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養天年,如此滑稽的話從北越帝王賀蘭佑的金口中說出來,賀蘭瀧月只覺得分外好笑,倘若這位皇弟暗地裡不玩弄這些骯髒的手段,或許她還真的放手將這北越交到他手中的,時至今日她依然對這位急於求成的皇弟徹底的寒了心。
“請長公主交出兵符!”
“請長公主交出兵符!”
“請長公主交出兵符!”
一人請願衆人皆附和起來,此起彼伏的聲音如奔涌的潮水般將聖元殿淹沒,殿外侯命的禁衛軍統領鬱清珏在聽到這輪番的咄咄相逼後,握住佩刀的手暗暗緊捏,骨骼嘎吱作響,賀蘭在殿內雖是一人可她卻並非是孤軍奮戰,他手中的刀可以隨時爲她所用,只要她需要他。
“交出兵符?好……”
賀蘭拂袖陡然間朗聲開口,殿內瞬間安靜下來也雀無聲,衆人包括賀蘭佑皆以爲賀蘭是看清了眼下的局面,識時務者爲俊傑甘願交出兵權,賀蘭揚眉似笑非笑,目光輕輕的掃過人羣裡莫不作聲的她的夫君宋煦,只覺得心頭漫出無盡的苦楚。
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又何來的感同身受,指望他此刻站出來在這聖元殿替她說上一兩句話?
“陛下真得的要奪皇姐的權?”
被這樣一逼問賀蘭佑眼皮突然輕跳起來,那副佯裝有恃無恐的面具也再也掛不住了,賀蘭瀧月這是在提醒他這高高在上的至尊皇位這北越的江山都是她的,是她施捨給他的,她纔是這北越真正意義的主宰者。
“長公主此言差矣!”見賀蘭佑面色有些難堪,內閣元老豐琨對着賀蘭反擊道:“陛下才是這北越的真龍天子,長公主理應交出兵權,又何談奪權之說了?”
“是嗎?”
賀蘭瀧目光流轉,接着賀蘭佑的目光,淡淡一笑,笑意森涼而堅定,那笑意裡卻藏了太多賀蘭佑看不懂的酸楚和悲涼。
“請長公主交出兵符!”
震耳的聲音在殿內迴盪,賀蘭收起那一絲於心不忍,拖着旖旎的赤豔裙襬,闊步向前步步踏上金漆臺階,千年的黃金木臺階寸土寸金,踏在上面如琴絃般發出古樸低沉的聲音,一襲宮裝的賀蘭如浴火重生的鳳凰般耀眼奪目,一步步向着那九五之尊的高位而去。
“賀蘭佑!”
清冽的低吼如驚雷般炸開,賀蘭瀧月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微微眯起的眼角溢出陰鷙
的狠唳,如同如數鋒銳的刀刃插向賀蘭佑的心臟,從未見皇姐如此陰沉的臉色,賀蘭佑爲這所帝王般的威嚴所震懾,雙腿一軟頓時身子往後癱軟的坐回於龍椅上,甚至連呼吸都慢了一拍。
“陛下!”
見賀蘭如此蔑視天威意在逼宮,殿內的大臣心頭一緊,頓時如失羣的野馬齊齊驚呼,殿外的羽林軍瞬間蜂擁而入持刀而來,鎧甲兵器摩挲的沙沙聲格外刺耳,賀蘭瀧月偏過頭望向自殿門口而來的鬱清珏,眸底有激烈的情緒在涌動。
“誰敢造次?”
深深的望一眼她曾深愛過的男人,賀蘭瀧月丟去多餘的情緒,厲聲不厚怒吼道,殿內的羽林衛握着刀的手緊了緊,躍躍欲試卻又不敢輕易上前。
“嘩啦”一聲鬱清珏手中的佩刀脫鞘而出,這一舉動如同巨石投在冰湖之上,擊碎了冰封的湖面,有裂紋自湖心在四面八方迸裂,以雷霆之勢將浮冰迅速的瓦解,朝臣們包括羽林衛目光瞬也不瞬的望向拔刀的鬱清珏,賀蘭與這位禁衛軍統領的私情朝野上下亦是有所耳聞,所以他們很是期待此刻鬱清珏究竟是會站在聖下這邊,還是揹負着謀逆的罵名站在舊日情人賀蘭瀧月一邊。
鬱清珏持刀步步上前,沒踏出一步都如同踩在賀蘭的心上,她不求眼前這人公然與所有人爲敵義無反顧的站在她身邊,亦不忍他將手中的劍毫不猶豫的指向她,只求他能像畏首畏尾的宋煦般裝聾作啞的看戲便好,如此也不至於毀了她心底那僅有的一絲幻想。
不要,不要!
賀蘭肩頭微顫,只覺得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難熬,如同足踩刀鋒,再也不是運籌帷幄的那個北越長公主賀蘭瀧月,更無法預料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鬱清珏在金漆臺階停下腳步,俯瞰着御案前孤軍作戰的賀蘭瀧月,心頭驚起一絲漣漪,長久的對視中他忽然拱手道:“卑職見過長公主!”
隨後持刀面向殿內的衆人,朝臣們皆驚詫於鬱清珏的舉動,從現在起他將成爲衆矢之的,隨着賀蘭瀧月的徹底倒臺,這位禁衛軍統領也將以慘敗收場。
“你……”
賀蘭心頭一熱眼眶微紅,完全沒想到鬱清珏會如此堅決的站在她這一邊,儘管她絲毫不需要這種庇佑,可卻覺得無比的可貴,就好像是在深雪地裡踽踽獨行時一腳踩滑,忽然有一雙手將她攙扶住,來的如此及時如此的令人覺得
剛剛好,塵封的禁忌之愛如同陳釀的老酒,被時間的雙手的緩緩揭開,讓彼此的心再次爲對方而狂亂的躁動起來。
平復起伏的情緒,賀蘭轉過頭再次望向皇弟賀蘭佑,擡手從鳳髻上緩緩的拔下一支髮簪,賀蘭佑以爲是皇姐對她動了殺意嚇得身子登時往後一縮,賀蘭卻只是慘淡一笑,拂袖推開御案上的《北越令》,有一個細小的洞出現在眼前,就在賀蘭佑詫異之餘,賀蘭瀧月將髮簪的簪尾緩緩的插入洞口,微微向右轉動。
撲哧!
御案自當中向兩側分開暗格出現,裡面是明黃的卷軸,賀蘭瀧月取出卷軸高舉於手,轉身俯瞰着大殿之下的衆人。
“本宮有先帝的遺詔,誰敢奪本宮的權?”
“先帝遺詔,這……”
羣臣當下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對賀蘭此言半信半疑,一直埋頭的宋煦暗暗擡起頭來,只覺得賀蘭巾幗不讓鬚眉英姿迫人,她從來都是那個翻手雲覆手雨的賀蘭瀧月,在她面前任何的女子都將黯然失色。
娶妻如此,夫婦何求?
只是他宋煦配不上賀蘭瀧月,整個北越能夠配得上她的只有鬱清珏,今日他輸的心服口服!
“李公公由你來宣讀父皇的遺詔吧!”
賀蘭側眸望向李摯,李摯上前雙手接過卷軸,殿內衆人除了愣住的賀蘭佑皆跪地叩首,羽林衛也收起刀訕訕的伏地李摯取出先帝的遺詔,半響朗聲道:“稚子無知,諸國虎視眈眈,社稷偉爲大,百年之後孤恐難安心,特將北越三十萬禁軍兵符交予愛女賀蘭瀧月,望其輔佐幼帝勸諫左右,以護北越江山千秋萬代,若……若……”
李摯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似乎不敢繼續讀下去,豐琨也隱約猜到了一二,心中忌憚起來,瞥見賀蘭的目光頓時軟了幾分。
“若什麼?”
龍椅上久不支聲的賀蘭佑忽然間站起來,誓不罷休的追問道,李摯頗爲爲難的望向一襲龍袍的賀蘭佑,正拿不定主意間手中的遺詔被賀蘭瀧月從手中奪過。
“今天的事情,一切到此爲止吧,本宮相信欽天監定能夠給江都的百姓們一個滿意的交待!”
志在必得的目光冷冷的從賀蘭佑面前輕掃而過,賀蘭瀧月手握先帝遺詔堂而皇之在衆人矚目中走出聖雲殿,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裙裾上如火如霞,透着血一般的赤豔鬼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