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子應了一聲，把人拉到了她的面前，“這丫鬟叫小玉，是一年前賣身葬父，主母覺得她可憐才收下的，好在人夠機靈，動作夠快。”
“奴婢小玉，見過七小姐。”小玉扶手做了個揖，靈動的眸子滴溜溜的轉，彷彿會說話似得。
“七小姐不再選一個？”老媽子笑着把另一個身材高挑的推到了她的面前，“這個叫青竹，是老奴遠房親戚的女兒，家裡窮，養不起，只能拉到府裡來做事，人很勤快，辦事也周到。”
“不用了，一個就夠。”墨靈淡淡道。
“那好吧。”老媽子還想再說兩句，見她冷着臉也不敢多話了，帶着丫鬟出了院子。
墨靈指了指院子右邊的一間平屋，吩咐道，“從今往後你就在那兒住下，平時只需把院子打掃乾淨就好。”
“這些事都用不了一天的時間，七小姐就不安排些其他事給奴婢做麼？”小玉跟着她，眼裡滿是不解。
“那就回雜物房，那裡應該有不少事情可以讓你忙碌。”墨靈淡淡道。
“奴婢知錯了，以後不會再提了。”小玉退後了幾步，看着她回了屋，才轉身往東苑走去。
她前腳剛離開，墨靈就拉開了房門，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望去，微抿着的脣緊了幾分。
果然被她料中，這丫頭是秦氏派來監視自己的。
不過看着機靈，辦起事來卻這麼不小心，真是自己高估了秦氏。
她披上披風，從後門離開，直奔酒坊，半路卻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腳下步伐微微一滯，她快步追去，跑到弄堂口時，兩個帶着斗笠，身材健碩的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與她擦肩而過。
兩人身上那淡淡的藥香味，讓她覺得熟悉。
是楨天鳴？
疑惑剛起，肩膀忽然被人按住，拉到了大街上來往人流中。
“抱歉，在下並非有意輕薄姑娘，只是剛剛看姑娘似是失了神一樣，差點被人帶走。”君無恆將她護在身側，走路的速度配合着她。
“失神？”墨靈愣了，剛剛只不過眨眼的功夫，自己明明是想跟上帶着斗笠的那兩個人，怎麼會失神呢。
“先回酒坊吧。”君無恆眸光掃過遠處那藏在人羣中的兩人，帶她離開了最危險的地方。
酒坊內，人聲鼎沸，他將墨靈領到二樓，推開一扇隱蔽的房門，走了進去。
斟了一杯茶遞過去後，方纔開口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姑娘剛剛應該是被人迷了心智卻不自知，只是冒昧想請問姑娘，剛剛姑娘看到的是什麼？爲什麼又會跟着那兩個帶着斗笠的人？”
墨靈手指摩挲着杯盞，若有所思，“我是追一個認識的人來到那兒，先是聞到一股藥香味，之後就碰見你了。”
“姑娘可否將手伸給在下一觀？”
“君老闆還會醫術？”墨靈雖是疑惑，但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君無恆從竹籤中抽出一根，對着她的掌心出輕輕戳了幾下，問，“有疼痛的感覺麼？”
“沒有。”
“那這裡呢？”君無恆又戳了戳她的食指指尖。
就在竹籤碰到指尖稍稍用力的時候，墨靈頓感心口一陣絞痛，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收回了食指，仔細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看到傷口。
這未免也太過奇怪了。
“應該就是姑娘聞到的藥香有問題。”君無恆起身轉向身後的櫃子，取了一小壇酒遞放到桌上，“這酒有解毒的功效，你早中晚各飲上一杯，自然就能解了毒。”
“多謝君老闆了。”墨靈輕握住右手的食指，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愈發明顯了。
到底今天自己看到的那個背影是不是他？
又或者說，如果是他，爲何會對自己用毒。
一個個問題，好似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攪亂了她的心緒。
“墨姑娘有心事，不妨坦言，只要是在下能幫忙的地方，定會盡力。”君無恆清明的眸子靜靜看着她，只是兩天不見，卻能感覺到她似乎多了不少的煩惱。
墨靈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雲淡風輕道，“都是些小事罷了，讓君老闆擔心了。”
小事麼？
知道她不願意提，君無恆便不打算再追問下去。
或許以後，她會願意跟自己坦然些。
脣角輕挑，君無恆開口問，“先前姑娘說是有事找在下，不知是什麼事情呢？”
“我想跟君老闆談一筆生意。”談及正事，墨靈的神色認真了幾分。
“哦？”君無恆的眸底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什麼生意？”
“君老闆給我貨源，我來倒賣，當然君老闆你給的低價必須是最低的，若是掙到錢了，可以五五分，若再往遠一步說，酒賣的好，每年年底我可以多給君老闆一成提成。”墨靈將早已寫好的計劃從袖口中取出，在他面前攤開。
君無恆起初以爲這只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罷了。
可看到眼前那條條框框，歸列整齊的計劃時，臉上的笑容不由深了幾分。
雖只是粗略掃了一遍，計劃也有許多問題，但這做事的態度，讓他重新審視了眼前的女子一番。
“墨姑娘可知道生意並不好做，尤其是做酒的生意，競爭的對象更是多如牛毛，每一種釀酒的手法都有其獨到之處，而你，若拿不出真本事來，不要怪在下把話說的太難聽，失敗是必然的。”君無恆亦是拿出了一副當家做生意的態度與她談。
墨靈雖然明白困難，但要想立足，想要離開墨家，就必須有足夠的底氣。
她現在差的還有很多。
換而言之，如果沒有傅凌風作爲自己的後臺的話，不僅是墨家，任何一個有權勢的人都能輕而易舉決定自己的生死。
“其實姑娘若真想做生意，還有更多其它的選擇，何必非選一樣最難的呢？”君無恆好心提議道。
“酒雖然難起步，難立根，可一旦讓人知曉，名氣打響，收穫的絕對會比付出的多上數倍，它不同於胭脂、錦緞、玉器，百姓不會買了一罈，過幾個月或者幾年再買，不是麼。”墨靈深知他行商的手段和能力，而她也暗中讓寒寧調查過。
在京都這麼多的酒坊中，就數這馥酒鋪的生意最好，一天起碼要出去上百壇。
若一罈十兩銀子，一天的收入就已經十分可觀。
但這馥酒鋪的酒，隨便提一罈，也是五十兩起跳。
所以說，眼前的君無恆雖是行事低調，鮮少有人知道，但家產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王親貴胄少。
“墨姑娘可想清楚了？”君無恆微眯着眸，掃過她平靜如水的臉頰，心中的疑惑亦是如煙霧般慢慢散開。
從她出現之後，自己總有一種期待，期待她會給自己步步計劃完美的生活帶來多少波瀾。
而現在，她的話正如一股浪濤，衝破了平靜的心湖，讓一切變得不那麼乏味了。
“我已考慮清楚，若是君老闆沒有異議的話，三天之後我會再來此地，商議具體的細節。”墨靈分身乏術，不能離府太久，加上現在秦氏又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實在麻煩。
“在下送姑娘出去吧。”君無恆起身之際，門口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察覺到情況似乎不對，他將墨靈推到屏風後，走上前開了門。
門外，店小二臉色蒼白如紙，低着頭小聲道，“老闆，太子殿下突然來此，說是一定要見老闆你。”
“太子殿下要的酒，在下昨天已派人送至太子府了，不知還有何吩咐。”君無恆神色泰然應對。
傅凌風強勢走進房內，凌厲的目光掃過房間每一處角落。
人竟然不在。
不可能！就懷元那臭小子的火眼金睛，從來沒有看錯過。
“太子是在找墨姑娘麼？”君無恆毫不避諱的直接問道。
傅凌風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挑眉道，“你膽子不小，敢臆測本太子的想法，知道是什麼樣的後果麼？”
“後果？”君無恆不疾不徐的搖了搖頭，從容道，“若剛剛在下的話說錯了的話，太子殿下也不會動怒吧。”
“看不出你斯文摸樣，還挺有種的。”傅凌風猛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君無恆揚手一拳反朝他胸口掃去，拳勁快而猛。
就在劍拔弩張，傅凌風反手還掌與他大打出手的一瞬間……
君無恆忽然收回拳風，後退兩步，氣勢全斂。
傅凌風詫異之際，瞬間收手，掌風卻凌厲的將四周圍震得一片抖動。
“挑釁是麼？”傅凌風眸底泛起一道冷厲寒芒，似是要將周圍一切凍結成冰。
“在下豈敢，只是太子殿下武功高深莫測，忽然出手，讓人惶恐，在下也是本能反應。”君無恆說的雲淡風輕，神色平靜的讓人想要質疑都難。
“你說不敢，倒是挑起本太子的興趣了。”傅凌風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語氣重了幾分，“本太子命你拿出真本事切磋一番。”
“在下的真本事不過是品酒，釀酒，賣酒而已，太子打算如何切磋？”君無恆卻絲毫不露怯色，沉穩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