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兩位“不速之客”,若離皺眉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你不可以娶那個女人。”在語言之前,雅爾海晴首先找到的是自己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他緊緊抱住天權。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懷中的人清瘦得可怕,原本勁瘦結實的腰肢如今纖細到不盈一握,眼圈下泛着淺淺的青黑,眉宇間透着濃濃的倦意,臉頰明顯地凹陷下去,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顧不得若離和梟兒在場,雅爾海晴心疼地吻上天權柔軟冰涼的薄脣。蒼白無血色的脣由於激烈的吮吸泛起鮮豔的顏色,雅爾海晴這才滿意地放開天權,看向若離的目光裡隱隱有着挑釁的味道。
“我們可是已經拜過天地了哦。”若離好笑地看着急切宣佈自己所有權的小鬼,顯然已經猜到了他們的關係。
“那我們還連女兒都生了呢。”雅爾海晴不甘示弱道,得意的勁頭一上來,就全然忘記了昭陽的存在應該是一個秘密。
若離面露疑惑之色,茫然地看向梟兒,梟兒微微點頭。天權卻在雅爾海晴提到女兒兩個字時臉色大變,雙手痛苦地捂在腹部向後倒去,額上的冷汗密密地浸了出來。
“天權,天權……”雅爾海晴驚呼起來,趕緊抱住他不斷下滑的身子。只聽得天權低低□□道:“痛……好痛……”
輕輕將天權抱回牀榻放下,雅爾海晴只覺手上一片濡溼,伸出手來,在喜慶的燭光照耀下,他看到手上的一片猩紅。
“天啦!”若離一聲驚呼。也顧不得其他,她迅速退下天權的衣物,只見白色的褻褲已被一片鮮血染紅,絲絲血跡尤自他的雙腿間緩緩溢出。
刀絞一般的疼痛猝然襲來,天權下意識地蜷起身子,雙手死命地按在腹部。他一臉惶急和憂傷之色,用顫抖的聲音道:“救救我的孩子,離姐姐……”
“別怕,沒事的。”若離忙不迭地安慰道:“姐姐在這裡,孩子不會有事的。”說着立即上前幫天權號脈看診。
雅爾海晴臉上忽青忽白,心中焦急萬分,他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即將擁有第二個孩子的喜悅就要面臨失去他的可能。見天權神色痛苦而若離又沉吟不語他不由方寸大亂,終於按捺不住地緊張問道:“怎麼樣?天權沒事吧?孩子能保住嗎?”
“脈象紊亂,胎息不穩,有小產的跡象。”沉默須臾,若離緩緩道:“如果現在施以九轉金針,也許還可以保全,只是……”
“離姐姐,別說了,施針吧。”天權喘息着打斷了若離的話。他不能讓她把話說完,如果海晴知道了施行九轉金針的後果,他一定會要他放棄這個孩子的。
九轉金針是一種特別的行鍼之術,它可以調集身體的所有潛能來全力維持生命。當然,施以這般霸道的針術會有極強的遺症,這也是天權不肯讓若離把話說出來的原因,他已經搞丟了一個昭陽,他不能讓海晴再失去另一個孩子。
“一定要幫我保住孩子,離姐姐。”天權喃喃念道,意識開始模模糊糊地從腦海中緩慢抽離。
“我儘量吧。”若離不再多言,她迅速拿來鍼灸的針盒,取出金針,開始施針,梟兒在旁邊打下手。
雅爾海晴默然站在牀頭,緊緊握住天權的手,一臉擔憂地看着若離施針,湛藍的眸子裡有着罕見的驚惶和不知所措,但他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語氣,聲音也努力保持着沉穩:“寶寶不會有事的,所以你也不可以有事。”
九轉金針的行鍼方法是極損耗功力的,精準的認穴功夫與高深的內力修爲缺一不可。若離修習的“拈花心經”乃是拜月教三大神功之一,醫術則盡得拜月教兩大神醫昆陵真和君懷羅的真傳,行鍼又穩又準,動作時快時緩,每一針下去都是十分小心。
針入肌膚,痛如蟻嚼,天權即使已經失去意識,仍然深深蹙起雙眉,面露痛苦之色,顯然是疼痛難耐。若離的額頭也微微沁出汗滴,持針之手卻是穩穩有力,直至子時過去,方纔施針完畢。
從天權身上收回金針,若離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微笑道:“孩子保住了,總算是有驚無險。”疲憊的聲音中透着成功的喜悅。
梟兒重傷初愈略顯蒼白的臉上亦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目光幽遠地看向牀榻上猶自昏迷未醒的天權,素來只會用來持劍的右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中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哀傷和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那天權呢?他怎麼樣了?他沒事吧?……”雅爾海晴緊張地問道,神情期期艾艾,與天權十指交纏緊緊相握的雙手始終沒有鬆開。天權早已神情疲倦地昏睡過去,他眉峰微蹙,眼睫輕顫,好似睡夢之中也極爲痛苦。
“天權暫時不會有事。”若離沉色道:“但是他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否則不僅孩子保不住,就是——”
“我怎麼刺激他了?”雅爾海晴一臉的疑惑和迷茫,他不就隨口說了句女兒嗎?昭陽的事情梟兒一直是知道的,小丫頭甚至還是他親手接生的。至於這個若離,她連天權再次有孕的事都知道,被她發現昭陽的存在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這正是我要問你們的?”見天權已經熟睡,若離把雅爾海晴和梟兒拉到了外間起居室,小聲問道:“你說你們有個女兒?”
“對啊,她叫昭陽。”提起寶貝女兒,雅爾海晴年輕的臉上立即浮起一抹爲人父母的驕傲神色,洋洋得意道:“她很漂亮哦,和天權一樣漂亮。咦,你沒見過她嗎?”話到後來多出幾絲疑慮,昭陽不是應該在天權身邊嗎,怎麼連這個看起來和他關係很不一般的若離都不知道。
“沒有。”若離的神色凝重起來,肅容道:“天權是一個人回到渝京的,他只說過鶯兒爲了救他而死以及和梟兒失散的事。其他的什麼都沒提,更不要說女兒了。”
“怎麼會這樣?”雅爾海晴愣住了,他美麗可愛的小昭陽居然不見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有衝進房間搖醒天權問清事情的衝動,不過他一動都沒動,只是頹然地坐在了凳子上,十指狠命地摳住凳子,指關節也因爲用力過度而泛白。
天權一定很難過吧,難怪他的神情那麼憔悴,眼神那麼憂鬱,失去了心愛的女兒卻只能把悲傷藏在心裡不被人發現,他的痛苦可想而知,更何況他是那樣疼愛昭陽的。
雅爾海晴越想越是心痛難忍,失去女兒的難過和心疼天權的無奈攪合在一起,讓他分不清哪個痛更痛。
梟兒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也在聽見若離的話時變得刷白一片,他後退幾步,直到把身子靠在牆上才停下來,原來他的感覺都是真的,他的姐姐真的不在了。
看着兩個陷入悲傷難以自抑的少年,若離想要出聲安慰卻無奈地發現語言在這個時候是那麼蒼白。她無力地笑笑,靜靜地看着燃燒的大紅花燭,神情蒼涼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