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莊位於城外的九凌山腰,山路盤旋從山腳的密林深處一直蜿蜒至半山腰,在楚暄的安排下翌日朝顏與這位天子乘着馬車秘密向九凌山進發,山林高峻道路難行馬車一路顛簸,朝顏這才明白楚暄的一片苦心,他之所以提出由他親自陪着她前去逍遙莊是因爲擔心姐姐,其實在她看來楚暄還是對姐姐有感情的,除了舉案齊眉之外還有其它的情感,只是這種情感被他壓抑在心頭上了一把鎖。
“陛下是喜歡皇子還是公主?”
車內沉悶壓抑,朝顏伸手掀起右方的窗簾,對着不苟言笑的楚暄忙不迭的問道,試圖打破眼下怪異的氛圍。
楚暄聞言,青蘊的眉梢流露出幾許飄渺的憂鬱之色,“皇后喜歡就好!”
“什麼叫姐姐喜歡就好?”對於楚暄的回答朝顏不甚滿意,這句裡明顯滿是敷衍,“陛下,這可是你……不……是陛下和姐姐的孩子!”
爽朗的一笑,楚暄側眸望向身邊的女子,熟悉的面容她與莊雲姜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見她左一個陛下右一個陛下的,忍不住調侃道:“他說你沒大沒小,我看你倒還算是規規矩矩!”
“他!”朝顏微微一怔,“陛下說的是夏侯謹?”
楚暄默然點頭,笑道:“看來你對他還真是……”
真是沒大沒小尊卑不分?
“其實也還好吧!”牽強的扯起一絲苦笑,朝顏頗爲委屈的解釋道:“不過是要分時間場合的,其實我在寒華院的時候一直都是對他敬重有加,雖是口不應心到底是稱他一聲少爺,後來又稱他夏侯公子或是夏侯大人,再後來離開回到蒼梧也就是直呼其名了……”
“直呼其名……”很久沒有聽到如此痛快而坦誠的言論,籠罩在楚暄心頭的霧霾頓時散盡,
似乎忘了大雍的鐵騎即將壓境而來的國之危機,無比期待的道:“那你也直呼一下我的名諱如何?”
詫異的望着並不像在開玩笑的楚暄,他並沒有以“孤”而是以“我”自稱,朝顏身子往回縮了縮,有些難爲情的道:“這……怕是不太好吧!”
“怎麼還有你不敢的事兒?”
楚暄挑眉反問道,這一招激將法對她向來不受用,其實直呼其名倒也無所謂,只是他好歹是宋涼的帝王若是一個不小心不慎惹怒了他,一個大不敬之罪足以讓她人頭落地了,她可不會傻到給自掘墳
墓,當然私底下叫他十遍百遍“楚暄”都是無妨的,只要他聽不見就好!
“陛下這是在用激將法?”
朝顏不以爲然的搖搖頭,戳破楚暄的小計謀。
“看來這一招對你並沒有多大的用途?”
楚暄有點無奈又有點期待,期待着這個攪動大雍風雲的奇女子,這個聰慧絕頂的女子有朝一日能夠肆無忌憚的叫出他的名字。
“陛下此言千真萬卻!”
朝顏笑的眯起眼睛,絲毫不謙虛的向自己臉上貼金。
楚暄一時無言,正要開口說什麼,馬車突如其來的顛簸將他的話打斷,朝顏還沒來得及伸手扶住車窗以作支撐,劇烈的顛簸中她抑制不住的向左側傾去,楚暄本能的伸出手護住朝顏,忽然間的身體碰觸如同電流般體內躥動。
“你……還好吧?”
扶住朝顏的手既不自然的收回來,楚暄略顯尷尬的問道,朝顏緩緩坐正,面色泰然的答道:“沒事兒!”心跳卻似漏了一拍般,暗暗的罵起這駕馬的車伕來。
“陛下您還好嗎?”
車外傳來侍衛的詢問,楚暄淡淡的說了句“繼續趕路”,馬車繼續行駛在盤旋的山道里,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位於山腰的逍遙莊,下了馬車朝顏眼前所見卻是別有洞天,九凌山腰地勢平坦視野開闊,逍遙莊依照宋涼的建築風格佇立在於山腰,猶如天地之間遺漏的一粒明珠,正值清晨眺望遠方是一片浩瀚的雲海,美輪美奐更襯得此處如同仙境之地。
一路走來雖然隨行的只有四名便衣侍衛,可朝顏知道自從馬車使出皇宮的時候,就有無數的暗衛跟隨於左右暗中保護楚暄,逍遙莊外並沒有負責看守之人,進入莊內只見兩名挽着雙髻的侍女。
“見過陛下!”
數丈之外承九踱步上前,躬身向楚暄深深一拜,而後擡起頭待看清楚暄身後的女子正是害的少爺到此刻也昏迷不醒的始作俑者後,遂投去敵意的目光。
那目光如同刀子似要將她凌遲,若非楚暄在場她有理由相信承九會拔出他的劍,然後刺向她的心臟!
察覺到承九眸底騰騰燃燒的殺意,楚暄刻意向左挪了一小步,正好不偏不倚的將朝顏擋在身後也隔斷從前方投射而來的那道目光,轉而問道:“阿謹如何了?”
楚暄的有意相護讓朝顏心頭一囧,與此同時也充滿了感
激,承九愣了愣斂去眸中的敵意,對着楚楚暄無奈的輕嘆道:“少爺……他還是老樣子!”
“帶她去看看你們少爺吧!”
承九眼皮輕跳,堅決的反對道:“陛下,她可是……”
楚暄擡手製止住承九正欲脫口而出的口誅筆伐,以平靜的口吻極爲認真的陳述着一個再爲明白不過的事實,“或許只有她能喚醒他了!”
“她?”
“我?”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質疑的目光激烈的相撞,匯聚成一種深深的質疑,然而這種懷疑在持續了幾秒之後卻漸漸削弱了幾分,無亂是承九還是朝顏都達成了一種默契,只要能夠喚醒夏侯謹他們願意做出所有的努力。
“你……跟我來!”
短暫的沉默中承九冷冷的催促一句,語氣隨較之楚暄有着天壤之別,可卻沒有了先前的水火不容的敵視,朝顏薄脣緊抿瞥一眼楚暄,然後跟着承九而起。
逍遙莊北面的庭院環境最爲幽靜,花木扶稀溪水潺湲,亭臺石橋相互貫通,林間鳥雀低鳴花香四溢頗具禪意,古樸雅緻的房間裡,夏侯門閥的七公子夏侯謹就那樣躺在榻上,他靜閉着雙眸,眼睫狹長而濃密,似乎只要微微一動就會抖落出如漫天璀璨的星光,那雙英挺的劍眉如筆鋒下那最爲點睛的一筆,匯天地之浩然靈蘊幻。
這張面容並不陌生,甚至對她而言是太過的熟悉,只是她從未見他如此安靜過,以前在寒華院伺候的時候她很少有機會見他如此的“安分”,既不嘲諷挖苦於她也沒來由的亂髮脾氣,此刻他就靜靜的躺在眼前不動不說話!
“少爺如今都是因爲你,你若還有良心……“
“我會照顧他的!”朝顏望向承九,雙拳緊握,“在他醒來之前?”
“少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算我殺不了你,我承九就算是做鬼也定要拉你下地獄!”
承九雙眸赤紅,激烈的情緒在胸口涌動。
“放心,我會記住你的話!”
一聲輕嘆,朝顏繼續轉眸望向昏迷中的夏侯謹,事實上如果他不是生於高攏門閥之家,如果他只是平庸的紈絝子弟的話,也許他們真的有可能成爲會成爲朋友,至少不會成爲爭鋒相對的仇敵!
可惜,他終究是夏侯門閥的夏侯謹,而她終究是要站在與他相反的立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