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姐現在的表現又讓夏氏失望了,她暗暗搖頭,說道:“我就是擔心珍姐,這孩子頭腦簡單又衝動,最容易被人家當槍使!”
此言一出,陳老太想到自己那沒腦子的大閨女,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丫頭不省心,當孃的只能多費心了!”
珍姐瞬間漲紅了臉,自己有那麼差勁嗎?娘居然當着陳元姑面這樣說她。
原本她就記恨元媛,現在,在自己假想敵面前,被親孃不留情面的打擊,珍姐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來,直接跑了出去。
夏氏不過是抱怨幾句,難得九老太太還贊同,正打算趁熱打鐵,和她套近乎,以後回京城多來往,誰知道這死丫頭又鬧彆扭。
一時也變臉了,這死丫頭越發的上臉了!
夏氏再三地陪不是,這才帶着貴姐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這母女三個走了,陳老太撇撇嘴道,“她家的小丫頭果然是個沒腦子的!”
隔天,夏氏奶嬤嬤,張媽媽又送了厚禮過來。
“九老太太,昨日家裡的六姑娘有些不舒坦,所以一時失禮了,二奶奶讓我來給您賠禮。”
陳老太現在還真看不上這點禮物,覷了一眼。
“罷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我還能跟她計較。回去和你們二奶奶說,得空了就過來說說話。”
張媽媽聽了這話,瞬間笑開了花,“老奴一定把話帶到。”
夏氏之後又來了一回,卻沒有帶兩個女兒。
知道陳老太不可能在鄉下住時間長,特意過來詢問,他們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好一同啓程路上做個伴。
陳老太無所謂,便和她約定了日子一起回京城。
這一日下午。陳老太正在屋裡歇晌覺,突然聽到院子裡吵吵嚷嚷的。
這人上了年紀,隨時隨地都能打個盹,時間也不必太長,老太太這會兒被驚動了,也不睡了。
走到門外,“出了什麼事?”
孫氏見婆婆出來了,連忙道,“娘!門口來了個叫花子。媳婦給了饅頭和銅錢,她居然還不走?死活要見您,說是您孃家親戚。”
陳老太翻翻白眼,“胡說八道,我孃家親戚的前一段時間不是都來過了嗎?哪冒出個叫花子?”
孫氏氣道:“誰說不是呢?可那人死活不走,還想硬闖來,媳婦這就讓人趕她走!”
正說着,陳老漢揹着手從外頭進來。
“老婆子,我估摸着,那還真是你孃家親戚。”
陳老漢滿是溝壑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那人懷裡還抱着一個娃,瘦骨嶙峋的看着就可憐了。”
陳老太奇道:“我孃家親戚?你認的?”
陳老漢搖搖頭,“你跟你孃家多少年沒走動了,我怎麼可能認識,不過那人口口聲聲說是認識你,估摸着不會錯,不然你就去看看吧。”
陳老太,想了,左右也沒事。
“行了,把人帶進來,我看看。”
兩個看門的婆子,推了一個枯瘦的婦人,走了進來。
陳老太定睛一看,不認得!
不過這人也瘦的太離譜了,一身破爛衣衫彷彿是套在竹竿上。臉頰凹陷,雙眼無神,嘴脣乾枯。
她的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包,不仔細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個孩子。
一樣的消瘦,大大的腦袋,細細的四肢,皮膚青中泛白,看模樣是得了什麼重病!
“你是哪家的,憑什麼口口聲聲說是我親戚?”
那婦人緊緊盯着陳老太,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青石板上。
嘶吼着,“姨姥姥救救我的孩子!”
說完她用力的磕頭,口中繼續,“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姨姥姥!救救我的孩子!”
陳老太眯着老花眼。
“等等,先別忙着磕頭,你叫我什麼?姨姥姥,你是哪家的?”
孫氏見那婦人瘦的厲害,還拼命磕頭,怕人給磕死,連忙示意看門的婆子把她拉住。
被人拉住,那婦人髒坑的額頭上已經泛着血色。
蠕動乾枯的嘴脣,“姨姥姥,您還記得您大姐嗎?我是她的親外孫女張蘭。”
大姐?
陳老太仔細想想,自己的確有個大姐,不過早就死了幾十年了。
“你說你是誰?我大姐的外孫女兒。”
“是啊!”
那婦人用力的點點頭,“我外婆只生了我娘就死了!”
陳老太仔細回憶一下,她大姐是遠嫁。
自從出門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大姐,只是知道大姐早產生下一個女兒,就病死了。
她那重男輕女的爹孃,曾經去男方家鬧過一場。不過是要了些賠償就罷了,至於那女孩子,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你娘呢,她可還好?”
想想也是自己的親外孫女,以前家裡窮,又隔的遠也想不到,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陳老太還是問了聲。
陳老太忍不住的開問,讓那張蘭乾枯的眼中突然溢出淚水。
哭訴道:“姨姥姥,我娘也早死了。”
陳老太眉頭暗皺,死了?大姐比她大五歲,她那閨女應該也就50多點。
“早死了!我娘打小就沒了娘,在後娘手底下討生活,好容易長大嫁人,生我的時候又難產,掙扎的把我生下來,沒過幾年就病死了。”
陳老太搖搖頭,大姐和她閨女是一樣的命苦啊!
“那你是…?”
老太太仔細眯着眼睛,試圖從這婦人的五官中尋找出熟悉感,看來看去,只是眼睛恍惚有些大姐的影子。
那婦人的淚水落在懷中孩子的臉上,那孩子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姨姥姥,我也是實在沒法子,才逃出來尋你的。”
“逃出來?”陳老太詫異,“你嫁了什麼人家?爲什麼要逃?”
張蘭哀怨又痛苦,咬牙切齒道,“我那後孃,爲了給他兒子蓋房子,把我賣給一個老鰥夫。”
“雖然他又老又跛,可對我很好,我從小到大,沒有那樣舒心過,可惜好日子過了不到兩年,我那男人就病死了。”
張蘭淚水滾滾,“族人要把我的房子給收了,可是我肚子裡已經有了相公的骨肉,他們一個個卻死活不承認。還想把我賣掉,我只能躲到村頭的破房子裡生下這個可憐的孩子。”
“我原本就是賤命一條,自己吃糠咽菜無所謂,可是這孩子太無辜了,打生下來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都兩歲的孩子,長的還沒有人家半歲的孩子個頭大。”
說着張蘭看着懷裡奄奄一息的孩子,哭道,“如今孩子又得病了,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換他的,我也想把我的孩子救活了,可惜我實在沒錢。”
“想要回我的家產,那些族人卻說我不守婦道,這孩子是私生子,要把我浸豬籠,把孩子活活打死,我沒法子才抱着孩子逃出來。”
這個女人悲鳴着,可惜眼淚已經流乾。
“一路乞討,孃家那邊也不收。外祖家更是不認我了,思來想去纔想到還有您這位姨奶奶。聽說您善良慈悲,所以我才厚着臉皮求上門來,希望姨奶奶您能發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子,我當牛做馬的報答您老人家!”
說完她又用力拼命的磕頭。
這女人的命也太苦了吧!
陳老太婆媳二人,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連聲說道,“快快把她拉住。”
“孫氏!你先帶她換身衣服,吃點飯,回頭我再仔細問問。”
陳老太又看看那懷裡幾乎沒有動靜的孩子。
嘆道:“老二!去找個大夫來給孩子瞧瞧。”
原來老太太是小氣刻薄,可自從元媛做了郡王妃,陳老太變得樂善好施起來。
就算張蘭不是自己的親戚,看她母子這麼可憐的份上,她都會幫一把。
孫氏安頓好人,來回話。
“娘!大夫看過了,那孩子在孃胎裡就沒營養,常年飢餓,底子太差,慢慢養着應該能養到成年,不過壽數應該不會很大。”
陳老太點點頭,“能活着就不錯了。”
“娘!那人是您孃家親戚?”
陳老太白了她一眼,又嘆道:”我是有這麼個大姐,也知道大姐生了一個外孫女,不過我就從來沒有見過,至於這孩子,我更是聽都沒聽過,誰知道呢?”
孫氏有些同情張蘭,忙問,“娘!要不要讓人去打聽一下?”
陳老太想了想,“也罷,你就讓人去打聽一下吧。”
到了晚上,元媛才知道家裡又來了,這麼一位親戚。
聽到她母女三代的遭遇,元媛暗歎,自己的命也真好啊,若是穿越到像她們母女這樣的,估計活不過一集吧。
“娘!您打算收留她們嗎?”
陳有義說道:“娘!出去打聽消息的還沒回話呢,咱們可不能這麼急着認親,沒準是騙子呢!”
陳老漢搖搖頭,“我不管什麼騙子不騙子,只是看那個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一提到那像骷髏似的孩子,一家人都沉默了。
過了幾日,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那婦人說的句句是實話。
她的確是老太太姨外孫女。
孫氏義憤填膺,“那一家子簡直是豬狗不如。外甥女兒當初是挺着九個月的大肚子被趕出家門了。他們居然還有臉說那孩子是私生子!不過就是想霸佔她的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