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整改, 鑫鑫製造終於重新開始營業,年後本來就是旺季,成品倉被燒燬, 庫存清零, 工廠接到的訂單發不出貨, 各部門都被迫加班加點趕進度, 週日也不再安排休息, 李月白最近每天加班到十點鐘才能回去,上一天班,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 每晚躺倒就能秒睡,岑森工作也忙, 他們只能保持每天一個電話, 數條微信, 一週一次視頻這樣的溝通頻率。
時間馬上到了五一,李月白這邊只放一天假, 想見面的想法也被迫擱置。
五一一早,李月白抱着平板和岑森視頻,“我爺爺過幾天就來了。”
岑森:“你回去接他過來嗎?”
李月白:“請不到假,我爸送他過來。”
岑森:“你那麼忙怎麼照顧他?”
李月白沒答,問道:“你嘴巴怎麼了?”
岑森:“最近上火吧, 口腔潰瘍, 說話可疼了。”
B市這邊最近一直下雨, 雖然已經五一了, 氣溫也只有二十四五度, 早晨起牀還有點涼,他穿了件薄外套盤着腿坐在沙發上, 聞言有點着急,把腿放了下去,“看醫生了嗎?”
岑森:“沒時間去。”
李月白:“你今天去看看吧。”
岑森:“我等會要去看我爸媽,看完去附近的社區門診開點藥。”
李月白看見手機上有電話進來,對岑森說:“既然你嘴巴疼,咱們就先不說了,我接個電話。”
岑森也聽到了來電鈴聲,他眸色微微沉了一下,微笑說:“行,晚上再聊。”
電話是郟斐打來的,一接通他就說道:“五一放假了吧?”
李月白:“放了,有事?”
郟斐:“簽名足球收到沒有?”
李月白:“收到了。”
郟斐:“我們球隊今晚在J市跟LC隊比賽,你要去現場看球嗎?去吧,反正離你們B市也不遠,動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李月白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又不可置信道:“LC隊主場不是在H市嗎?”
郟斐:“H市接下來不是要開那什麼會嘛,暫時移到J市那邊了,去吧去吧,不出意外大黑個子今晚會踢滿全場,我讓你穿工作人員的衣服坐在替補席看。”
李月白有點心動,“你也去嗎?”
郟斐:“我不去,忙着呢。”
李月白:“那我去了找誰?”
郟斐:“我讓助理給你安排,你只要人過去就行了。”
岑森開車去看爸媽,五一很多人都選擇周邊遊,出門晚的人這個時間點都正從城裡往外開,他父母住在市中心附近,他當初買房主要考慮上班方便,買在了外圍,所以他一路開過去暢通無阻。
岑爸爸下樓遛彎去了,岑媽媽自己在家裡砸小核桃,岑森進門換了鞋,把順路買的菜拿去廚房,“岑淼這一年得吃多少小核桃啊,你怎麼天天砸。”
岑媽媽喜滋滋地說:“這次是給你弟媳婦砸的。”
岑森想了想,回頭問道:“小於懷孕了?”
岑媽媽道:“可不是嘛,倆月了。”
岑森倒了杯茶端着過來坐下,岑媽媽又道:“小李呢?你倆最近還好吧?”
岑森隨口搪塞道:“嗯,還行。”
岑媽媽不疑有他,繼續道:“上次來我第一眼看見他,覺得他長得和你那個同學可真像,後來又觀察了一下,還是不像的。”
岑森沒做聲。
岑媽媽又道:“你們老這樣兩地分居也不是個辦法,按說他學歷也不低,爲啥不在這邊找個工作呢?”
岑森之前給李月白提過一次換工作的事情,李月白當時沒什麼表示,之後他就沒有再提過,他有點心煩,“媽,你不是說腰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岑媽媽放下鉗子,在腰上捏了捏,“就是酸脹,以前的老毛病了,應該沒多大問題,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先去把菜洗了,岑淼他們兩口子去老丈人家了,要明天才過來。”
午飯後岑森帶着岑媽媽去中醫院,到了醫院,岑森掛完號跟老人一起在外面候診,想起李月白的胃病,拿出電話打給他,“你胃最近怎麼樣?”
李月白正在去往J市的動車上,五一期間車票緊張,他買的是無座票,在兩節車廂的銜接處站着,“挺好的,你去醫院了嗎?”
岑森:“帶我媽來中醫院看腰痠,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跟我說一下,我讓醫生再給你開點藥。”
過道里有人走來,李月白側身讓了讓,“不用了,阿姨腰是怎麼回事?”
岑森狐疑道:“老毛病了,你那邊怎麼那麼吵?你出去了?”
李月白:“嗯,J市晚上有球賽,我過來看場球。”
岑森心裡突然有點堵得慌,五一放假前他提過去看李月白,李月白說請不下來假沒時間陪他,現在去看球反而有時間了,“最近郟斐又跟你聯繫了?”
李月白聽他語氣不太好,心中有點不舒服,覺得岑森還是不相信他,道:“嗯,上午打了個電話,不過你放心,他晚上沒跟球隊一起來J市。”
什麼叫他沒來,讓我放心?岑森忍着想要詰問的衝動,淡淡道:“那行,體育場人多,你注意安全吧,到我媽的號了,先不說了。”
岑媽媽在旁邊問:“到我們了?”
岑森道:“沒有,這個號單給你拿着,護士會叫的,我去個廁所。”
關上隔間的門,岑森抓下眼鏡隨手丟在馬桶蓋上,捏了捏鼻樑後又使勁地搓了搓臉,良久後纔開門出去。
儘管晚上比賽的時候天一直在下小雨,卻絲毫不影響比賽的觀賞性和現場球迷的熱情,中場休息的時候李月白跟着兩個工作人員一起去上廁所,從廁所出來,路過更衣室的時候,恰好碰見他喜歡的那個大黑個子,李月白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訕拍個合影什麼的,有人從後面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李月白回頭,郟斐穿着球隊的運動外套站在他身後,含笑望着他。
李月白有點意外,“你不是不來嗎?”
郟斐指了指大黑個子,“要拍合影嗎?”
李月白二話不說,把手機掏出來,調出攝像頭,遞給了郟斐。
郟斐用英語跟大黑個子簡單聊了兩句,大黑個子笑眯眯地上前,有些靦腆地攬着李月白的肩膀,舉着剪刀手,李月白也忙舉起剪刀手。
拍完照大黑個子去衛生間,郟斐把手機遞給李月白,“球隊臨時有事,我就過來了,剛到還沒看比分,踢得怎麼樣,沒丟球吧?”
李月白邊發朋友圈邊說:“蛋比蛋,沒丟球。”他發完朋友圈又問郟斐:“今晚能進球嗎?”
郟斐笑,“我也想讓他們進啊,可進球這種事,不好保證。”
李月白說:“不是可以暗箱操作嗎?”
郟斐笑着推了他一下,“不當家花花的,操作不要錢啊?”
李月白也笑起來。
下半場郟斐也坐在替補席上看球,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對球隊來說很提士氣,一開場就連進兩球,但在快結束時體力和注意力雙雙下降,被對方扳回一球,最終客場一球領先,全取三分,裁判的終場哨聲響起,替補席上的所有人都跳了起來。
從球場出來,郟斐道:“一起去吃個飯吧。”
當天回B市的車票已經售罄,左右都要明天才能回,李月白正好也餓了,稍稍遲疑便答應下來。
岑森晚上沒回自己家,吃完飯洗了澡陪父母閒聊一會就拿起一本書回臥室躺下醞釀睡意,睡前他拿起手機刷朋友圈,看到了李月白的新動態,他點開大圖盯着看了許久,最後默默關掉,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閉上眼躺在枕頭上,腦中揮之不去的都是照片中李月白的笑臉,那個猥瑣男儘管可惡,但是有一句話沒說錯,李月白那張臉着實誘人,望之讓人心動,他忍不住,放不下,別人也應該跟他一樣吧,例如:郟斐。
他想起下午同學從國外的來電,那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他很清楚人生中這樣的機會不多,可前提是要在國外待兩年,待遇豐厚,所以兩年內他應該都會忙到沒時間回國,現在他們一個在A市一個在B市還可以偶爾相見,分開兩年會發生什麼,他無法預料。
麪包和愛情,魚與熊掌,人生中經常會有這樣兩難的抉擇。
郟斐和李月白去路邊攤吃燒烤喝啤酒,點好串,李月白捏着手機在指腹間轉來轉去,“你要不要這麼給我省錢啊?”
郟斐拉了張塑料板凳當街一坐,“夏天不就吃這個嘛。”
啤酒先送上來,李月白拿着起子開了,倒在一次性塑料杯裡,“卑鄙,下流,還是你教給我的,你他媽的就沒教過我點好使的。”
郟斐哈哈笑,“還記得呢。”他接過喝了一口,砸吧着泡沫,忽然問道:“跟你家那位最近怎麼樣了?”
李月白一口下去半杯,“不怎麼樣,說不上來,就覺得缺點意思。”言罷又把剩下半杯灌了下去。
岑森對他總是一團和氣,李月白覺得這樣很虛,其實是從那天在岑森家裡知曉關於凌楓的過往開始的,有兩個月了,起初他以爲時間久了就好,可慢慢的他發現時間並沒能解決這個問題。
他想跟岑森說我們別這樣,我們不該這樣,可他無法違心地說他不介意岑森最初接近他是因爲他長得像凌楓,這個問題無法被原諒,岑森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坦蕩,兩個人心裡都有刺,越接近越受傷,竭力粉飾出的太平就像是一種嘲弄,時不時戳得人難受,感情好像走上了絕路,沒有解決的途徑,又無法痛快放手,變成了一根雞肋。
郟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李月白皺眉道:“你笑什麼。”
郟斐掩飾着笑意,“沒什麼,就感覺像是看見了國/難財。”
李月白手哆嗦了一下,差點把啤酒潑出來,“我說你還沒死心呢,你要還打我的主意,我回去就把你拉黑。”
郟斐哈哈笑道:“沒打,不敢打,你安心喝酒吧。”
夜風習習,月色如水,李月白抿了口酒,望着西天的上玄月,忽然就有點憂傷,他對岑森的愛做不到包容一切,還是愛嗎?可他真的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