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身份被當場拆穿,堯韜低頭半跪在雪地上,周圍的黑衣人見此也都收手靜觀其變,朝顏握住青淵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面容冷厲如冰雪。
還好不是他,可不是他還有誰了!
“倘若這是你的意思,請你立刻帶這些人離開,我們全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如何?”
朝顏輕巧的開口,試探着堯韜的反應,不動聲色的將青淵收回劍鞘。
這淡淡一問大有深意,堯韜聽出了弦外之音,自知一旦作出迴應,就必然會使姑娘對整件事情蓋棺定論,大婚之日就在三天後公子最擔心的莫過於期間出現變故,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咬定這些殺手都是他的主意和公子還沒有任何關係,當然夏侯謹也不絕不可放過。
擰眉沉思半響,堯韜擡頭言辭懇切:“此事的確是屬下一意孤行,但是屬下所做一切都是爲公子爲蒼梧之大計,夏侯謹乃是大雍的臣子大雍忠心不二的走狗,他屢次三番陷公子於危難之中,當年也是因爲他使得我們多年隱忍籌謀付諸東流,商築之戰他更是斬殺我軍將士無數,此番他入我大宛又豈能放過他,放過他無異於給公子給蒼梧埋下大患!”
堯韜句句爲大局着想,字字在理欲讓朝顏無可辯駁。
“這麼說反倒是我婦人之仁?”
朝顏挑眉故意反詰一句。
“屬下不敢!”
堯韜恭敬的行禮,語氣裡卻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不敢?”輕哼一聲,朝顏壓低聲音以命令的口吻道,“既然不敢……那就帶着你的人馬上離開!”
“恕難從命!”
一襲黑衣的男子從雪地上站起來,眸底的敬畏之色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阻擋的殺意,這將是除掉夏侯謹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以後便很難再有機會下手,如今姑娘公然站在大雍走狗這一邊無異於與整個蒼梧爲敵,他有責任替姑娘做出正確的決斷。
“少爺,少爺……”
聽到承九的驚呼,朝顏轉過身踱步來到夏侯謹面前,因爲箭頭有毒此時夏侯謹臉色恍如白雪,脣色更是烏青,意識開始混沌不清,望向她的目光失去焦距虛實難辨。
“朝顏,你有沒有良心?”眼見夏侯謹命在旦夕,忠心耿耿的侍衛承九方寸大亂,持劍直指向朝顏,情緒陡然間失控,“少爺可是爲你以命擋箭,該死的應該是你!”
“沒錯,該死的應該是我!”那支染了毒的箭對準的分明是自己,而夏侯謹卻是無辜,承九的質責她受之無愧,忽略那正對喉嚨的滲血的利刃,她側身望向舉步而來的堯韜,緩緩地的伸出手:“解藥了?”
“回姑娘,沒有解藥!”
堯韜眼神陰寒,聲音似悶雷。
“沒有解藥?我要你一命抵命!”
喑啞的怒吼聲裡,承九手中的劍忽然發力,向朝顏猛刺而來,堯韜頓時大驚,姑娘所有所閃失他恐怕也無法交差,持刀正欲出手相阻,卻見尚有一絲清明的夏侯謹扳住承九的手腕,一個反扣趁機奪過長劍隨後斜插在冰雪地上。
一瞬間的驚詫過後堯韜伸手打了個進攻的手勢,嘩啦一聲青淵劍脫鞘而出,朝顏將這對主僕護在身後,一字一頓的道:“堯韜,你動他們也未嘗不可,當然前提是你踩着我的屍體,要殺他,先殺我!”
“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察覺到朝顏語氣裡近乎偏執的認真,堯韜心頭略顯不安。
“他們中任何一人若死於你的刀下,我將以以死謝罪……因爲那支毒箭本該是射向我的,我這個人向來愛憎分明,單是因爲這一點我就絕不允許你們再動他們一下!”
堯韜緊攥拳頭,骨指捏的泛白,他與這個女子共事過多次,折服於她深沉計謀以及閻羅手段,更瞭解她的性子,拉弓沒有回頭箭,但凡她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包括公子,孤身入北地與耶律齊談判,不懼衆人反對直入盛金,再到軍政院裡一當力排衆意捍衛西戎軍權……往昔的一樁樁一幕幕不勝枚舉。
如今她絕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以性命要挾,她只是在以最爲平靜的口吻陳述她內心最爲堅定不可撼動的想法。
“姑娘若因小失大將公子至於何地?”
堯韜的語氣軟了幾分,充滿若有若無的無奈。
“我只知道今夜我必須這麼做!”
揚眸望向漫天飛雪,朝顏的心漸漸轉涼,今夜之後許多事情恐怕多有變故,可是又能如何,對她而言她只能做她該做的之事,其它的東西亦無需多想,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若姑娘執意如此,那屬下……”就在朝顏遙望飛雪之際,堯韜的雙眸警惕的瞥向未知的某個方向,略微遲疑過後她收起長刀,對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抱拳行禮,“屬下也只能從命了!”
朝顏薄脣緊抿,目光幽幽轉寒,循着方纔堯韜的詭計望去,茫茫雪域卻是空無一人,自嘲的一笑朝顏收回落在遠處的目光,隨着堯韜轉過身打出一個撤退的手勢,周圍的黑衣人如飄忽不定的鬼影消失不見再也無跡可尋。
“姑娘,你……”
倩兒提劍上前,見朝顏袖口染出血跡,下意識的追問一句,朝顏擡起手這才發現腕部有道不淺的血痕,“我沒事兒!”,回過頭望向承九她只淡淡的道,“跟我來……”
承九將信將疑,可如今這種情況下亦只能相信面前這個女人,最終遲疑的點頭,茫茫雪域寒風呼嘯夏侯謹已經不能上馬只能由承九揹着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的行走在冰雪地上,朝顏和倩兒牽着馬緊隨其後,不知爲何眼眶微紅,多年前郴州的風雪夜歷歷在目,往昔的少年和女孩也是這樣生死相依不捨不棄。
困境裡的守望相助總是那樣的彌足珍貴令人感動!
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先前的那座破廟,在攙扶着夏侯謹在廟裡躺下後,朝顏將那枚金牌交予承九手裡,如誓言般允諾道:“給我半個時辰,我帶解藥回來……”
走出破廟朝顏和倩兒兩人一騎直往內城而去,一路疾馳直抵軍政院,門外的士兵見她皆退避兩側,朝顏跨門而入只見堯韜伏在長案上正在接受杖刑,士兵揮舞軍杖一次次猛拍而去,每一下都伴隨骨裂之聲,隱約可見粘稠的血跡,堯韜卻是咬緊牙關一聲未哼。
做戲尚且都做的如此足,她又還能說什麼了,朝顏忍不住在心底一陣暗笑,對面內廳門忽然間敞開,一襲藏青色錦袍的重鈺闊步迎上前來,牽起她的雙手,眼底難掩欣喜之色溫聲道:“阿顏,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朝顏苦澀一笑,轉而望向正在受杖責的堯韜,看出她仍有疑慮,重鈺眸色微沉,緊蹙雙眉道:“堯韜他欺下瞞上罔顧軍法其罪當誅,但念及……”
“解藥,我要解藥!”朝顏面色凜然,飛快的截斷的重鈺的話,重鈺眸底掠過一抹陰鬱,以爲朝顏這是要向他興師問罪,朝顏卻低眸望向正在受刑的堯韜,“把解藥交出來……”
重鈺暗暗鬆下一口氣,以命令的口吻對着堯韜斥責道:“聽阿顏的交出解藥!”
行刑的士兵收起軍仗,堯韜忍痛翻身下地,跪伏在重鈺腳下,“回公子解藥在……在屬下的屋裡後牆的那面暗格裡!”
“倩兒,隨我去拿解藥!”
夏侯謹命在旦夕,片刻也耽擱不得,朝顏轉過身卻反被重鈺一把握住胳膊,“阿顏……三日後便是我們大婚之時!”
“重鈺,我從未忘記!”
凝視着面前清俊秀雅的錦衣男子,在他的眸底朝顏似乎看到更爲清醒的自己,倘若夏侯謹因此而命喪黃泉她絕對無法安然的與重鈺成親,從倩兒到耶律齊、符弋再到今日的夏侯謹,她再也難以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去接受這些骯髒的陰謀算計。
殺人的手段需要分得那麼清楚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緩緩的掙脫重鈺的束縛,朝顏慘淡一笑,低聲補充一句:“他安全離開大宛後我就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