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蘭上樓梯的動作很輕巧,像只小貓一般,悄無聲息。快到了樓梯的盡頭,霽蘭停了下,側耳聽聽上面的動靜,聽不到半分。霽蘭有點奇怪,又有些安心,怕是那個人正安心看書呢。
吸了口氣,霽蘭又走了兩級臺階,伸頭偷偷瞧了下,看不到人,放下心來,快步走上最後的幾級臺階。打量了下仙樓上的佈置,沿着牆居然是一溜掛着明黃帳幔的牀。想不透這上面爲何要放這許多牀。
只是手中的書總不好放在牀上,再看那邊擺着一張,桌子上罩着黃雲緞桌圍,上面鋪着塊裁絨,放着殿神牌位三龕,銅掐絲琺琅五供、銅掐絲琺琅爐瓶盒。這也不是可以放書的地方。
霽蘭再換個方向瞧,還好那邊另有着一張罩着黃雲緞桌圍的紫檀高桌,上面放着一隻茶盞,邊上還有兩隻紫檀圈椅。想必剛纔說話的那人就坐這看書的。離着樓梯口也不遠,只需十來步就可。霽蘭躡手躡腳走過去,把《春秋》放在了桌子上,擺正了。
霽蘭琢磨着過會兒那人過來,自會看到書的。嘴角不禁露出絲笑來,轉身就想再偷偷溜下樓去,偷偷溜出去就是。霽蘭正準備再像小貓般躡手躡腳走下去,才一轉身,面前一片絳紅色堵得嚴嚴實實,擋住了窗櫺子眼裡透出的光亮,只能看到絳紅色裡隱隱的雲紋暗花。
不敢細看,霽蘭卻嗅到了一股極淡的龍涎香,那是男人用得香。霽蘭的小臉霎間慘白,在黑漆漆的仙樓一角里,羊脂玉的肌膚更顯得透亮雪白,像極細的胎紙般薄的磁器般易碎。極細巧的呼吸聲在靜諡的空間裡更顯得明瞭,像把霽蘭的緊張不安昭然若揭公開出來。
霽蘭往後退了半步,再無可退之處,後腰那已經抵上了紫檀木桌的桌沿,雙手反摳着桌沿,抓不住桌沿,只抓了一手的黃雲緞桌圍。只盼着那片絳紅色可以離遠些,卻不料絳紅色也跟着走過來半步,反倒更清晰,寧綢上的斜格雲形暗紋一紋一路全是明明瞭了。更看到了領口那的金絲盤龍做成的鈕釦。不敢揣測,這會是九五之尊,想着定是位皇親國戚或者大臣侍衛之類。
前面玄燁正站在仙樓的一角上正苦思冥想書裡一句話,不想看到這個小人兒像只可愛亂竄的小貓般,悄悄地走了上來。那突如其來的優雅,讓玄燁的兩眼頓時一片迷茫,是前生的契約,今生的重逢,來世的承諾,還是千百年的等待與不甘?卻又猶如一道閃電劈開層層雲霧,無與倫比的美麗擊碎了玄炫的心臟,似冰又似火,血液在胸中奔騰激盪。
適才間那一晃而過的白玉柔荑,分明在指引自己用犀利的鋒芒,將這隻可愛的小貓頃刻之間俘獲過來。玄燁的心突然有些不忍,雖然眼裡閃耀着刀劍般的光芒,還是緩緩收攏了起來,化爲柔和的點點星光。
試着平復心中的激盪,玄燁低頭審視這個慌張不已的小人兒,嘴角不禁溢出些笑意來,穿着一身淺綠色的袍子,想必是個官女子。只是怎麼會到這裡來?有心想責備,只是看緊張的模樣,怕是一句重話下去,就會碎成了一地磁粉。
只是就算碎成一地磁粉,也不想就此放過。只怕就此放過,就錯過了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