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杏紅樓見到當朝二皇子厲承燁,着實是件讓人驚訝的事。
聯想到現世歷史上有名的宋徽宗趙佶迷上李師師的故事,可見青樓楚館地的花魁魅力之大,任你是皇宮貴胄、天皇老子也罷,都抵擋不了美人的吸引力。
方纔那場鬧劇已結束,洪大娘向二皇子和他的侍衛們道謝,急忙命人來收拾殘局。
杏紅樓的大廳被砸地差不多了,桌椅杯盞皆有損壞,洪大娘雖然心疼,但是很快便會有比數額更大的賠償金送過來,足以彌補損壞的財物和今天的盈利。於是,洪大娘恨不能把厲承燁當財神供起來。洪大娘在風月場所打滾多時,哪會看不出今晚競價最高的男子身份尊貴,連官差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立時更加上心,朝葉染煙使眼色。
“公子,時候差不多了。”
一位侍從恭敬地在旁請示的,大約是他們要回宮了,只見二皇子伸了伸懶腰,全然不似宮裡兢兢業業辦事的認真模樣,活像是最普通的凡夫俗子,恣意遊戲紅塵。
“還沒盡興就要走了,真是可惜。”厲承燁向葉染煙歉然道,“待我下次來,期待葉姑娘更多的精彩呈現。”
“承蒙公子不嫌棄,望公子下次再來。”
葉染煙客套幾句,柔美的面容揚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與他相處的很愉快。
我在樓上觀望,沒過一會兒,二皇子便在侍衛的層層護送下離去。
今天經此一鬧,洪大娘只得忍痛停業一日休整,把不少慕名來見葉染煙的賓客拒之門外,直接把銀子打水漂。
葉染煙得了空便與我相聚,言辭懇切:“實在不好意思,樓下的客人們鬧事,攪了妹妹的雅興。”
“沒關係,葉姐姐,遇到這般胡鬧的客人很辛苦呢,葉姐姐還是多做休息,我也該告辭了。”我裝鴕鳥,扯了藉口要回展家,打斷她欲詳解某人和北庭第一美人關係的念頭。
葉染煙大概明白我的迴避,隨即笑了笑,閒話家常般挽留:“無妨,我已經習慣了。我來京城後,靜薇妹妹是我碰到的第一個熟人。我看時候尚早,靜薇妹妹可否再陪我說說話?”
她都這麼說了,我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坐下來。
“夏……三表哥他不知道你來了?”
“我沒告訴他,也不知該如何告訴他。”葉染煙神情流露出痛苦,語氣落寞到,“我曾到夏家別業求見,下人們都說三公子進宮辦事,一去便是多日。”
“靜薇妹妹不知道三公
子也是官場中人吧。”
我點點頭,裝傻裝到底。
葉染煙提起他時面帶笑意,我光顧着看傾城美人,差點忘了她也是我的情敵,囧。
隨後,她與我說的內容,都是我從旁處耳聞的一些事實,只是經葉染煙崇拜和渲染的說法,我亦忍不住在心頭勾勒他那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彈《秋水慢》的樣子。
他手執棋子沉思的樣子。
他輕裝上陣瀟灑的樣子。
他籌謀設計沉穩的樣子。
……
“小姐,小心手指。”
阿暖出聲提示,來不及了。
疼死我了,吃東西的時候絕對不能犯花癡,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的手指也啃了。
“靜薇妹妹餓了,下去準備些燕窩粥來。”葉染煙招來丫鬟,心思細膩體貼,“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會好過點。”
是不是真餓了只有自己清楚,但方纔是因爲犯花癡導致,我沒臉解釋,連忙附和葉染煙的提議。
算了,就當滿足暗衛偷看美人的心情,我再呆一會兒。
“有一事想與靜薇妹妹商量。”葉染煙拿出一本書,正是夏弦月抄給她的歌本,還包着書皮,保護的小心翼翼。只聽葉染煙繼續說道,“我想借用幾首你教的歌曲,我再編舞蹈,可以用作伴唱和伴舞。”
“葉姐姐看着辦便是,這些歌曲也是我從前輩那裡弄來,有的歌詞過於露骨肉麻,但是直白真沉,來此的客人多爲循環,還是唱些舒緩輕柔的歌曲讓客人放鬆。”反正不在現世,原作者不會穿越異時空來追討版權。
“我也有此意。”葉染煙贊同我的說法,便請我圈幾首出來。
葉染煙很喜歡一首歌,向我提議保留:“我喜歡這首《花好月圓夜》,曲詞和意境都很優美。只是,恕我冒昧,這曲子原是兩個人一起唱?”
“這曲子原是一男一女唱和之作。”距離我上一次唱這首歌,還是在平王府給小王爺賀喜的時候。
聽完我的話,葉染煙面露難色,我立時明白她的難處,定是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合適的男聲,再者,少有男藝人願意來風月場所表演。大鄆的男子藝人多是從事戲曲表演的伶人,他們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但大多是搭戲臺子,或者到某某大茶樓或者酒樓常駐,以便表演時接受酒樓聽衆的獎賞。
“葉姐姐,不妨找兩個女子一起來唱,其中一人女扮男裝,最適合演繹花前月下互訴衷
腸。”
葉染煙沉吟:“如此便是戲曲型,要在臺上發起表演,那看到的人亦能更多,又淺顯易懂,理解其意。”
“我這就找人去譜寫大致的腳本。”
葉染煙先行一步,我暗暗舒了口氣,幸好沒有再聽到她和他的事。
怎麼辦,只是模凌兩可的說法,便足以讓我心慌不安?
突然,我緊緊地揪住胸口,眉毛緊凝,我痛喊一聲,不料疼痛更加劇烈。
阿暖和暗衛的臉漸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驟然醒來,我已經躺在了董纖纖的房中。
方纔在杏紅樓那陣不知名的心痛已褪去,我得了自在便覺得無事想下牀。
被坐在牀邊的人攔住。
“展飛瀾,我到底怎麼了?”董纖纖雖然瘦弱,但我附身後,她的身體一直很好,除了一些意外事故,我不記得她有什麼隱形病史。
刺鼻的藥氣沖天,我捂着嘴想嘔吐,死活不肯喝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結果,便被展飛瀾捏着鼻子一股腦兒灌入口中,喝完塞給我一塊蜜餞,我忍着嘴巴里的噁心怪味說話:“應該讓開藥的大夫自己喝個三碗,我看他會不會吐,太難喝了。”
“良藥苦口。”
“是藥三分毒,大哥,沒病吃藥會死人的。”
“不準說死字。”展飛瀾神情激動,扣着我的肩膀,眼神冷厲決絕,“只要和你在一起,天罰報應我都不怕。”
我聽得雲裡霧裡,疑惑地看向他,這和我突發心絞痛有直接關係嗎?
而且這事太蹊蹺了,我方纔猜測夏弦月和娜緹公主的關係,心便開始痛了……
我按着胸口,冷汗一滴滴冒了下來。
展飛瀾緊張的眸子裡映出一張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的嘴脣,就好像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人。
“我是不是中邪了?”膽怯地詢問,這心絞痛來的實在詭異,我不得不往邪門的方向想。
“不是,你別胡思亂想。”展飛瀾看着我,眼神帶點寂寞和無奈,“纖纖,抱歉了,我只想救你。”
我的大腦不受控制地開始疲勞,我架不住打架的眼皮,使勁最後一份力抓着展飛瀾的袖子問他:“你給我喝了什麼?”
“忘憂草。”
我最後聽到展飛瀾低沉的聲音,再也無法控制眼睛裡的液體決堤。
“忘了吧,把這一切都忘了,忘了他,你便不會遭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