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可以協助政府控制外蒙古的哲布尊丹巴活佛死了？還死了十幾年，我怎麼不知道？蒙藏委員會都幹什麼吃的，爲什麼不尋找轉世靈童繼承衣鉢？
蔣先生很不高興地看向陳布雷，問道：“這麼大的事，我們爲什麼沒有早早開展工作？”
陳布雷暗自嘆了口氣，辛亥以來，羣雄蜂起逐鹿中原，你爭我奪的是地盤是中央的控制權，誰會操心荒僻邊疆的蠻夷部落，近在咫尺的寧夏、甘肅、青海都被馬家割據了幾十年，何況是少數民族聚居、路途遙遙的新疆、西藏、蒙古，中央有誰會主動操他們的心呢？
要不是去年綏遠民主政府的宗教事務局主事、布里亞特蒙古族喇嘛迪魯瓦代表外蒙古一百萬僧俗民衆懇請蒙藏委員會覈准靈童蔣巴南卓並加以冊封坐牀，他也不知此事的進展，記得當時他還來武漢拜訪過蔣先生，只是信陽戰役緊急，寥寥數語打發走了，想必是忘了。
“委座，靈童已經找到了，叫蔣巴南卓，西康理塘人，只是尚未正式冊封。”
“這都十幾年了，怎麼還沒冊封？吳忠信怎麼管理蒙藏事務的？”
“此事怪不得吳忠信，中央只是按照傳統予以覈准、主持坐牀儀式而已，尋訪、確認都是藏傳佛教內部進行，相當繁瑣。學生了解到的情況是八世哲布尊丹巴活佛博克多格根是24年圓寂的，喬巴山等人受蘇聯指使推行無神論。宣佈不再尋找轉世靈童並封鎖消息。
達賴喇嘛直到前幾年才知道這個消息，出於歷史習俗立即派西藏噶廈的熱振等人着手按傳統在西康理塘一帶尋訪靈童。通過拉莫納措聖湖中出現的幻景的啓發在西康理塘找到蔣巴南卓。噶廈方面派出三批德高望重的名僧、堪布前往康定安覺寺考察其佛性、與博克多格根的關聯，蔣巴南卓準確地抓到活佛生前用過的物品、認出了活佛派回內地的管家和聞訊趕來看視的章嘉活佛，種種跡象顯示蔣巴南卓就是哲布尊丹巴活佛的轉世靈童。
只是按照當初的規定哲布尊丹巴活佛必須由達賴或班禪等大活佛確認，在北京雍和宮金瓶摯籤決定，以免哲布尊丹巴與外蒙當地王公的世俗權利結合。可是13世達賴於33年病逝，目前確認的14世達賴青海五歲小童丹增嘉措剛被馬步芳放行入住拉薩不久，尚未舉行坐牀儀式。九世班禪曲吉尼瑪顛沛流離14年，37年底病逝在玉樹。轉世靈童的尋訪剛剛開始。由此使得無人確認其活佛身份，政府也就無法爲之主辦冊封坐牀儀式。”
國家戰亂不休、宗教也跟着艱難苦困，平時沒太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現在才知道這也是國家力量的一部分，關鍵時刻能夠發揮出重要力量，疏忽了！他無奈地問道“他人在哪裡？”
“蔣巴南卓現在不到七歲被噶廈安置在康定安覺寺，跟隨章嘉活佛修行。活佛身體不好，吳忠信準備把他送往拉薩大昭寺繼續修行，待成年後正式冊封、舉行坐牀儀式。”
“太晚了！現在就應該冊封，由政府護送回烏蘭巴托行使職權。那個達賴不是已經去了拉薩嗎，讓他儘快坐牀確認。要是來不及就由章嘉活佛在康定確認，他們都是四大活佛地位相當。應該是可以的。章嘉活佛還好嗎？四大活佛就剩下他一個了，要發揮他的作用。”
“委座，事情雖然緊急，也不能破壞了宗教形式和儀軌，在藏傳佛教中。在藏傳佛教裡面，達賴是觀音的化身。班禪是無量佛的化身。兩者同爲最高等級的活佛，影響藏區以及藏傳佛教。乾隆在御製《喇嘛說》中明確‘蓋中外黃教總司者二人(達賴和班禪)，各部蒙古一心歸之’。達賴、班禪是歷史傳承下來地位最高的宗教領袖，章嘉活佛、哲布尊丹巴活佛是清王朝爲了控制內蒙、外蒙所確立的地區性宗教領袖，因此還是要由達賴或班禪來認定。
好在卑職已經命令綏遠宗教事務局主事迪魯瓦喇嘛返回外蒙古，把哲布尊丹巴活佛的轉世靈童已經找到，很快會得到達賴認定、中央政府覈准、兩三年後就會回到庫倫慶寧寺統管外蒙古喀爾喀部宗教事務，並將按定製向中央政府進獻九白之貢的消息廣爲傳播。
迪魯瓦的宗教事務局也將組織上千名內蒙寺院喇嘛跟隨軍隊進入外蒙古各地，恢復被喬巴山政權禁止的宗教活動，修復被毀壞的廟宇寺院，起到穩定民心、穩定地方的作用。”
這小子考慮的夠細，準備的這麼充分只怕外蒙古即使迴歸也成了共產黨的統治地盤，中央豈不是白辛苦？不行！要奪回主動權。“小喇嘛的影響力畢竟有限，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活佛去主持外蒙事務，章嘉活佛也是蒙古人民愛戴的大喇嘛，可以去收攏民心嘛！”
“委座有所不知，日寇入侵察哈爾，六世章嘉呼圖克圖被迫逃離多倫匯宗寺，流亡到了內地，輾轉遷移到西康避難。卑職曾派迪魯瓦前去迎請活佛返回多倫，卻受到蒙藏委員會的阻撓，至今滯留西康，水土不服疾病纏身，日夜爲國祈福極爲虛弱，能否撐過今年尚在兩可。”
蔣先生徹底無言了，邊疆是中原的屏障，屏障的安危影響着中原的穩定，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內地一片混沌他無暇分身，委託給下屬也只是撥些款項、調解些紛爭，真沒認真地思考過邊疆地區的社會經濟問題，形成有效的管理辦法，如今的形勢真是讓他沮喪。“這麼說，黃教四大活佛都將謝世？短短几年藏傳佛教怎麼會如此多災多難？”
“事實如此，的確令人心憂，黃教內部的紛爭、政教合一的落後制度、活佛過大的對世俗社會的影響力、宗教控制區遊離在中央之外的現狀，使國家對邊疆地區的管理軟弱無力。
卑職以爲，政府作爲全中國各族民衆的領導核心，不應忽視邊疆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方面的干預，既不能盲目地實行行省制度也不能籠統地交給宗教團體自行發展，越是國勢艱難越應該加強對邊疆的控制，在宗教領袖的認定過程中發揮出中央的最高權威。
蒙古的分離與中央的無視、無力有很大關係，新疆、西藏在蘇俄、英國攛掇下也是蠢蠢欲動，值此困難之時，政府必須有所表態、有所行動，樹立信用、收拾人心。卑職希望即將到來的達賴坐牀儀式，中央政府應派出重要官員全程參與親自主持，以強勢態度申明五族一家、國家至上之民族大義，昭示中央政府在藏矇事務中的主權地位，協調達賴與班禪的關係，盡己所能解決藏區、蒙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進步，以增進大中華民族之團結。”
“啊，這個，政府已經做出了安排，年底前，吳忠信將率領蒙藏委員會委員長行轅，代表中央政府進藏從海路經安南、緬甸、印度、尼泊爾前往拉薩，會同西藏地方攝政熱振呼圖克圖主持十四世達賴喇嘛丹增嘉措坐牀事宜，一切遵從歷史定製，有損主權者不得遷就。”
“如此甚好，不過卑職覺得走海路不妥，中原與藏區山水相連混爲一體，何須繞行他國，即便是路途遙遠亦應堅持。日前青海西寧經格爾木至拉薩的道路已經修通，漢回商人得以乘汽車進出藏區，堂堂國府大員自當由此進藏，彰顯國威考察民情宣慰民衆。卑職願意提供冊封儀式贈送所需禮物、200輛汽車，派出一個警衛營從蘭州開始沿途護送。”
嘿，這小子管的怎麼這麼寬，走哪裡不是去嗎？“這個，倒是可以考慮，我會與吳忠信溝通的。你這麼積極、這麼大方，一定有什麼要求，說說看，一併替你解決。”
“卑職個人沒有什麼要求，只是爲英屬印度與西藏間的領土不斷被蠶食擔憂。”
“怎麼？英國人侵佔西藏土地了？西藏噶廈政權和駐藏辦事處從來沒有做過彙報的！”
“委座，英國人對西藏的野心由來已久，他們一方面挑動地方勢力陰謀獨立一方面一卑劣手段改變邊境線，把世世代代的藏族聚居地劃入英國殖民地版圖。1936年，英屬印度的最新地圖上藏南地區有9萬多平方公里的西藏土地劃在了英屬印度政府的版圖上。”
九萬多！相當於江蘇省全省的面積，英國人可真是夠陰險、夠膽大的！蔣先生不由得怒火中燒。“這個消息確切嗎？外交部知道嗎？西藏噶廈政權和駐藏辦事處知道嗎？”
“應該是知道的，因爲這條邊界是在1914年由英國代表麥克馬洪與西藏代表以秘密換文的方式達成的，只是沒有對外公佈，36年英國人才標註在地圖上。卑職發現以後向外交部提請出面交涉。但時至今日英國當局沒有對此做過修訂，顯然他們不想改變既成事實。”
“這羣廢物，幹什麼吃的，我們要抗議！要提出嚴正交涉！”蔣先生想不到日本人在前面明目張膽地搶奪土地，蘇俄人、英國人在背後拿着軟刀子割肉，這就是把中國當成了羸弱的羔羊肆意宰割。國家四面楚歌危機四伏，手下卻反應遲鈍、漫不經心，讓他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