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 情萌 殘月軒 網
月白亞醒來,已經是清晨十分了。顧不上自己渾身的痠痛,起身第一句話就是:
“我的琴在哪??”
只聽一個懶懶的聲音答道。
“昨夜你回來直至進屋都死抱着琴不放,放在書桉上的。”
心墨單手躇在桌上,眼都未睜一下。
“你最好還是多躺會,我剛拔掉針不久,你身上應該很疼。”
“……”
月白亞輕拉了一下領口,表情略爲不自然。
“你怎麼在這裡。”
“你的確中了毒,龍月叫我來幫你解的。”
心墨沉默了片刻,睜開眼正好對上月白亞驚異的眼神。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告訴他事實。
“你知道你是怎麼中毒的,又是中的什麼毒嗎?”
“……”
沒有答話,月白亞只是回憶起佐久間嵐那親暱的搭肩之舉,那道詭異的香氣,忍不住眉頭微皺。
“是我大意了……是什麼毒。”
問出口的那一刻,望見心墨糾結的表情他便後悔了。
心墨輕嘆一聲,認真的告訴他,
“是種很厲害的□,一般是無解的。毒發後要想強制壓回去,至少也要中毒者初瀉一至二次做引……”
看着月白亞一臉錯顎的表情,心墨不忍的撇開眼,道,
“我…我昨晚進來的時候,龍月已經替你換好了衣服。還說前事已經無礙,所以才能給你解毒,當然也是因爲我有這個本事…一般的行醫之人怕是隻能面對你中毒的樣子望天…”
心墨後面的話月白亞基本一句也沒聽進去。他自聽到龍月的名字開始,昨日瘋狂的畫面和自覺□的樣子便齊飛過腦海,早已是靈魂出竅般恍然呆滯。
心墨輕拍他肩膀才稍稍回過神,瞬即臉燒得跟烙鐵一般朱赤。
“白亞…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要有事也不是我,昨日是我主動纏上他的……
月白亞心裡挫敗的想着,一慌神就脫口而出道,
“龍月沒做什麼,是我的錯。昨日…昨日的事不要再提了!”
心墨也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一時無言,亦沒有接話。
“心墨…”
“恩?”
“你出去吧,我想靜一會。”
“……”
“你眼睛好多了吧。”
見月白亞輕點了下頭,心墨作勢很是失望的邊抱怨邊起身往門外走去。
“壞傢伙…一好了總是第一個趕我走。”
“心墨……對不起。”
月白亞淡淡的說,
“還有,謝謝。”
心墨一聽肩膀忍不住哆嗦了下,隨即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月白亞呆呆的望着心墨的背影,恍惚間又想起東方龍月,不由得緊閉雙眼擡手用力揉捏着太陽囧。
龍月會不會因此討厭我…不再見我了。
繼想下去越發覺得心中苦悶。他掀被下牀,無意間看見鏡中神情甚是落寞的自己那一身明媚的琥珀白。
衣服原是東方龍月以前叫人做給他的。穿上身甚顯他絕代佳人的風貌,然而他卻一次也未曾主動穿過。
東方龍月偏愛白色,他喜好黑色。前者說越是潔淨的白越不想讓它因染血而有沾上瑕疵的感覺,所以殺人的時候儘可能做到快,準,狠。只爲了確保血跡能在人死前不濺出來,這亦是那人一貫的行事風格。
而月白亞則深覺無法避免所謂的血跡沾染,彷彿是爲了時刻提醒自己在做什麼,他寧願用一身黑來掩蓋掉那些暗紅的痕跡。
所以,這件衣服他不穿並非因爲討厭,相反是基於連自己都未意識到的太過珍惜,於是有了捨不得隨意就穿的意念。
輕理了下披散在雙肩周圍的長髮,他這才猛然發現左邊頸項根處有一抹褐色偏紫的拇指大小的淤青痕跡。指間輕滑而過,不禁有些心生疑惑。
“這是……什麼?”
正在納悶之時,忽聞房門有人輕敲並請示道,
“白亞少爺,奴婢遵大人吩咐送了幾樣晨點過來。”
月白亞拉緊了下領口,輕聲說道,
“拿進來吧。”
說完只覺不夠,復又將方纔理過的長髮隨意捋了兩束搭在前肩,不着痕跡的遮住了那個痕跡。
下人端進來了幾樣清淡點心和一碗熬煮得細膩濃香的胡桃紅棗粥。
“大人交代,這幾樣小食都特意吩咐廚子做得口味偏清淡,不會有甜膩感。”
遣走下人後,他靜靜的看着那一桌晨點,有些略帶喜悅的複雜情緒涌上心頭,最後竟化爲一抹難得一見的笑顏……
用完早膳,月白亞還是習慣xing的換了身黑色的衣服,收拾好琴以及損鬆的部件,戴上一頂黑色卷墨紗簾的斗笠便出府了。行至聖都郊外數裡的分叉路口,他忽然頓足不動。
尾隨而至的天龍正納悶之即,卻見月白亞剎時不見身影……
擺脫了天龍使,月白亞折回城內。走到北晏門深處,徑直走進旁邊一座無牌無匾的宅院。其門庭看似簡陋,入裡後卻未如料想般頹舊。院內兩旁滿是紫竹,拾步長階鋪陳着淡雅的鵝卵石。
月白亞小心的抱着琴,穿過小長階來到簡樸卻盡顯別緻的敞廳內。
一名黃衣素服鬢髮已屆霜白的老者正在揮筆爲畫題字。見有客到,來者還刻意遮擋了容貌,他一時也未有待見之意。但在餘光不經意間瞥見那人懷裡的古琴時,頓住了手裡的動作,擡眼正色道,
“敢問這爲公子何以抱得此琴?”
月白亞恭敬的回答,
“此琴乃吾之物,相伴已有十年之久。”
“原來如此……”
老者感嘆着將案機上的書畫撤到一邊,語氣隨即也變得婉和起來,
“公子請坐罷。”
月白亞順意就案機前的稻葉軟墊席地而坐,將琴放置在上面,誠聲道,
“在下聽聞屈老先生對於古琴以及其製作工藝有很深的研究,特來拜訪。望請老先生替我看看,此琴…”
未待他說完,老者便微微笑道,
“不必講了,這把九霄環佩原是皇家之物,而當年受人所託改造此琴之人,正是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