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是被蘭格兒一聲清脆的“舅娘”給打斷的。
“咳咳……”也許是被這個從來沒有想到會和自己聯繫在一起的稱呼給嚇到了,素來溫雅優容的韓親王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伏在牀沿咳個不停,形容頗爲狼狽。
雅爾海晴忙撫着天權的背給他順氣,同時不悅地瞥了舒倫一眼,他就知道是她教的,依蘭喀真纔不會幹這種無聊的事情。
舒倫笑得一臉無辜,哽在嗓子眼的那句“嫂子”是怎麼也不敢出口了,哥哥還真是小氣,一點都不好玩……
其實舒倫也不是故意的,是蘭格兒向她問起應該怎麼稱呼天權,她既不好給一四歲小姑娘解釋爲什麼男人也可以生孩子,更沒法讓人家小姑娘相信那個有着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的傢伙其實不是女人,所以她乾脆就直接告訴蘭格兒說曄兒、暝兒的孃親是她的舅娘了。
小小的蘭格兒顯然不明白舅舅和姨姨之間的暗潮洶涌,她興匆匆地撲到牀前,逗弄着兩個可愛的寶寶,笑嘻嘻地對天權道:“舅娘好漂亮,蘭格兒好喜歡舅娘!”
天權的嘴角微微抽搐兩下,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柔聲道:“蘭格兒也很漂亮,我也很喜歡你!”說完在小姑娘粉嫩粉嫩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雖然很不習慣她對自己的稱謂,但是天權對蘭格兒的喜愛卻是與日俱增。事實上,在失去昭陽的這些年,他對身邊出現的美麗小女孩諸如天樞的月華,梟兒的褚安都是寵溺有加。惹得那兩位當爹的不時感嘆,他要再這麼寵下去,自家閨女都快要被拐走了。
轉眼到了二月,雖是立了春,可天氣還是冷得讓人不想在外多逗留。
天權的身體在希奧的悉心調養下恢復了許多,雖說心脈的宿疾不能徹底治癒,但是隻要不過於勞累傷神倒也與常人無異。
真正讓人擔心不已的卻是暝兒,因爲經脈阻塞的緣故,小傢伙的呼吸很不好,稍不留意就會憋得喘不過氣來,夜夜都要被人抱在懷裡才能睡着。
“已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雅爾海晴想從天權手中把孩子接過去,“暝兒我來照顧,你不用擔心。”
“沒事,我再抱他一會兒。”天權轉過身去躲開雅爾海晴伸過來的手。這兩天暝兒一直低燒不退,孩子體質太弱,希奧也不敢用過猛的藥,就只能斷斷續續地燒着,天權根本不敢讓孩子離開自己的視野。
“天權,聽話,快去睡覺,不要逞強。”雅爾海晴從背後擁住天權,在他耳畔低語道:“你這纔剛能下地沒兩天,可別又熬出病來。”
“你放心,我不會勉強自己的。”天權搖搖頭,仍是緊緊抱着暝兒。他經常會有一種感覺,只要他一鬆手,他就會失去這個孩子。
“咳……咳咳……”這時,暝兒又咳喘起來,咳得整張小臉都憋紅了,卻還是無法停下來。天權輕輕揉着孩子的胸口,一臉的心痛與無奈,暝兒還這麼小,卻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他簡直就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你不要太過擔心。”雅爾海晴也不知是在安慰天權還是在安慰自己,“希奧叔叔不是說過了嗎,等暝兒再大一點,可以自己修習內功了,情況就會好轉的。”暝兒不像曄兒,先天就有那麼深厚的功力,他們想幫他都無從下手。
“嗯……”天權輕輕點頭。也許是他的揉撫有了效果,小傢伙逐漸安靜下來,慢慢睡着了。
“海晴,我有件事想要問你。”良久,輕輕拍着懷中熟睡的小暝兒,天權終於問出一直困惑他的問題:“希奧叔叔究竟是你的什麼人?”他從來就沒有搞清楚過這家人的關係,舒倫管希奧叫爹爹,又管海晴叫哥哥,海晴卻稱呼希奧爲叔叔。
“我還以爲你要問什麼呢,原來是這個,呵呵……”雅爾海晴笑道:“其實很簡單啦,希奧叔叔和阿摩司的關係就是你和我的關係——”不是雅爾海晴不想告訴天權,而是他自己都理不清這亂如麻的關係。
“那舒倫是……”天權更加疑惑不解了,她和海晴的兄妹關係到底是怎麼來的,難道說——
“舒倫是希奧叔叔爲阿摩司生的女兒。”雅爾海晴坦然相告,他給出的答案恰好就是天權原先難以置信的猜測。
天權一臉的愕然,略顯遲疑地問道:“莫非希奧叔叔也是穎族人?”他突然想起雅爾海晴之前曾說過,希奧是烏魯爾特部落的末代王子。
根據穎族人世代相傳的傳說,在一千多年前的軒轅王朝初期,第三代軒轅王離劍迎立穎族公主明石姬爲後,穎族從此進入中原,進入人們的視線。
但是,並不是所有穎族人都願意跟隨明石家族南下中原的,他們當中還有一部分人離開阿曼洛伊山後是向北遷徙的。
北遷的穎族人在和草原上的幾個部落結合後,形成了一個新的部落,而這個部落也在與其他部落的較量中脫穎而出,成爲伽藍草原顯赫一時的霸主。
這個部落便是烏魯爾特,在蘭斯洛亞率領赫提人崛起之前,他們和生活在澤蘭沙漠的西列斯人對抗了上千年。
“真的很晚了,你快去睡覺。”雅爾海晴強行從天權懷中抱走了暝兒,“你還有什麼要問的,明天直接去問阿摩司好了。”
“阿摩司!我爲什麼要去問他?”天權這回沒有再堅持,他走到牀邊,脫去外袍,褪下長靴,翻身上牀,正要準備休息,卻被雅爾海晴後面這句話給驚住了,於是陡然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在洛城待了一個多月,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且不說依蘭喀真是童年舊識,就是希奧、舒倫還有夏布埃爾,天權和他們的關係也是逐漸熟稔起來,更不用說嬌憨可愛的蘭格兒了。
只有阿摩司,由於雅爾海晴的原因,天權只遠遠見過一兩次,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更別說交談了,他莫名其妙跑去問他幹什麼。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雅爾海晴一臉驚詫地反問道,他明明記得自己跟天權提過這件事的,“阿摩司要見你,讓你明天去找他。”
“啊!?”天權錯愕,恍惚記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只不過那會兒兩個寶寶一起哭鬧,吵得他頭暈腦脹,一時就把這事給忘了。
“他爲什麼要見我?”天權雖已躺下,猶自一臉疑惑,心下竟有些忐忑不安。
“我怎麼知道!”雅爾海晴輕輕晃着暝兒,開玩笑道:“你緊張什麼,你又不醜。”
天權怔了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海晴是在取笑自己,他的意思居然是指“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一時惱怒,他順手抽出腦袋下面的枕頭就朝雅爾海晴砸了過去。
雅爾海晴輕而易舉抓住枕頭,笑得異常開心,他朝着天權眨了眨眼,玩味道:“你謀殺親夫啊,也不怕砸到兒子——”
天權懶得理他,轉過身不再說話,心中卻是默默揣測着,阿摩司找他究竟意欲何爲,想着想着也就闔上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