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繼援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青海新政都是陳海松在和馬步芳的往來電報中定下來的,大量收購過來的肉食、羊毛、皮革、中藥材長途販運損耗太大,馬家希望在西寧加工一批,陳海松應允在西寧辦軍用罐頭廠、毛紡廠、皮革加工場、藥材加工廠。考慮到今後對新疆、西藏的控制,他以方便行商爲由建議青海出資修路,張掖派人勘察設計、提供五百輛汽車和五到十萬人的勞力,計劃用五年的時間,把公路修到西藏拉薩、新疆若羌。
見馬繼援興致勃勃地述說青海的變化,鼓勵道:“他能這麼想這麼幹很了不起,這纔是真正爲青海的未來打基礎、爲民衆謀福利、爲伊斯蘭教添光彩。陳主席來電說了,我是全力支持的,將來張掖的汽車、各種商品都會經過青海進入西藏、南疆,咱們兩家有了合作的基礎一定能夠相互促進,共同發展,帶動整個西北的進步和繁榮。”
“是的,父親常感慨多虧陳叔你一語點醒夢中人,讓青海從自我封閉、自我陶醉中走了出來,找到了生存和發展的正確道路。所以讓我見到你要執弟子禮,鄭重相謝。”
這樣的稱呼讓陳海松感到挺突然也很爲難“這就不用了,我比你只大八九歲,當不起的。”
一旁的馬元海不滿了,又粗聲粗氣地嚷嚷道:“有什麼當不起的,你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稱兄道弟,到我侄兒面前卻當不起了,你不是害我嗎?”馬步芳的父親馬麒是馬元海的舅舅,他和馬步芳是姑表兄弟,馬繼援是他子侄輩的後人,地位比他高,輩分卻不能亂。
張時之也湊上前來,勸道:“是的陳長官,馬長官是真心感激你對馬家的寬厚相待、真誠幫助。在他看來你是智者仁者、是安拉派來的天使,我們都要尊重你。繼援他畢竟是小輩,就由他叫吧,他也好跟你多學習學習,馬長官也是希望跟着智者把他這跟獨苗培養成你這樣的文武全才的。你這樣推阻,難道看不上繼援的天分?”
陳海松知道,馬家統治西北靠的就是家族姻親關係編織出龐大的利益集團網絡,這是他們的習慣和風俗,不好勉強。搖着頭笑着說:“隨你們便吧,咱們進去說話。”
走進作戰室陳海松一改外面的隨和親近,站在地圖前散發出強者的威勢,炯炯有神的眼裡透射着堅毅、睿智、果敢,馬家軍諸將莫不收攝心神正襟危坐,心裡暗贊不愧是幾十萬大軍的統帥果然是氣勢逼人。
陳海松手持指揮棒對着牆上日本人留下的挺大的一幅中國地圖大致講解了中日雙方國力對比,中國戰場態勢、各戰區敵我雙方兵力裝備情況,環環相扣、層次分明、要點突出,讓在座將領對這些宏觀態勢瞭然於心。
“諸位,在以上大環境下的第八戰區目前的主要任務是牢牢地在敵後站穩腳跟,適時出擊打擊敵人的統治基礎和交通物資供應。建立起穩固的羣衆基礎、通暢的物資供應線、快捷的友軍相互支援的聯動方案,做好擊退日軍反撲的軍事準備。
爲實現這一目標我們各支部隊都停止了進攻、劃分了防區,擴張根據地也要量力而行,佔領的地區要有力量守住,反覆的拉鋸對民衆傷害太大。所以以後你們就要長期駐紮在這裡,要把多倫建成立老窩,以多倫爲中心向外延伸300裡地的範圍都是你們的戰場也就是你們的防區。在你們的防區裡不應該有日軍、警察、日本商人、浪人、僞滿軍、僞蒙軍、欺壓百姓的土匪存在,讓當地百姓看到國家軍隊的存在和威力,過上安定的生活,堅定抗日的決心。
剛纔馬總指揮抱怨這裡沒仗打,這種態度說明我們有輕敵思想,對敵情的判斷存在誤區、對鬼子的戰鬥力缺乏充分的瞭解,以爲咱們馬家軍一路上以很小的代價長驅直入上千裡,奪取城池七八座,消滅僞滿軍近萬人就可以縱橫敵後了。
目前敵後的平靜、對手的虛弱是暫時的。敵人現在的進攻重點放在了武漢,目的是要擊潰中國正規軍主力,迫使中國投降,所以他們派遣軍的所有機動兵力集中到了華中,造成了後方的空虛。一旦武漢戰役結束,敵人騰出手腳或是日本國內新編師團訓練結束,我們敵後戰場將會迎來敵人大部隊的瘋狂報復。
日軍兩個二線中隊不到四百人給我們造成了上千人的傷亡,如果是一個大隊、一個聯隊我們會出現多大的傷亡?而且日本軍隊和中國軍隊的最大區別是人越多戰鬥力越強,他們作戰目標明確,各部緊密配合,各兵種反應靈活,加上他們的單兵素質高於我們,從四面八方攻擊過來,防守方往往疲於奔命、難以招架。
而這種情況最晚在明年初大家就會碰上,那時纔是真正考驗我們戰鬥力的時候,而在我看來馬家軍還沒有做好迎接艱苦戰鬥的思想、組織和物資準備。好在還有一段時間,我們還有時間通過消滅小股敵僞勢力來演練我們的技能、體能、戰術和指揮,彌補缺陷。
臥薪嚐膽苦練了一年你們的體能、技能、作戰精神我是放心的,但是戰術的應用和現場的指揮還是需要摸索和積累。一味死守或強攻,都是得不償失的,咱們馬家軍帶着青海人民對國家的忠誠來到這裡不是來捐軀的,是來殺敵保衛國土的,拼光了、城丟了,光榮嗎?
以多倫攻堅戰爲例,前鋒騎兵團發現敵軍以後,遠距離火力偵察,弄清城裡敵軍兵力裝備,發現敵人兵力雄厚、防守堅固應主動撤出戰鬥在外圍遊動監視,通知大部隊前來匯合,共同殲敵,這不是怯懦而是慎重的表現。
大部隊到位後應再次組織佯攻,確定敵人防禦重點、火力點的位置,以此制定攻城計劃。應把攻擊重點選擇在敵人兵力薄弱的方向,配置精銳部隊和近程壓制裝備秘密運動到位,在敵人重點防禦區域前佈置疑兵,擺出強攻態勢猛烈炮擊吸引敵軍注意力,幾面同時發動,讓敵人無法做出準確判斷,迅速突入城中,接應大部隊入城控制主要目標。
張參謀長是這樣做了,但兵力平均分配,無法形成突破點的兵力優勢,城中部隊陷入膠着。對待退入城中的敵人應以自動武器、手榴彈進行清理。我很佩服譚旅長、趙團長身先士卒、奮不顧身的戰鬥精神,但也要批評他們莽撞衝動的戰場表現,他們的機槍、手榴彈呢?殺紅了眼什麼都忘了,就剩下老祖先留在你血脈裡的彎刀了。
對於佔據制高點的敵人,沒必要發動猛攻,對付他的辦法很多,譚旅長組織炮兵炸是一個辦法,其實更簡單的辦法是組織班排的神槍手分散在周圍屋頂組成火力網,只要他露頭,就會遭到不同方位的精確射擊,前提是攻擊陣形不能亂,班排建制完整,每個人對自己的分工職責明確,發現情況班排長能迅速做出判斷,步槍手、機槍手、擲彈筒手能佔領有利地形相互主動支持完成分配的任務。
作戰行動是各組成部門通力合作的精細的工作,越精細越有利,絕不是沖沖殺殺那麼簡單的。在這一方面我希望你們認真總結,吸取教訓,一定要從班排戰術練起,再不要頭腦發熱、毫無章法、率性而爲,生存是第一位的。你們是中國的軍隊,要打出中國人的團結協作、聰明智慧來。
現在你們隸屬第八戰區,我就有責任維護你們的利益,關心你們的安危,督促你們的訓練,確保你們的戰鬥力。因此話說的有點重,請包涵。”
陳海松收起威勢,衆人才感覺到一絲輕鬆,一個個不再神氣活現、傲氣十足了,不等馬元海、張時之表態,馬繼援起身恭敬地說:“我接受司令長官的批評,我們也一直在做這方面的訓練,可一打起來就亂了套。不知八路軍部隊面對多倫城會用多少兵力,損失多少?”
陳海松明白這個愣小子對馬家軍敗於我軍既好奇又不甘,對西路軍的戰鬥力沒有實際接觸還有不服之意,他淡淡地說:“這也因人而異,全看指揮員的臨陣指揮,八路軍裡也有猛將型的像程世才、邵烈坤、王大勇,有一個營就會在白天發動猛攻,不過他們步炮協同能力強、單兵素質高,一樣能夠奪下城池全殲日軍,傷亡在300左右。
也有智將型的像李先念、張振宇、陶勇,會在夜裡使用一個營組織偷襲,失敗就組織強攻,用火炮掩護突擊、用炸藥包炸開城門,大部隊蜂擁入城,分路佔領要地,有暗夜掩護傷亡會減少一半。其實作戰沒有固定的模式,每個人都可以根據相同的目標調配不同兵力火力、選擇不同的時機、不同的突破點形成自己的作戰方案。”
馬繼援實在想不通老叔帶着十來萬馬家精銳怎麼會敗給眼前這個雖然威嚴卻也平常的年輕將領手裡了呢,繼續問道:“要是司令長官指揮呢?”
“我現在一般不指揮師以下的具體戰鬥,不過我習慣使用特種部隊作戰,記得平型關戰役吧,當時我派出薛雲龍偷襲南苑機場,特種兵幾十人潛進貌似戒備森嚴的機場,沒費一槍一彈完成爆破任務,殺敵過千無一損傷。再比如前一段的哈爾濱張峰帶着特種兵二三十人,大鬧了一夜給敵人造成重大殺傷也是全身而退。
如果我帶二十個特戰隊員會在夜裡藉助地形和夜行服掩護摸上城頭,問清楚敵人的首腦要害後,分兵幾組分別控制鬼子指揮所、僞軍團部、蒙古王爺府,逼迫他們投降。日軍玩固的話全部格殺。甚至不需要動槍,用刀就可以解決。”
“這我相信,我舅舅馬全義給我說過張掖城裡你們的作戰經歷,至今他都心有餘悸。可是這樣的部隊、士兵太難培養了,我也搞了個偵察連,想效仿貴軍的打法,可練來練去就是達不到你們的效果,這裡有啥訣竅嗎?”
“主要是你們穆斯林骨子裡就喜歡抱團衝殺,耐不下心來學習這些特別需要個人冷靜、機智、靈巧等素質,潛伏、暗殺、僞裝等技能做支撐的戰術,我不是說穆斯林腦子笨學不了,而是你們不願意這樣去戰鬥,喜歡同歸於盡、喜歡壯烈地去和對手面對面。所以聽我一句別練了,就按你們穆斯林崇尚的精神和習慣的方式去打吧。”
練得成也不能教呀,以你們民族的性格和宗教的狂熱,真要掌握這種特戰技術,搞起恐怖暗殺活動就太簡單了,想想阿富汗、伊拉克、車臣、巴勒斯坦那些殉道者讓陳海松下定決心把馬家軍的訓練標準定格在普通步兵的水平上。
馬繼援想了想確實是這樣,連馬驍這樣的武術高手都做不來,那幫驢日哈地更完毬,本想請這個便宜老叔傳幫帶一番的這麼一聽也就泄了氣。“你覺得這裡適合我們戰鬥嗎?”
“這塊戰場是我給你們挑選的,我軍主要根據地都在山區,你們是騎兵,步兵師也是騎馬行軍,不適合在山區行動。這裡算是二線,有遼闊的草原,便於你們養兵、養馬、訓練、馳騁。一線部隊作戰中需要你們支援時,你們也可以快速機動過去,從側後包抄敵人。”
“這樣一來我們就成了配角了。”馬元海有些不滿地說。
“戰場上從來就沒有主角配角之分,每一個戰鬥都關係到全局的勝利,我只會根據戰場的需要和各部隊的特點下達你能勝任的作戰任務。你們就是八戰區暗藏的寶劍,突然殺出就能在最關鍵的地方給敵人致命一擊。你們機動性強、作風兇悍在膠着的戰場上就是壓倒敵人的最後一根草,這時候的敵人隊形已亂、軍心不穩,對你們造成的傷害也小很多。”
這老叔還不錯,老爹來時叮囑了派咱們去衝鋒擋子彈拼消耗的事不能幹,出兵就是做做樣子,撈些資本,可別真去玩命,把老本折光了,青海就沒法子玩了。馬老伯上躥下跳地鬧着要打他都壓着沒同意。現在這老叔明確規定咱們82軍就是戰役預備隊,讓他放心不小。“行,我們就聽司令長官的,你覺得我們還需要從哪些方面加強?”
“熟悉周圍500裡範圍內的地形、長途行軍去錫林郭勒、林西、赤峰、張北、隆化、豐寧,勘察瞭解地形道路情況、尋找適合作戰的地域研究可能的戰鬥,展開演習模擬。學說當地的漢話、蒙古話,和當地羣衆、商販建立良好關係,約束軍紀,不擾民,公買公賣,不調戲婦女。
繼續加強技能和戰術訓練,槍法刀術嫺熟、手榴彈又遠又準、善於利用地形地物隱蔽自己、戰場上善於觀察,選擇不同的方式接近敵人,不盲目衝鋒。圍場、沽源、豐寧匪患成災,當地民衆深受其害,你們是國軍部隊保護民衆義不容辭,派出你的偵察連選擇窮兇極惡地大股土匪摸清底細,主力強行軍予以包圍,演練班排連的進攻戰術訓練、步炮協同。目的就是練兵,等你們把熱河境內的頑匪掃平,你們的戰術水平也就練出來了。”
兩萬多人不給你們找點事幹豈不是浪費了,熱河的土匪歷來猖獗,兇殘暴虐不講道義,敲詐勒索、圖財害命,有良心的、想抗日的都被彭紹慶的熱河支隊收編送到東邊的寬城、西邊的赤城整訓去了,剩下的不是鬼子的爪牙就是地方的惡霸。惡人還得惡人磨,還有比兇殘暴虐的馬家軍更適合的嗎?
“陳叔,我們已經開始這麼做了,驢日哈地邢士廉、實浦幸一上個月底鼓動3股土匪偷襲咱們木蘭圍場的騎兵師後勤基地,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殺了一個連一百多號人搶走了好些糧食和武器,還燒了兩座倉庫。馬彪叔已經展開剿匪行動,據報已經搗毀十幾處窩點,打下七座山寨,擊斃匪徒600多,現在正準備向最大的一個山寨進攻。”
幾個人圍在桌上的熱河地圖旁,張時之點劃出匪巢的位置、馬彪的兵力部署和攻擊計劃。陳海松看了一會兒,對馬元海說:“對這樣窮兇極惡、頑固對抗國家軍隊的敗類必須連根拔除,這夥慣匪很會選地方呀,這裡地處八老圖山脈,山高溝深、草木茂盛,易守難攻。弄不好他們向東可以進入喇嘛沁旗、向西逃往隆化。
我建議馬彪騎兵師在外圍布控封鎖所有出口,向兩地警戒。譚呈祥步兵一旅、炮兵團從南坡大張旗鼓地正面進攻,劉呈德步兵二旅派一個營500多精幹士兵由當地熟悉山路的老鄉帶領,從北面隱蔽突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好是好,嚮導不好找,咱們在那裡沒有根基。”
“你們先按這個計劃準備,我會派人接應你們,那裡有我們熱河支隊的秘密聯絡點,他們發動了不少民衆組織了民兵隊,打大股土匪還不行,當個嚮導帶個路沒問題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