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修本想對那位師祖表達欽佩和惋惜,董纖纖卻不這麼認爲。
“非也,非也,這明明是個悽美的愛情悲劇,人妖殊途、相愛相殺,最後狐妖遠離塵世隱遁而去,你家師祖自然是尋她去了。”根本就是個聊齋故事,說不定那狐妖就叫小倩。
“咳咳,師祖是正道中人,怎會與妖魔爲伍?”李清修爲他的師祖辯解,卻被董纖纖的問題打擊了自信心:“你師祖若真是去追捕狐妖,怎麼你們會毫無音訊?你們說那狐妖原先爲禍人間,可她被放走後,可有在人間作亂?再者,你師祖若真和這狐妖有感情,按你們的規矩,必定封鎖事情真相。也不會讓你們知曉。”與妖孽產生感情,此爲修道之人的奇恥大辱,如果蒲松齡將這則故事收錄,又是一出感人的愛情悲劇。
“這個……可能……也許……罷了,我說不過你。”李清修不在此話題上糾纏,知道董纖纖的魂自未來,什麼稀奇古怪的說法都有。
“近來有人連夜探訪天牢,想必是你們認識的人。”李清修早察覺到有人在關押水月教的天牢外徘徊,他睜隻眼閉隻眼由他去,反正他在外面布了陣,尋常人也進不來。
“不會是莫家的人到了?”水璇困惑,“按說不會那麼快。”
“應當不是,此人武藝高強,但並非修道之人,不然也不會走不進我的陣法。”李清修見董纖纖皺眉,陷入思索,看來那果真是她認識的人。
“董纖纖,可需要放他進來?”多個人想辦法弄到鑰匙早點救他們出去也好,不然真等被送上祭臺送死?
而且,李清修還有層更深的憂慮:國王下旨將水月教餘孽送上祭臺火燒祭祀天神,那日期正是她占卜的大地震發生日期,若是那日沒有發生地震,水月教妖言惑衆的罪名就坐死了。
“不必了。”董纖纖想了想,又補了句,“請替我轉達一聲,我一切都好,請勿掛懷。”
李清修點頭以示瞭解,出去應付。
“聖姑,可是那位夏公子……”水璇見她神情恍惚,不禁擔憂她的狀況,“他此來必是爲你,可見他待你是真心。”
董纖纖垂首,語氣很傷感:“真心又如何?奈何緣淺。”
十年的宿命是一道鴻溝,亙在他們之間,註定不能長相守,蒼白了誓言與承諾。
水璇不知她爲何傷感,只道孕婦易多愁善感,過一會兒並無恙了。
“掌櫃,水長老,你們快來看,這水晶球有迴應了。”阿丁興奮地叫她們圍攏看水晶球,“師父他們都安頓好了,你們看,還多了不少人。”
水
璇也很欣慰,水月教這麼快就在雲州站穩陣腳,她感慨地看了眼董纖纖:多虧聖姑早做安排,保全了水月教的力量。
“葉姑娘呢?莫家呢?”
“掌櫃你看,莫公子他們已經到伴月國了。”阿丁一碰水晶球,那畫面便又轉換成別的,只見莫倚風騎着馬走在前頭,還有一輛馬車跟來,一隻素手掀開車簾,那裡面坐着的正是葉輕煙。
“咦,她怎麼還回來?不怕又被抓進來?”阿丁不解葉輕煙好不容易逃出去,怎麼還敢明目張膽地回到伴月國?
“她已經不是水月教的人,要做什麼,也與我們無關。”水璇不關心葉輕煙,看到莫家來人就看到了希望,“莫家來人了,我們一定能出去。”
話雖如此,但這幽冥鎖那麼厲害,莫倚風也不一定能打開。
董纖纖沒吭聲,她現在滿心都被一個人裝滿,困擾她。
夏弦月,不要爲我冒險。
她不想,他們這一次的見面,是永別。
一曲奏完,琴師取琴告退。
葉染煙卻上前按住他的琴,不讓他走。
她見他不爲所動,乾脆收回取琴的動作,任她像個傻子似地,以阻止他取琴留下他。
“公子以前最喜歡看我跳舞,我跳給你看,公子你別走。”她着急挽留他,能在多與他待一刻也好。
“娘娘,小人該告退了。”
他拒絕地冰冷無情,葉染煙心中大痛,擋在他的前面:“公子,我以後再也不讓你生氣,你不喜歡我現在這樣,我可以跟你走,只要跟在公子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做……”
“染煙。”
他終於肯喚她的名字,卻是帶着一絲無奈,她怔怔地看着他,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袖不肯鬆手。
“公子,你肯原諒我了嗎?”她雙目放光,滿含期待地注視他。
“你現在已是貴妃,再不是南城的一名舞姬,娘娘何需自貶身份?”夏弦月退了一步,讓她鬆開手,“染煙,我不曾給過你希望,你何必執着至此?”
溫柔的聲音,凌遲她的理智,她的神情近乎瘋狂,哭着笑着:“公子,你說這些都太遲了。”
如果一開始,他就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成爲她仰望與追逐的所在,她又怎會難以自拔?
“公子,你來這裡不就是想救她嗎?”葉染煙冷笑,眼眸閃過一絲狠絕,“如果我不答應,誰也別想救她出來,等着看她被送上祭臺燒死那天。”
他的表情有一絲鬆動,冷靜地問道:“你想怎樣?”
“我要什麼,公子
最清楚。”葉染煙斂眸,心中苦澀無比。是這個人教她不要作踐自己,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和自己的人生,可現在,她把這些都丟棄,只爲他肯給她一點注視,一絲期望。
“貴妃娘娘,我已有妻子。”他強調一遍彼此的身份,打消她的念頭。
“憑她也配做你的妻?公子當真如此維護她?”葉染煙沒想到就算用董纖纖的安危要挾,他也不想要她,既然如此……葉染煙看了眼桌上另一隻酒杯,無人飲過裡面的酒。
夏弦月不再理會她,取了琴便走。
“公子,我可以讓你見她。”
成功挽留住他,葉染煙柔媚地一笑,徑自走到桌邊,端起兩杯酒遞給他:“只要公子飲了這杯酒,我便讓公子見到她。”
“娘娘在酒裡放了什麼?”
“穿腸毒藥,能證明你有多在意她。”葉染煙也不隱瞞,大方承認自己在酒裡下毒,“公子可敢喝下去?”
夏弦月不答,微笑着舉杯一飲而盡:“請娘娘兌現承諾。”
葉染煙突然大笑,流着眼淚喊道:“你真的喝了,你們倆的緣分也該盡了。”
“看來,不是什麼毒藥。這樣也好,還能活着去見纖纖。”夏弦月狀似自言自語,又請葉染煙兌現諾言。
“你可知道你喝了什麼?”葉染煙不着急叫人來,臉上的笑容詭異,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感,“這藥名爲‘緣·分’,服用之人必會忘了他心中至愛。”所以,你再愛她又有何用?
“原來‘緣·分’配上桃花酒是這個味道,以後我得告訴纖纖,讓她別再直接餵我吃這藥,那味道太難受,還不如配着桃花酒味道好。”
他面上含笑,鎮定自若地說着曾服食“緣·分”的經歷,葉染煙心頭一跳,瞠目結舌。
“這是我第二次服下‘緣·分’,可惜這藥第一次對我沒用,第二次也不會有效。”夏弦月憶起第一次“緣·分”中招的情形,不禁好笑,“纖纖也以爲這藥真的有用,能讓我忘了她。可惜,她高估了這藥的效用,也低估了我對她的心意。”心愛之人,豈是藥石可以隨意消抹?
他堅信第一次中毒只出現了短暫失憶,很快便恢復了,證明這“緣·分”也不過如此,但實際在起作用的是馬面送給她的那枚護身符,抵擋任何人間毒物不在話下。
葉染煙慘笑:“公子,你可以去見她了。”
都這樣了,他還忘不了她?
葉染煙眼神絕望,喚了一個內侍進門,讓他拿了懿旨,帶琴師去天牢爲水月教餘孽奏上一曲,以安撫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