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美人將軍(一)

原以爲有比賽,皇帝的召見是放在練武場,結果便不是。

茗璇公主的儀仗隊到了御花園。

傳說中的天顏,大鄆皇帝並不在場,我們無緣得見,倒是見了一位美人。

美人帶着一頂白色鑲邊的帽子,裝扮類似考古發現的古代樓蘭美人,面上蒙着一層白紗,淡金色的頭髮天然微卷,披散在身後,順着優美細緻的臉頰弧度,留下兩縷修剪過的散發,襯得下巴更加尖俏,整個人散發着野性張揚的美麗。

原來是一位異域佳人,她擡頭朝我們看來,面上露出的一雙藍眸令衆人呼吸一窒,均感佳人驚豔絕美。

“茗璇妹妹,你也來此賞花。”

異域佳人笑着打招呼,卻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茗璇公主眼中的不悅那麼明顯,任誰都能注意到她對此佳人不滿。只見她眸光一沉,面上仍維持友善親切:“是啊,這麼巧,娜緹公主也在。”

“皇宮太大,人又都不認識,不如來御花園看看花草美景,散散心。”娜緹公主白紗下的嘴角似有牽動,藍眸明亮,流溢出喜悅的姿態,可見她今日的心情很好。

但是,她的好心情影響不了茗璇公主。反倒有可能被她破壞,誰都看得出來她是來找麻煩的。

茗璇公主大咧咧地在娜緹公主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戰況激烈,讓兩邊的宮女太監護衛都不自覺抖索,深怕被空氣中的危險視線襲擊。

我身旁的幾個侍衛已經摩拳擦掌,如臨大敵。

視線往娜緹公主身後的幾人看去,頓時一陣寒顫。尤其是看到其中一個膚色如竈底黑灰的人,身材強壯,與現代的非洲黑人無異。我看他的大手和身板,比我大了一倍有餘,讓我和他比試,明擺着是送死。

怨念的眼神投向肇事者,四下張望,尚不見救星的影子出現,我焦慮不安,相比於其他高手的躍躍欲試,我只想當縮頭烏龜,不想被打死。

難道這就是我將遇到的死劫?

我迎風站立,欲哭無淚。北庭公主和大鄆公主的你來我往、脣槍舌劍還未止歇,可相比於茗璇公主沉鬱的臉色,蒙着面紗的娜緹公主看起來更加氣定神閒。這便導致頭腦容易發熱的茗璇公主,向娜緹公主下了戰書:“本宮挑了幾位大內高手,與你北庭的侍衛來場比試如何?爲了公平起見,本宮安排與你的侍衛身量一致的人比試,也免得你說本宮欺負來客。”

“我們都快成一家人了,茗璇妹妹怎的還說如此見外的話?”娜緹公主折了朵赤芍,拿在手上欣賞。花顏嬌媚,惹人憐惜,但花瓣與生俱來的大紅色,如烈火般張揚,不容輕侮。

美人與花相襯,雖然只露半面,但難掩風華麗姿,氣定神閒的面對名璇公主的挑釁,氣度上已更勝一籌。

名璇公主深受刺激,怒顏駁斥:“你這女子好不要臉,你年紀還不比我大,當我父皇的女兒還差不多,竟然妄想當我父皇的妃子,與我母妃平起平

坐。”

“聖上曾提議讓我做他的義女,可我拒絕了。”娜緹公主似乎覺得對茗璇公主的刺激還不夠,又特意強調,“因爲我傾慕聖上這樣的男子,做他的女人一定比做他的女兒更幸福。”

“你……不知廉恥。”名璇公主大約是爲自己的母妃抱不平,衝動地與她理論,“今日,便讓我們比一場,若是你的侍衛贏了,我自不會再反對你與父皇的事,但你若輸了,請你自動求去,別再糾纏我父皇,更不許逼我嫁去北庭和親。”

娜緹公主眉毛輕輕揚了揚,藍眸帶着笑意迎向茗璇公主的挑釁:“那便如你所願,比一比,也好讓你死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皇兄。”

“讓那蠻夷死了這條心,我是不會嫁給他。”名璇公主面色泛紅,不知是氣還是羞,“那蠻夷連他一根手指頭也及不上。我纔不要嫁給他。”

這回,我總算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大約是這位娜緹公主是北庭派嫁給大鄆帝王的妃子,爲表兩國友好,嫁公主的同時又替本國皇子求一門婚事,好巧不巧,符合條件的人選便是茗璇公主。她既然心繫夏弦月,自然是竭力反對這門婚事,想當然以爲娜緹公主做不成大鄆皇帝的妃子,她也便不用嫁了。

殊不知,這和親是兩國大事,哪是兩個小女子自行協商便可以解散?我見娜緹公主面紗下的嘴角扯動,半閉着藍眸,似在嘲諷茗璇公主的無知。

和親一事歷來被皇家女兒們所排斥,但因她們出身在皇室,便不可避免地承擔這項使命。雖然和親違反了婚姻自由觀,但時代所限,我也只能表示同情。

“你們要向大鄆的高手好好請教。”娜緹公主起身向她的侍衛們敬酒,不甚在意的囑咐,“也讓茗璇公主見識一下,什麼叫蠻夷。”

“遵命。”幾個異族武士裝扮的侍衛站出來,走到我們跟前行了禮,“請多指教。”

他們都擺好了架勢,我只好硬着頭皮學他們的姿勢,不停地朝我對面的黑人武士擠眉弄眼,求他手下留情。

他沒看懂我的意思,嘰裡呱啦地說了一串聽不懂的外文。我只好比着口型說“饒命,我不會”,黑人武士繼續嘰裡呱啦地說外文。

於是,其他人開始動手後,我們倆一個在比劃,一個在嘰裡呱啦,簡直雞同鴨講。

名璇公主臉色陰沉,娜緹公主興致勃勃地看戲。

“黑子,你比手畫腳地做什麼?還不給本宮動手?”名璇公主在一旁怒其不爭,“快拔劍,打敗他。”

“大哥,你饒了我吧,我根本不會武功。”我直接把劍扔在地上,沒骨氣地求饒。

可是,這招卻沒奏效,那黑人武士反倒發怒,黑色的臉容浮上紅色的怒意,又是嘰裡呱啦的一串話,同時,揮着大刀就向我衝來。

我嚇得抱頭四竄,名璇公主的罵聲,還有娜緹公主的笑聲刺進耳膜裡,我逃的更加快:“這位黑臉的大鄆武士不知道,他這一扔劍,對阿丹來說是種侮辱。在阿丹的家鄉

,決鬥時,對手若是當着他的面丟武器,那便意味着看不起、輕視他,阿丹覺得受辱,當然憤怒。”

“大哥,都是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的解釋沒有換來他的諒解,他追着我跑的更加快,嘴裡憤怒的嘰裡呱啦。那刀光閃閃,他的刀尖一偏,把我的帽子挑掉,包在帽子裡的頭髮頓時披散下來。

“Wait,wait!”

我閉上眼瞎喊,後面的刀尖眼看又要碰到我的身體。

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顆石頭,不偏不倚擊中了黑人武士的背部,他的人摔在地上,手上的刀順勢甩飛出去,我抱着頭蹲下身。

“叮”的一聲,刀身插入了我身後的大樹上。

“參見名璇公主,娜緹公主。”那人聲音低沉沙啞。

出手相助的那人戴着一張面具,穿着一身將軍的鎧甲,斗篷披在肩上,恭恭敬敬地對公主們行禮請罪:“末將恐傷及無辜,擅自出手,妄兩位殿下見諒。”

“誰讓你多事了?大膽賤婢,竟敢假扮侍衛混進宮內,理當受死。”茗璇公主冷哼道,見我披頭散髮也認出是個女的,大約還不知道我是董纖纖。

我勒個去,明明就是她認錯人在先,我蹲在地上氣的想挖坑把她埋裡面長蘑菇。

“多謝將軍出手相助,阿丹不懂大鄆語言,差點誤傷了無辜。”娜緹公主相對有禮貌些,她不是針對我,轉而奚落茗璇公主,“原來公主殿下所謂的公平,就是命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來迎戰,我倒是第一次聽聞。”

“都怪展飛瀾,帶個女人進宮來,害我認錯了人。”名璇公主命人把我帶下去,去叫展飛瀾來。

那位將軍幫腔道:“末將正要去尋展大人,公主不妨將此婢女交由末將。既然是展大人帶進宮的,理當由展大人處置爲宜。”

他刻意強調展飛瀾,我立時反應過來:還是展飛瀾的面子大。

名璇公主只得同意:“那便勞煩洛將軍了,讓展大人好好懲治一番。”

戴面具的將軍一把提起我的領子,就把我帶離御花園。

待行至無人的地方,方鬆開我:“去找你家主子吧。”

“將軍,你不是要去見我家大人嗎?”

“騙那刁蠻公主的。”

他揮揮手示意我趕緊閃人。

我走了兩步,越想越覺得這人眼熟。

低沉沙啞的聲音和戴着的面具,總給人慾蓋彌彰的感覺。

我停下來,從背後試探性地喊他:“洛美人,洛將軍。”

那人頓住身影,我愣了一會兒。

他突然轉身,臉上的面具凶神惡煞,急衝衝地向我奔來。

躲閃不及,人已經被他帶到了宮牆角落。

“有沒有搞錯?這都被你認出來了。”

那人賭氣地拿下面具,露出一張美麗的容顏,面上的不屑一如既往:“小靜,多日不見,你怎地越變越難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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