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叫人打聽過了,聽說安王妃性子溫和,極喜歡素雅恬淡,前兒後房送來的那匹蓮紋古香緞,我讓雲岫送去針線房做了衣裳,瞧着恬靜又大方,摸着也軟和,要不姑娘賞花宴就穿那件?”
瑤影給雲岫一努嘴,雲岫抿着笑意,捧着衣物走到炕沿兒邊。
如蘅放下手中的繡花繃子,捏了捏紅漆盤上的錦衣,的確舒服,上面的青花蓮紋也極爲素淨。前世裡自個兒極喜歡那穠豔華麗的服飾,每一次的家宴,宮宴,無不是奪去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這一切不是因爲別的,只因爲她一身的榮華。
重活這一世,她卻越來越覺得那些豔麗太過沉重,太過浮華,直至如今她才明白,從前的她喜歡那些濃妝,並非多麼美,只因那些盛裝華服能帶給她尊貴,能讓她得到所有人的豔羨,就像是用一襲繁華去堵住心中那抹莫名的孤獨。
如蘅嘴角勾起一絲苦澀,那時的她就像是飲鴆止渴吧。
“姑娘?”瑤影的聲音打斷了如蘅的遙想。
如蘅微微瞥了眼錦緞,搖了搖頭:“還是挑那件兒杏紅盤金彩繡水綾裙。這也太素淨了,我可穿不慣的。”
“姑娘不再挑挑?”瑤影還不甘心。
如蘅頭搖的跟撥浪鼓般俏皮道:“左右我是去充數,又不是去選郡王妃的,就這樣吧。”
瑤影無奈的撇了撇嘴,雲岫瞧了偷偷笑着,笑聲傳到如蘅的耳中,如蘅一瞥,瞧着瑤影的樣子,抿了抿笑意。
然而孰不知此時立在外間的小丫頭燕兒卻是豎着耳朵,仔仔細細地聽着,一字一句的把話暗暗記在心中。
待到賞花宴這日,靖國府熱鬧的緊。
“璟哥兒瞧瞧,這樣可好?”秋姨娘語中滿是欣喜,一挑眉看向佟如璟。
佟如璟仔細打量了佟如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姐姐原本承了父親和母親的好相貌,如今這一打扮,雖是淡雅,猶顯不同,卻一定能從賞花宴上脫穎而出的。”
秋姨娘一陣受用,滿意地看向佟如蕎笑道:“我們蕎姐兒今日必是要拔頭籌的。”
佟如蕎脣瓣微漾,透過鏡中看着自己,淡淡的妝粉,綰了少女髻,只插了幾隻青蓮珠花,素淨卻不失溫婉。
佟如蕎嘴角滿意的微微翹起,便聽得秋姨娘意味深長道:“安王妃既是喜歡素淨淡雅,你去了賞花宴要萬事琢磨些。”
佟如蕎笑着頜首。
“聽聞那安郡王俊朗溫和,倒是難得的,雖不是皇子,但其父安王卻是當今皇上最喜歡的弟弟,論起來不比那些天之驕子差。”
秋姨娘將小娘子的柔荑握在手中,輕輕拍了拍:“郡王妃,論你的品貌當得起的。”
小娘子微微偏首,紅暈微漾。
秋姨娘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佟如蘅是個沒心眼的小丫頭,這次去賞花宴多陪着她,想必她能帶你多認識些京城大族裡的小娘子,女兒家家的,人脈也是斷不得的。”
“母親放心,我都曉得。”小娘子笑着回握住秋姨娘的手,秋姨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廂,靖國府的正廳榮暉堂門口立滿了丫頭婆子,如蘅果然着了那件杏紅盤金彩繡水綾裙,臂上搭了水碧色的批帛,裙角處隱隱露出一截兒雙色金絲軟緞鞋,發上嵌了只累絲攢珠金鳳,上了一層薄妝,小娘子俏麗的站在那,叫人一瞧,倒像是窗外桃花枝上的一簇桃花,嫩粉嫩粉的,移不開眼。
佟如蕪一身兒妃色掐金彩繡洋縐裙,發上倒也嵌了只與如蘅一模一樣的金鳳,原是佟母打了一對兒,分給兩個小娘子的。
“可見你屋裡的丫頭與我這幾個丫頭的心思是一樣的。”如蘅脣瓣淺笑,瞥眼佟如蕪的發間。
佟如蕪擡手一撫那金鳳,拉過如蘅的手笑道:“指不定是她們私下串通好的。”
如蘅抿嘴一笑,笑着拉住佟如荇,只見她一襲蓮青妝花緞織對襟裙,發上點着一隻羊脂鏤空珠釵,裝束溫婉又不失大氣,讓人不覺眼前一亮。若論氣度,的確更像是嫡出的,如蘅心中暗歎。
“荇姐姐倒是要把人都比下去了。”如蘅抿嘴笑語。
佟如蕪一聽也趴在佟如荇肩頭笑道:“可不!指不定我們佟府出了皇后和惠貴妃,如今又要出個郡王妃了。”
佟如荇聽了臉一紅,笑啐了佟如蕪一口:“好個蕪姐兒,倒是連我也敢排揎了,看我不打你。”
說完佟如荇就去扯佟如蕪,誰知被佟如蕪一個閃開了,兩個小娘子就這樣一個躲,一個追,繞着如蘅在那玩笑。如蘅立在那抿嘴輕笑,整個榮暉堂都回蕩着兩個小娘子的笑意,有一刻如蘅在想,如果時間都可以這樣度過,該有多好。
想到此,小娘子臉上盪漾着柔和的笑意,一如三月的暖春,襲人心房。
然而當一抹素青的人影出現在不遠處,如蘅的笑意漸漸凝滯,變的生冷。
“蕎妹妹來了。”
兩個小娘子停住了動作,轉眼瞧到如蘅欣喜的笑意,都聞聲看過去,正對上走近的佟如蕎。
佟如荇斂了笑意,撫平衣裙站在那。
“蕎兒來晚了,讓三位姐姐久等了。”佟如蕎柔柔的話語中滿是歉意。
佟如蕪一瞧,不由撇撇嘴,拉了佟如荇顧自說話,只當沒看到一般,佟如蕎登時尷尬了幾分。
如蘅瞥眼瞧了,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上前拉過佟如蕎,打量了一番。
“蕎妹妹這身倒也太素淨了些……”
如蘅一邊說着,一勾眼看着眼前的一身兒素青織錦斗紋裙,荔色絲帶紮了髮髻,點了一枚碧色碎玉簪子。知道的是公府裡的四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富足人家的丫頭。
如蘅心下冷笑,難不成就想憑這樣博得安王妃喜歡,坐上郡王妃的位子?
“絳玉軒離這兒近,素紈,快去取我妝臺上的那隻珍珠玲瓏釵給四姑娘。”
如蘅看了眼素紈,她三房作素雅,莫連累她們其他幾房,讓人瞧了只當母親苛待她一般。
“給幾位姑娘請安,時辰到了,該起身了。”
佟府的家生子,邢喜家的進來給如蘅姊妹問了好。
如蘅笑着微微頜首,拉了邢喜家的:“聽聞前一陣兒邢大娘身子不好,如今可休養好些了?”
邢喜祖輩就跟了佟府,因伺候有功,忠肯老實,邢喜便做了東府的管家,日日倒是忙的沒影兒。這邢喜家的也受佟母喜歡,便默認是東府的女眷管家,身份倒比錦衾,花襲還高些。
“好了,好了,難爲姑娘還記掛着。”邢喜家的有些受寵若驚。
如蘅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爲難的看向佟如蕎:“看來是沒時間了,你便戴這隻吧。”
如蘅抽出發間的石榴金絲簪,親自替佟如蕎插上,佟如蕎撫了撫那隻簪子,柔柔道:“蕎兒謝過姐姐。”
如蘅笑着微微頜首。
“好了,我們走吧。”佟如荇在一旁道。
佟如蕪點了點頭,不露痕跡的拉過如蘅,挽着佟如荇便先走了,徒留佟如蕎僵在那。
“可再沒比你更好的人了,還巴巴兒地給人家送首飾。”佟如蕪斜了眼身後的佟如蕎,湊耳對如蘅道。
如蘅脣瓣微微勾笑,佟如荇不露痕跡的抽出扯了扯佟如蕪示意,佟如蕪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看着三個俏嫩嫩的小娘子已經走遠,佟如蕎手中緊緊攥住,冷凜的睨着佟如蕪
“姑娘,走吧。”雲兒怯怯的添了一句。
佟如蕎收起了目光,捻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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