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連

牽連

時下,鴻臚寺卿秦錫獲知晉州總兵傅雲正的死訊,心下大感不妙。他連夜調派人手趕去晉洲傅家查探,得知密函果真已被截走,當下是汗急如雨、眉頭緊凝,禁不住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立在一旁的少卿李懷恩見勢不忍,遂和聲勸道,

“大人莫急,依下官看,皇上未必就會有所行動。”

“何以見得?”

李懷恩頓了頓,繼言道,

“信函只寫明瞭東瀛出雲欲與本國有進一步結交之事,表意得體並無錯漏之處,即便真真追究下來,大人大可以正常往來予以託詞,皇上拿不住確鑿把柄,要治大人罪定然也不能服衆…”

“……皇上要真從正面治我倒還好,關鍵是他背後那股勢力,即便現下來此,即刻要了老夫的人頭又有何不可!”

秦錫停下腳步,沉重的嘆息不止。

“大人訓練了數十年的死士護衛也必非繡花枕只可觀之而無實用吧?”

“防得了一時,卻難防一輩子……”

秦錫側身坐了下來,望着書案上的幾封信函出神。片刻後,似想到什麼般擡眼詢問李懷恩,道,

“明年初,出雲會派遣使者前來我國之事,懷恩可還記得?”

“是有此事,大人莫非有妙計?”

秦錫暗忖半晌繼言道,

“出雲有位大人十五年前老夫曾親自接見過。當時那人是爲出雲公主送嫁而來,年紀雖輕卻器宇不凡,頗有王者之相。今下這批使者又是受那位大人所派,定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出雲使者來我國之前,皇上那邊的人應會顧全大局不便隨意動我,既然現在敵在暗我在明,何不借此機會誘其現身……”

李懷恩聽這一席話尚未完全明瞭其意,秦錫此時卻已是笑得狡詐。

正好,藉此機會斬斷皇上的左右手……

秋至本飛花落葉的之季。秘史府的西庭中,風過樹聲的溯響卻隱掩不過刀劍爭鳴的犀利。

“停。”

隨着一聲淡淡的喝令,玲瓏劍砰鐺落地。雛影自地上起身,隨即亦負手認輸。

“大人,屬下無能。”

心墨在一旁拍手叫好,月白亞則放下手中的劍,微微轉身未發一語。

東方龍月輕搖手中的摺扇笑道,“無妨。”隨即眼波一轉,遂貼近月白亞耳邊悄然說道,

“白亞,我再給你抓個更厲害的來。”

說完,右手收攏摺扇,當即用力往右側上空一揮!下一瞬只見院落外的樹影顫動,伴隨着飛離樹梢的聲音,一個灰色的身影亦尷尬的現身於四人面前。

“白亞,過來見過天龍前輩。”

東方龍月隨和的笑顏倒是一如既往。

天龍見已被識破,只得拔出劍衝月白亞沉聲道,

“得罪了。”

豈料那少年未待自己說完,徑自一劍便直刺而來!

天龍一驚只來得及反手執刃擋回,然而月白亞卻不肯放鬆,就勢瞬斬過去,劍拼間一陣鏘鋃爭鳴。天龍一面反擊一面左避右閃,一直被逼退到院落湖池的邊緣,見委實躲不過,便一展輕功飛身躍上了房檐。月白亞本已佔盡上風,當下更是如蛆附骨緊追而上。

前者擺脫不掉,遂提劍橫擋住來勢洶涌的攻擊,後倒身形如一支箭般射出去,心中卻趁此時盤算準月白亞即將追及的位置,在退無可退那一刻猛然剎住身體重心,掌臂內力齊聚,寒劍捲起連圈冷芒瞬使一記蒼龍破海直劈回來!

月白亞躲閃不及,微皺眉頭指間暗一用力,手中長劍竟瞬間斷成三截,尖嘯着避開迎面而來的劍軌,直飛天龍頸項!本以爲大局已定的天龍,見狀不由一怔……

血光紛飛間,絞起數縷細碎衣屑飄落而下。

二人同時着地。斷劍落地之時,月白亞左手的墨色衣袖赫然滑開,白皙的前臂至橈骨處滲出殷紅的血。雙眼卻是冷漠的看着眼前人,傲氣的開口道,

“我沒輸。”

天龍捂着脖子上同樣滲血的傷口,震驚不已道

“方纔那是……”

話未說完,即在眼見東方龍月豎指於脣的動作時止住了聲音,隨即擡手誠然道,

“公子承讓,在下確實未贏。”

心墨當下也算會意,遂拽着月白亞下去處理傷口了,雛影亦跟着一併退了去。

偌大的庭院內,一時便只剩東方龍月和天龍二人 。

天龍撕下一塊外衣料,簡單的處理了下傷口,這才凝望着東方龍月沉聲問道,

“東方大人,敢問月公子是否練了邪王秘心劍……”

原來他口中所言,正是指司徒仙沉的傳世之作。其人左手所寫必是殺人秘術,那門劍法和內附的心法高深莫測、狠毒兇險,若是內力精勁之人修煉此門功夫,他日必會位及武學至尊,其殺戮手法登峰造極更是不在話下。這也恰能說明爲何那少年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本事。

天龍想到此處不禁覺得脊背一陣寒意,甚至躥升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一個少年便已是如此,那訓練他的人……

思及此不由得擡眼看向東方龍月,那人一雙魅惑的桃花眸依然盈滿笑意,此刻也正回望着自己。前者與他對視之下當即只覺惶恐,未覺額間竟怔怔流下一滴汗來。

東方龍月微笑着側過身,輕展開摺扇坦言道,

“邪王秘心劍的劍譜早就被司徒親手焚燬了,我教白亞的僅是自己所領悟的功夫而已,跟劍譜還是有所不同的。”

說時回頭再看天龍驚訝的眼神,復又笑道,

“想必天龍使方纔已經察覺,白亞使的招數和力度更爲兇恨。因爲…我與司徒不一樣。他會救人即是心存善念,而我…只學了他殺人的本事。”

天龍無言以對,沉默的當口只聽東方龍月囑咐說,

“今日天龍使已與其比試過,本官也已回答你心中疑問,想必今後不必再跟蹤相隨了罷?”

天龍聞言一驚,心中暗道吃虧。只怪自己未能忍住想探究月白亞比武的好奇,硬是要在東方龍月也在場的情況下靠得如此之近,以至被逼現身。再一想到麒帝詔命又於眼前之人難以應承,當下只得原地沉默,不拒也不應。

東方龍月心中瞭然,隨即便淡笑道,

“天龍使務須擔憂,倘若不便也無妨,只需牢記切勿將今日之事回稟皇上,本官自不會爲難於你。”

“謝過大人,天龍告辭。”

天龍暗鬆一口氣,隨即抱拳謝過,便飛身離了去。

東方龍月臉上笑容也在那人身影消失後退散不見。面上的表情轉而變得一臉冷俊,氣勢懾人。

當下只喚來雛影問道,

“傷勢如何?”

“只傷及皮肉,筋骨無損,心墨已替他處理好了。”

“知道了,你下去罷。”

揮退了雛影,東方龍月只在心裡自嘲般言道,

司徒啊司徒……

你這一生就收過兩個徒弟,卻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你右手所著的靈海百草經,想必給心墨看過後,也已是早早焚燬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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