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新晉月老倒是信心滿滿，就不想問問奚福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你有沒有能力解決？一旦本王下令停售人器，你卻解決不了本王的問題，如今仙姑當面，你又準備接受什麼懲罰？”
五官王微微一笑，全然沒有問題即將解決的喜悅，反而與王堯談起了辦不成事情的處罰。
“額……那個……什麼懲罰？大不了你冥界接着賣就是……”王堯給五官王這句話說得心頭一跳，本來胸有成竹卻給唬得忐忑起來。
“笑話，我冥界自打冥誕紀元以來，人器就一直在售，憑你一句話，就輕輕易易停售了，既便再恢復銷售，我冥界的公信、顏面何在？對你沒有一點懲罰，本王豈不成了出爾反爾的小人？”
五官王眼睛也沒眨一下，當即回道。
“額……”王堯扭頭看了看仙姑，心道這五官王說的倒也有道理，要不先聽聽他怎麼個懲罰法，如果不嚴重，就先答應下來？
但旋即王堯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五官給奚福害了這麼許多年，早就恨月老恨得牙癢癢，他說的懲罰辦法，哪裡會不嚴重？根本就不需要去問嘛。
能夠不像李處那樣用斧子來劈，就算這五官王是特麼大善人一個了。
“……也好，你先說說奚福當年怎麼着你了？”王堯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也不再執着五官王會提出什麼懲罰方法，直接就來問五官王與奚福當年的舊事了。
先聽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有辦法再說有辦法的話，沒辦法，乾脆拍屁股走仙，停售人器的事只能去想其他路子了。
五官王點了點頭，卻又看向一直站在一邊，饒有興趣看着兩位的仙姑。
“仙姑大人，東成王府的宴席早就備好，但本王實在想請仙姑大人在這裡爲我和月老做個見證，所以遲遲沒有請仙姑大人去赴宴，還請仙姑大人見諒。”
“沒關係，我來你冥界又不是圖什麼吃吃喝喝，你倆儘快把過去的公案了結了，抓緊應劫纔是正事。”仙姑笑道。
她如今也想起來奚福當年好像是和冥界這五官王有些過節，當時似乎鬧得還有些大，都吵到天帝那裡去了，可最後卻又沒了結果，究竟是爲了什麼事情，她可也好奇得很呢。
“這件事說起來，可也是不太光彩，只是過去了這麼許多年，我倒也懶得再顧及什麼面子了。”五官王低頭沉吟了一下，在房間裡一邊緩緩踱着步，一邊說道。
“當年我與月老發生了一些口角，原因是我冥界各樓層陰陽道設立外事辦的事情，這事情本是我冥界內政，卻不知怎的給奚福知道了，又不知從哪裡聽說這事是本王提出來的，就跑來冥界與我理論。”
“我當時對他確實沒有什麼好口氣，本來就是我冥界內政，你月老若是與我討論冥界婚喪嫁娶之事，倒也算合情合理，卻來與我談論冥界外事辦該不該設立，你月老又不是天帝，管得也太寬了吧？”
“那奚福見我不理他，臨走時恨恨留下了一句話，說我一定會後悔，我當時也沒在意，卻沒料到，這狗東西竟果然對我偷偷動了手腳，將我與下七樓的一個男鬼牽了姻緣。”
“按說我久居上十八樓，千百年也不會去一趟下七樓，偏生在這狗東西離開後，我便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去下七樓調研，在下七樓我見着了內子，當時還以爲遇着了此生摯愛，真是墮入彀中尚不自知。”
“幸好老魏一直在我身邊伺候，”五官王說着話看了看那自從進來稟報了一聲，就一直不言不語的胖鬼太監，“他見我行止大異尋常，又聽說過月老的手段，就在一邊提醒與我。”
“我這才如夢方醒，可對內子的感情卻再也難以割捨。我明知這份感情應該是中了那月老的手段造成的，只能忍痛別了內子，去人界尋找月老，求他替我解了這份孽緣。”
“這狗東西當然百般拿捏與我，既便我同意讓冥界撤銷外事辦，他依舊不依不饒，還要我冥界徹底斷絕與洋界的一切關係，種種無理要求，就算到了今天，我也難以說出口來。”
“我爲了鬼生幸福，只能對他委曲求全，諸位閻王同情我的遭遇，也都盡力支持與我，這狗東西的每項條件都給他一一辦到，最後他再也沒了由頭，似乎終於滿意了，便隨我一起回到下七樓，可是……”
說到這裡，那五官王猛地一頓，王堯愕然發現，這閻王的一雙眼睛裡竟然變得血紅一片。
“也怪我當時急着解除孽緣，沒來得及將我那內子從下七樓帶離，下七樓的生活環境何等艱難，那些爛鬼見內子被我垂青，竟然百般爲難與他，讓我那可憐的夫人，竟然……竟然死在了下七樓……”
“奚福那狗東西見本王內子已然身故，就以此爲藉口，說這姻緣已經成了死姻緣，竟然說自己沒辦法，拒不替我解除。”
“我和他去天帝面前論理，天帝也說，按照月老系統的設置，姻緣一方如果死亡，這姻緣確實成了死姻緣，再也無法解除，實在是因爲鬼死之後，六界再也無蹤跡可尋，就算天庭也束手無策。”
“姻緣畢竟是雙方的事情，找不到我那內子的蹤跡，自然也就無法解除姻緣。”
“奚福那狗東西還欺本王權柄出不了冥界，居然說賤內之死是因爲我冥界管理不善，與他並無干係，擺出一副潑皮的嘴臉，一味推卸抵賴。”
“本王無奈之下，只有請天帝做主，斬了月老，最起碼也得奪了他的權柄，難道擾亂冥界正常的工作生活秩序，當不得一條死罪嗎？”
“誰知天帝卻一意維護與他，說什麼這是六界內部矛盾，應該以批評教育爲主，批評教育？批評教育如果管用，還要刑法做什麼？”
“結果本王只能打落牙齒自己吞，誰叫本王是個鬼呢？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卻指望仙人替自己做主，可不是自討沒趣！既然本王權限只在冥界，本王也只能關了月老的冥界界面，眼不見爲淨了。”
“當時我就說了，月老什麼時候替我解除了這死姻緣，我便重開月老冥界界面，否則，月老便是我冥界的惡客，我冥界不再歡迎。這件事，就連天帝也沒再說什麼，算是默許了。”
說到這裡，五官王再次看向王堯，臉上露出冰冷的笑意。
“事情原委現在你都知道了，還敢說能替我解決？”
王堯看着五官王眨巴了幾下眼睛，心中大爲愕然，這事情他能解決啊！不是多大的事情嘛，怎的奚福就解決不了呢？還鬧到了天帝那裡去？至於嗎？
他當初剛剛接任月老，有好長一段時間就被這如何斷絕姻緣困惑着，當時奚福又不在，沒人去問，就只能自己瞎琢磨。
就好像他替甄懷與黃鸝牽了個人狗姻緣，之後後悔了，只好替甄懷與黃鸝分別牽些其他姻緣，譬如替甄懷牽了張英，替黃鸝牽了洋狗詹姆斯，如今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之後他替陳珂牽了王永進、趙日升、王家寶，情況也是如此，他還就此總結出了一條經驗，那就是給一個人簽了數條姻緣，那個人基本是不受姻緣影響的，被影響的是那身上只有一條姻緣的對方。
正像甄懷被牽了與張英的姻緣，結果對張英、黃鸝都變得正常起來，反而是那張英、黃鸝卻是對甄懷依戀非常，而黃鸝在被牽了與詹姆斯的姻緣之後，也開始不再執着那人狗戀，對詹姆斯也是若即若離。
陳珂的情況就更明顯了，王家寶被抓進了巡捕房，自然不用多說，那王永進、趙日升爲她鬥得不可開交，可她呢，還是一門心思和韋大發過日子，半點紅杏出牆的意思也沒有。
所以說，儘管後來王堯問了奚福斷絕姻緣的辦法，可他心中已經明白，替一個人牽上幾條姻緣，也是斷絕姻緣的手段，只是這手段有沒有什麼後遺症，他畢竟與奚福接觸的時間太短，倒還沒有時間去問。
不過在他想來，這法子應該與斷絕姻緣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用了這法子，還是存在一些情感羈絆，斷得不乾不淨，但作爲老資格的月老來說，奚福不應該不知道這辦法啊？
難道說這辦法只對人有效？對鬼就不成？這不是扯淡嗎？自己不久前才替晦朔牽了茫茫多的鬼姻呢，而且他也沒聽五官王說那奚福有過這方面的嘗試啊？
都特麼鬧到了天帝那裡去了，何必呢？還把冥界的月老界面關閉了，何苦來呢？甩手替五官王牽幾樁姻緣就是，至於被牽的鬼對五官王念念不忘，那又打什麼緊？
五官王反正是閻王，在冥界被鬼愛戴，不是特麼挺正常一事嗎？以奚福的做事原則，他能被這種所謂的道德綁架了？不可能嘛。
王堯在那裡看着五官王，腦海裡一時之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只是不明白奚福究竟發了什麼昏，如此簡單的辦法，究竟是沒想到還是根本就不願去用的？
爲了這個放棄月老冥界界面，放棄自己在五官王那裡爭取來的種種成果，值當嗎？他也知道，如今冥界陰陽道是有外事辦的，說明奚福那裡一反口，冥界把答應他的事情也全部反悔了。
你特麼忙來忙去卻白忙一場，不是脫褲子放屁嗎？所以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奚福根本不知道王堯心中的那個法子，但是……那又怎麼可能呢？
他卻不知道，奚福與他不一樣，奚福是由前任月老，正規師父帶出來的，那是照着教科書一般一板一眼學會各項月老技能的。
對月老系統的掌握既全面又紮實，只是有一條，那就是循規蹈矩，只走尋常路。
這替一個人牽幾樁姻緣，實在是月老系統的一種極爲偏門的用法，正版教科書哪裡會教這種東西。
就好像普通人開車，一人駕駛一輛那是正常邏輯，你說我開車習慣後面再拖一輛，沒有哪個駕校這麼來教學生的，怎麼開一輛、拖一輛上路，那是道路救援的學習內容。
除了去報道路救援的學習班，剩下的就得自己摸索。月老促狹的手段已經足夠，人與物牽姻緣都特麼不稀罕，奚福哪裡會想到那麼麻煩，還要替一個人牽上好幾樁姻緣的，而且牽了對那人還沒有效果。
別說奚福沒學過這辦法，就算學了也不會去用，替誰牽姻緣，自然是要去撥動那個人的心絃，這一方動了一方又不動，還不如替他牽一個與桌椅板凳的姻緣來得更加簡單直接呢。
所以說，奚福壓根就不知道王堯的這種邪乎的斷姻緣法門，王堯如果接受月老之後，一直由奚福教導，他也不會想到去研究這玩意，從使用上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嘛。
不去研究，自然也就不會實踐出真知，當然也就摸索不出這麼一個偏門的斷姻緣的法子出來。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知識是沒用的。偏偏就在這冥界，偏偏就在這五官王身上發生的事情，還就偏偏得用這偏門的辦法來解決。
“額……那個……你還是先下令，讓冥界從今而後停止銷售人器，後面的事情咱們再談。”明白了五官王的癥結所在，王堯的膽氣頓時又壯了起來，站在那裡老神在在地對五官王說道。
“哦？這麼說，你有辦法解了我這死姻緣？”五官王聽了王堯的話，身形一震，陡地轉過身來，死死盯着王堯。
老實說，和奚福吵到了天帝面前，都沒解了這死姻緣，五官王內心其實對這一點已經絕望了，他今天之所以來見王堯，一個是因爲仙姑的原因，仙姑畢竟是天庭大有來頭的人物，輕易不能得罪了。
仙姑下去找王堯，他已經接到了古奇的彙報，所以他要對付王堯，就繞不開仙姑，所以必須當着仙姑的面把話說明白了，不然因爲王堯得罪了仙姑，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