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春意滿山川
“我一出生他們便死了。爺爺說,大概是他得罪了什麼人,害得我爹孃被人殺死了。”
她的言語裡向來都是師父、爺爺和祖奶奶,從來也未提及過父母。趙括雖早有所察,可聽到月夕這樣平平靜靜地說出來,仍難免有些唏噓。他嘆了口氣,伸手攬住了她:“所以你爺爺纔將你送到雲蒙山去麼?”
月夕搖頭:“爺爺怕他連累我,便去求祖奶奶。祖奶奶答應了會庇佑我。不僅如此,她怕我孤單,還特地讓小恪陪着我,我在她身邊長到八歲,祖奶奶才同我說雲蒙山有個人有些本事,便叫我去拜了師父。”
“小恪?”
“便是那日你在山下見到的那人,他叫王恪。他是爺爺的……好友的幼。”
“那日我在大梁見到你渾身冰冷,可是你練功出了岔?”
月夕搖了搖頭:“一門的功夫向來以輕靈見長,最適合女來練。只是快練到最後一層時,陰維獨盛,陽維難持,便會散功以至全身冰寒。那幾日算來正是我要散功的日……”
“難怪那日信陵君問你身上可還安穩,還贈你雪狐氅禦寒。”趙括嘆道,“你既然曉得自己練功到了緊要關頭,怎麼便這樣下山來了?”
“若非如此,又怎麼能碰見你?”月夕仰面望着他。
趙括回望着她,淡淡而笑,許久又問道:“你爲何要冒險下山?”
月夕不言不語,凝望着趙括,而他面上微露着窘迫,竟再不敢看着月夕。月夕忽覺好笑,這些話他定然在心中放了許久,也虧得他能忍得住這麼長的時日,直到了今時今日才問出口。原來他平日的豁達都是裝出來的,他的心眼也不過只這麼大一點。
她笑着笑着,突然撲進趙括的懷裡,勾住了他的脖,在他的耳垂上,一口咬了下去。
趙括頓時覺得耳朵上一陣刺痛。可他卻一點也不着惱,因爲他曉得,這次與從前任何一次月夕惱他,氣他,傷他都有些不同。他只覺心神俱醉,意亂情迷,這樣鑽心的疼痛裡,伴隨的都是月夕纏住他的綿綿情意。
“你還要問麼?”月夕咬着牙,問他。
趙括笑着搖了搖頭。
月夕又將嘴巴貼到了他的耳朵上,可這次沒有咬下去,只是輕輕地說:“他是師父的忘年之交,常常會來探師父,所以他……識得小師兄與小恪。”
她擡眼斜覷,趙括雙眸仍是深深地望着她。她抿嘴一笑,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親,道:“年前他同我說,待我及笄那日,會來探我,叫我一定等着他。可他從此卻再未上過雲蒙山,直到那幾日,他差人送信給師父,說他將在大梁成婚……”
月夕輕輕地拂了拂頭髮,低下了頭:“我只想去瞧一瞧,他要與之共渡終身的女是什麼人?”
她確實是因那人而去了大梁,卻因此而遇見了一個叫趙服的趙括。陰陽造化之妙,向來無人可以察覺到端倪,一貫都是陰差陽錯,好在錯得如此美好。
“他爲何不來探你?”趙括又問。信陵君問她及笄之日,言下之意他自然也曉得,可既有此心,爲何卻又失言了?
他是天下聞名的仁義公,得他一諾,千金不易,可爲何獨在她面前失了承諾?
“我不曉得,”月夕搖頭微笑道,“從前我覺得奇怪,心中總想要弄清楚。可如今我再也不想曉得了……”
她擡起頭,趙括正垂望她,兩人相視一笑,竟再也沒有說話
還要再說些什麼呢?
這無言的相依,多情的相偎,豈不是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日光明亮,穿透烏雲,從梨樹的疏枝中灑落下來,照耀在還沾着雨水的梨樹上,灑到兩人的身上。水珠晶瑩,這含苞的梨樹,竟像已經綻放開了花朵一般,谷中滿是無邊春色。
不知過了多久,趙括終於道:“月兒,我……”
“你不許再說,”月夕仰起頭,軟聲道,“如今輪到我來問你。”
“好……”趙括笑着頷。
“你叫趙括?”
“是。”
“你在邯鄲城裡的名聲一直不好,聽說日日在酒肆女閭流連……”
趙括苦笑,正要解釋。月夕嫣然一笑,伸手擋住了他的嘴,仰道:“那些我都曉得了。我只問你,你見過了那麼多女,卉姬與玥公主又那麼美貌。你爲何要偏偏……我?”
“偏偏什麼?”
她將那個偏偏與我之間的那兩個字說得那麼輕,趙括一點也沒聽清楚。可月夕也不回答他,他低頭瞧去,她正咬着脣竊竊而笑。他突然便明白了那兩個字是什麼,不禁啞然失笑。
她問得那兩個字是……“喜歡”。
她問他爲何要偏偏喜歡她?
他輕輕地撥開月夕額前的秀髮,瞧了她許久,俯下身,無聲無息地覆住了她的脣。他的手按住了月夕的手,叫她掙扎不得;他的鬍渣,扎到了她的臉上,她又慌又癢,可怎麼也逃不開。
她不是曾想過,若他的胡茬紮在臉上,是什麼滋味麼?到這一刻,她終於曉得了。可那滋味,究竟是什麼呢?
他憐惜地吻她,如綿綿春雨沾惹這梨花蕊,吻得如此輕柔如此纏綿。她只曉得閉着雙眼,身體微微發顫,動也動不了。
直到趙括鬆開了她的手,月夕的臉紅的便像清晨的雲霞,只敢埋在他懷裡。
“目成而心授,便再也身不由己了。”趙括輕聲道。
她總是喜歡問個究竟,總要同別的女比個高下,如今得到的答案,可教她滿意麼?
良久,月夕才擡起頭來,輕聲道:“那間茅屋,是師父的舊居。師父讓我爲他取一樣東西。”
“好,我們去瞧瞧。”趙括握住了月夕的手,一拉卻拉不動她。
“我沒了鞋,怎麼走?”月夕咬着下脣,悄聲道。她的鞋沾滿了泥,被趙括脫下放在了一邊。趙括笑了笑,伸手又橫抱起了她,她又摟住了他的脖,潔白如玉的雙腿懸在空中,一晃一晃。
那夜她曾被他揪住了青絲帶,不得不掉到了他的掌中;而此時,她卻心甘情願,被他抱在懷中,滿心歡喜。
“石壁上寫着‘莫入此門,難出生天’,究竟這山谷裡有什麼古怪?”趙括抱着她問道。。
“師父說這山谷是一門的舊地,他從前便住在這裡。”月夕道,“那些話不過都是用來恐嚇誤闖到此地的人的。”
“就如同我一樣?”
“你被嚇到了麼?”月夕笑着去捏趙括的耳朵。
“本來是害怕,可一想到等下可以抱一抱你親一親你,便勇氣倍生,什麼都顧不上了。”
“油腔滑調,你怎麼曉得我一定讓你……”
“讓我什麼?”趙括笑眯眯地問道。
“你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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