻已被打破。夜明珠裡,剎那間什麼影像都沒有了。
“大師,覃明怎麼樣了?”藍海心焦急地問。
邱暝風呼出一口因驚擾而鬱結於胸的濁氣,調勻了氣息,緩緩地將夜明珠再次啓動。“海心,不要一驚一乍的,你這樣會毀損我和王爺的功力。我倒無所謂,我在局外,不過是氣息不調。王爺在境中,情況大大不同,輕則元氣大傷,重則肉身不保,會被時光拋出,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很不用意心意相通,他在古代發生了什麼意外,我很難救援。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可能會前功盡棄的。”
邱暝風雖有怒氣,但是爲了維繫於覃明的溝通,他堅毅地壓制着。藍海心則羞愧難當,懊悔不已。
這時候,夜明珠裡又有了圖像。
山海關前,出現了很多人。城門已經打開,塞外,萬千鐵騎,如同沙塵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喊殺聲一片。
關內,四大堂主則護着受了槍傷的覃明,其餘幫衆,全部劍拔弩張,嚴陣以待。
吳三桂已經被覃明一劍削去了頭顱,血流了一地,一隊士兵,正擡着屍體,向城樓裡走去。
藍海心不敢相信,歷史,居然被覃明改變了。
“幫主,沒事吧!”黑豹堂堂主劉天豹關切地問。
“沒事。”覃明雖然肩上、臂上、腿上捱了三槍,但是都不是要害之處,臉色雖然鐵青,依舊鎮定自若,不失幫主威嚴的風度。
火狐堂堂主蘇蔚然和白鶴堂堂主柳卿卿兩人,正悉心地爲幫主療傷,蘇蔚然一邊取彈頭,還一邊哼着江南小曲,爲幫主減輕痛苦。
“幫主,都怪我等辦事不利,先發而後至,讓幫主受了傷,屬下該死。”青龍堂堂主龍嘯天一副痛心疾首,滿是自責的神情。
“此事與諸位無關,本幫主只是突然覺得頭腦中一片空白,就從空中摔了下來。不過幸好,沒有錯過了刺殺奸賊的時機,只是受了一點皮肉之傷。”覃明和藹地一笑。
“弟兄們——”龍嘯天大喝道,“幫主待我們恩重如山,該是我們報答幫主的時候了,聽好了,給我使出渾身解數,讓山海關的大門,成爲韃子的墓碑,給我殺啊——”
數千幫衆,如同一場空前絕後的流星雨一般,向咆哮着的韃子鐵騎衝出去。
韃子的部隊,稱爲滿洲,八旗的主體是騎兵。清太祖努爾哈赤於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正式創立,初建時只設黃、白、紅、藍四旗。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因“歸服益廣”,也就是歸附、降服的軍隊越來越多,所以將四旗改爲正黃、正白、正紅、正藍,並增設鑲黃、鑲白、鑲紅、鑲藍四旗,合稱八旗,統率滿、蒙、漢族軍隊。
八旗之中,又以正黃,鑲黃和正白旗的兵勇最爲精銳。他們是滿清的上三旗,乃是皇帝的嫡系部隊,他們都是馬背上的勇士。他們騎着快馬,個個勇猛無畏,武器爲彎刀、斧頭、長槍、長戟、斧頭、流星錘、狼牙棒等。看上去,個個魁梧強悍,打殺起來,有如凶神惡煞,似乎不要命一般。
漢八旗,則是重裝部隊,滿文稱爲“烏真超哈”,主要是炮兵。這些炮兵因爲負責火炮、輜重,故而大多在部隊末尾,是步兵。
衝殺之時,自然以騎兵爲主力。當韃子的騎兵潮水一般衝殺而來,四堂的勇士們毫不畏懼,他們雖然都是“步兵”,可是,個個都是武林中有些名頭的人物。他們知道自己的短處,卻也有韃子騎兵縮不及的長處:武功高強。
平日裡,這些俠士都是正人君子,可是,面對豺狼一般的侵略者,綿羊也會在瞬間化作猛虎。他們奔出一段路程,在距離韃子騎兵百餘步的地方,突然一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暗器:標槍、金錢鏢、飛鏢、擲箭(甩手箭)、飛叉、飛鐃、三棱刺、峨眉刺、飛劍、飛刀、飛蝗石(鵝卵石)、鐵橄欖、如意珠、乾坤圈、鐵鴛鴦、鐵蟾蜍、梅花針、鏢刀等,向洶涌而來的騎兵揮灑而去。
暗器大多是武林中人創造出來的,它們體積小,重量輕,便於攜帶,大多有尖有刃,可以擲出十幾米乃至幾十米之遠,速度快,隱蔽性強,等於常規兵刃的大幅度延伸,具有較大威力。在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上,暗器很難發揮作用,所以古代戰將很少有練暗器的。暗器最適宜近身搏鬥時偷襲。
可是,他們的暗器既多且毒非常小巧,他們又均爲臂力非凡的武林豪傑,所投擲出去的暗器,韃子騎兵根本無法擋撥。只片刻間,數千只暗器飛出去,兩千多韃子騎兵已經跌落馬下,有的當場斃命,有的則被後面的軍馬踩踏而死。韃子騎兵頓時亂了陣腳。
這時,幫衆之中擅長射術的一二百人紛紛拿出強弓硬弩。他們的弓弩,都是連弩,一次就可以射出十幾只箭。在暗器和弓箭的兩撥攻擊中,韃子騎兵已經死傷將近三千人。
這時,突然傳來了韃子收兵的鳴金聲。於是,韃子兵前隊立馬轉身撤退。四堂幫衆乘機掩殺過去,又是暗器利箭齊飛,韃子兵又倒地無數。
龍嘯天也下令撤兵,衆勇士們意猶未盡地退了回來。千餘人中,死了五六人,傷者百餘人。可以說,取得了大勝。
吳三桂一死,手下將士失去了主心骨,只是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兩邊不插手。
清兵退去,而且損失慘重,守關將士立馬將覃明等人迎入關內,似乎早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殺主之仇。
守關副將將覃明請到了吳三桂原先的起居室。覃明在兩名堂主的照料下,傷口已經包紮,氣色已經恢復,行動已經無礙。四堂堂主和十六名香主護衛着覃明進了吳三桂的起居室。房間很大,有客廳有書房還有餐廳,陳設還比較雅緻。看來吳三桂還是比較會享受生活的。
覃明對這二十名心腹說:“諸位,今日之戰,目前我幫雖然佔了上風,但是,韃子人多勢衆,你我武藝再高強,終究是血肉之軀。我們只適合於單打獨鬥,並不習慣於戰陣衝鋒。韃子少說也有六七萬人馬,他們折損三五千人,於實力並無大礙,而我們犧牲不起。善戰者,伐其謀,取勝之道,並不全憑實力。我們要打贏這一仗,看來原定的暗器、毒藥等計謀,實在是無法將韃子一網打盡。我們所缺的,是人。所以,我們必須改變方略。”
說到這裡,覃明悄悄地靠近窗子,側耳傾聽,果然,門外有第二十二個喘息聲。
覃明悄然回到原處,給部下一個手勢,示意有人偷聽,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必須撤離,回到關內,上報朝廷,然後請示陛下,派遣重兵抵禦韃子。各位,事不宜遲,本欽差這就給皇上奏報,龍先生,煩請您星夜趕往京師,親自呈給陛下,陳說當前形勢,併力爭大軍援助。本欽差這就寫奏摺。”
果然,覃明在書案上俯身寫起奏摺來。
一會兒,他就寫好了,交給龍嘯天,說道:“拜託了,入夜就啓程吧。”
接着,他對衆人說:“現在,我們以尚方寶劍,接管吳三桂的城防,緊閉城門,任何人沒有本欽差的首肯,不許出入,連一隻螞蟻,都不能任意出入,違令者,殺無赦!”
衆人道:“遵命!”
“分頭行動吧。”覃明說罷,遣散了衆人。
夜幕降臨。
山海關外,韃子的大營連綿數裡,各個營蓬各自倚靠險要地勢而建,營營相連,互成堡壘。
關外天高地闊,山川雄峻,月亮似乎也比關內要大得多、圓得多、亮得多、美得多。
一騎駿馬出了城,是肩負使命的龍嘯天,馳騁而去。
而另一邊,一個瘦小的身影也從城牆隱蔽的一角懸繩而下,鬼鬼祟祟地向韃子大營而去。此人,正是將覃明等人請入城關的守將。
看着他遠去,守在一旁的劉天豹也從暗角里出來,走下了城樓,徑直來到覃明的書房。書房內,除龍嘯天外,其餘十八人都在。
“幫主,他們都走了,我們怎麼辦?”
“夜襲韃子,刺死賊王!出發!”
一行人在覃明的帶領下,趁着夜色,展開輕功,向敵營全速而去。
韃子已經得到細作密保,知道關內虛實,守備比較鬆懈。
在皇太極的大帳之中,其弟多爾袞,其妻大玉兒均在,三人正在大塊吃肉,大碗飲酒。
多爾袞說:“哥,你說這吳三桂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開了關之後,被一個什麼破欽差殺了,害得我們損兵折將。眼下,我們怎麼辦呢?”
“你不用急。那個狗漢奸不是說了嗎,大明朝廷沒有派兵增援,關內只有吳三桂的親兵三千,他們都把欽差當成敵人,時刻準備給主子報仇呢。再說,我大清八旗子弟,向來所向披靡,折損區區三千兵馬,不足爲慮。我們的士氣,雖然有點折損,不過,給他們一點打擊也好讓他們沉住氣,將來進了中原花花世界,再讓他們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那還等什麼,我們應該立馬殺入城中,奪取中原,早日稱雄天下,好好享受大好河山啊。”多爾袞說。
“不急。區區小關,何足掛齒。讓疲憊的將士們休息休息,也好恢復元氣。”皇太極說着,端起酒碗,“來,咱們幹。哈哈哈……”
“皇上。”大玉兒放下酒碗,說,“漢人詭詐,小心那個奸細靠不住啊。”
“我們當初不是也懷疑吳襄、祖大壽不誠嗎?這不,吳三桂這王八蛋都投誠了。可惜啊,福薄命淺,我許諾的平西伯,以及天下大定之後的平西王之位,他還沒有到手就一命嗚呼了。”皇太極說。
“死了也好,免得以後老子看不慣這些貳臣漢奸,以後還要殺了他。漢人不殺,我也要殺。這可好,免掉了咱們殺戮功臣的惡名。”多爾袞大笑起來。
“可是,我心裡老是不踏實。”大玉兒說。
“嫂子,皇后,你就放心的吃肉,快意地喝酒,打仗,咱和皇上哥兩,可是無人能敵的。還有,咱們的滿洲第一勇士鰲拜,他可不是吃素的,任大明再出來十七八個袁崇煥一兩百個祖大壽這樣的武將,也不是一個鰲拜的對手。”
大玉兒說:“皇上、皇弟,成大事者,不可輕敵,更要注重細節。你不覺得那個王燁太不簡單了嗎?他可以單槍匹馬殺了千人護佑的吳三桂,在幾十只洋槍槍口之下,居然現在還安然無恙……我們的勇士,都心有餘悸,以爲他是天神下凡,護佑大明,大明命不該絕啊。”
“別聽他們瞎說。”皇太極說。
“可是,軍心比什麼都重要,軍心畏懼,何以制敵?”大玉兒說,“我們得多派細作,把關內情形探個究竟。畢竟,只有咱們自己人,才靠得住。”
皇太極、多爾袞兩兄弟聽煩了,只是互相勸酒。
突然,大帳裡飛進一個人來,手中寶劍早已出鞘,怒喝道:“你們這兩個王八蛋,納命來!”
是覃明。
覃明話音剛落,皇太極的左胸,已經被利劍刺中,長劍從鎧甲刺入,如同刺進豆腐泥漿一般,劍已沒柄,皇太極當場斃命。
“來人啊,有刺客!”大玉兒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