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王府花園,一大一小玩泥巴玩得正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天權。
“海晴,朗兒,你們在幹什麼?”猶自站了半晌的天權覺得自己有必要打攪一下玩性正濃的兩位。
“今天這麼早?”雅爾海晴擡頭疑惑道。上午有早朝,下午在戶部處理政務,天權通常都是過了申時纔會回府的,現在才未時三刻啊。
天權纔要開口,一瞧雅爾海晴的樣子禁不住笑彎了腰,原來他忙得滿頭大汗,不時地擡手擦汗,不知不覺中就把手上的污垢都抹到了臉上,弄成了大花臉。
見天權笑不可支,雅爾海晴又怎會猜不到原因,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我的樣子很好玩嗎?”
“哈哈……”天權萬分辛苦地剋制着笑意,“要不要拿面鏡子來給你照照?”
“不用了……”雅爾海晴也笑了起來,明亮的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嗯?”天權一愣,不知他打得什麼主意。
說時遲那時快,雅爾海晴驀然起手就往在天權臉上抹去,事出意外,天權躲閃不及,被他髒兮兮的手碰了個正着,“這下就用不着鏡子了,只要看看你我就知道自己的樣子了!”話猶未了,肇事者已腳下抹油,一路逃去。
回過神來的天權二話不說,彎腰抓起把泥土,欲要緊追,雅爾海晴怕他傷到孩子,不敢再跑。於是天權成功地在那棵最大的梅樹下抓到了雅爾海晴,兩人順勢躺在了樹下。天權的頭枕在雅爾海晴身上,朗兒趴在天權身上,滿樹的白梅花隨着溫柔的風輕輕灑落在三個人的頭上。
“四皇叔,海晴哥哥。”朗兒期期艾艾道:“朗兒可不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啊,朗兒不想回家。”
“爲什麼呢?”天權柔聲道,心裡卻在想,要是天樞知道他的寶貝兒子就這麼被自己拐走了,會不會從此不認他這個弟弟了。
“父王從來都不陪朗兒玩。”朗兒扁扁嘴,委屈道:“以前還有姑姑陪朗兒,可是現在——”小傢伙話還沒說完就皺起了小眉頭,嘴角也癟了下來,大眼睛以驚人的速度蒙上一層水霧,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朗兒乖,別哭啊。”天權見狀趕緊哄道:“姑姑一直都會疼朗兒的,還有皇叔和海晴叔叔也是啊。”
“纔不是呢。”朗兒一臉懷疑的表情,控訴道:“你們有自己的寶寶就不會喜歡朗兒了。”
天權怔了一怔,因爲和若離舉行婚禮的時候他腹中的胎兒已將近三個月,爲了讓孩子出世以後有個名正言順的出身,正月剛過他們便放出了韓王妃有喜的消息,就是這樣等到孩子生下來估計都還得隱瞞一段時間才能報上宗人府。
朗兒多半是從乳母和侍女們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他從小到大最熟悉的人便是若離,大婚之前若離搬出齊王府朗兒就已經大哭大鬧了一場,如今見皇叔沒有答應讓他留下,自然就以爲姑姑有了寶寶便不要他了。
猜到朗兒的心思,天權循循善誘道:“朗兒不喜歡小寶寶嗎?有了小寶寶朗兒就是哥哥了,你可以讓弟弟妹妹陪你一起玩啊。”
“不要。弟弟妹妹會哭,朗兒不喜歡。”朗兒歪了歪腦袋,道:“朗兒想要哥哥姐姐,姑姑可不可以給朗兒生個哥哥啊。”想了想又補充道:“姐姐也行的。”
天權無語地和雅爾海晴對視一眼,心中暗道,這樣的要求好像沒人可以滿足你,除非你父王在娶你母妃之前有未了的風流債。
畢竟已經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在戶部忙活了大半天又陪朗兒玩了這麼久,天權的精神也有些不濟,澄澈如水的漆黑眸子漸漸沒了神采。雅爾海晴看在眼裡,自是心疼不已,於是在把髒兮兮的朗兒交給若離收拾打整後,他便送天權回到房間休息。
“你先睡一會兒,晚膳的時候我叫你。”爲天權蓋好被子,掖好被角,看他神情倦怠,形容憔悴的樣子,雅爾海晴心疼萬分,直恨不能以身相代。
“我不困,躺會兒就好。”天權說着抓住了雅爾海晴的手,貼到臉上輕輕摩挲,面上露出一副愜意的神情,輕訴道:“海晴,別走,陪我說會兒話。”
“你想說什麼?”雅爾海晴略有一怔,隨而是溫暖的笑容,他輕輕撫着天權蒼白細膩的面頰,神情恬淡,目光繾綣,滿滿的全是愛戀。
“隨便什麼都可以,我不想一個人待着。”天權擡眼略略看他,倒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好,我陪你。”雅爾海晴把手伸到被褥裡面撫上那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溫熱的感覺從單薄的裡衣下緩緩透入掌心,掌下突然傳來一陣柔軟輕微的悸動,不禁讓他微微一怔,激動道:“孩子,他在動——”
“因爲他在長大啊。”天權溫潤修美的雙手不知何時扣了上來,笑顏如夏花般綻放。
此前他還一直擔心孩子可能會不健康,要知道昭陽四個多月大時動得可比現在厲害多了。不過今日他進宮時母妃給他把過脈,說孩子的狀況很好,天權這才放下心來。
難得見到天權如此燦爛的笑容,雅爾海晴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忍不住在他面頰上親了親。
天權笑笑,正色道:“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別拐彎抹角了,說吧。”深邃的眼眸跳躍着複雜難測的光芒。這小鬼,什麼心事都掛在臉上,這樣他還看不出來的話就真是枉費他們十年的感情了。
“我——”雅爾海晴吶吶地開口,卻不知該怎麼說。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天權皺眉,不耐地道:“我現在沒精神陪你耗。”
怎麼會這樣呢,雅爾海晴略顯懊惱地低下頭,隨即又擡起頭來緊盯着天權,爲什麼從小到大他想什麼都瞞不過他呢。
其實這也很正常,雅爾海晴自幼生活在民風淳樸的邊關塞外,性格灑脫爽朗,本就不是擅於隱藏情緒之人。偏偏天權生性敏感,又是在勾心鬥角的皇宮中長大,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可謂生存最基本的本領。加之兩人朝夕相處多年,他若看不出雅爾海晴的心思想法纔是怪事一樁。
“你是不是覺得待在家裡很無聊啊?”見雅爾海晴仍是不願意開口,天權輕輕嘆了口氣,替他把話說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雅爾海晴脫口而出,隨即用手捂住嘴巴,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個大耳光。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天權幽幽道,神色間頗有幾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的味道。
“我本來就不是小孩子。”雅爾海晴爭辯道,發現有點偏離主題又道:“其實功名利祿什麼的我也沒有興趣,可是我不想看見你這麼辛苦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告訴我,我要怎樣做纔可以幫到你?”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天權的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當然。”雅爾海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天權,只要可以幫到你,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