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程陽傻了，他確實一直都覺得鞠如曼會給他添麻煩，但失聯的人好不容易再相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鞠如曼從他的生活裡消失啊！
在房子裡找了一圈，程陽最後只在茶几上看到了那個他買給鞠如曼的手機。
看得出來，鞠如曼應該是經歷了深思熟慮過後，費了些功夫才走的。程陽打開那個手機就看到停留在錄音界面。
他茫然的看着那段時間顯示凌晨三點的新錄音，這纔想起來，鞠如曼沒受過什麼教育，正常生活還能勉強維持，但不識字的人又該怎麼熟練使用手機呢？
顫抖着手點開那串錄音，鞠如曼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媽確實太老了，已經沒用了，到這個時候本來應該給你留張紙條的，但我才發現我居然壓根不會寫字。”說到這裡，鞠如曼自嘲地笑了一聲，“那就這樣吧，我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這個錄音功能，這段時間我確實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也應該要離開了。”
“我想通了，我從一開始來找你，也不是爲了圖什麼，我就是來看你一眼的，現在確認你過得好，你身邊有那麼優秀的女孩，那我也可以離開了。”鞠如曼語速放的很慢，比平時的她溫柔了不少，語氣中卻莫名帶着一些悲哀，“這段時間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不好意思啊……希望我的好兒子以後可以過得更加燦爛，等你更有名氣了，我就可以在街邊的廣告上看到你，不用再麻煩你了。”
這話說的多好笑，一個養了他那麼多年的母親，因爲擔心他的情況，所以遠遠的看他一眼，這樣的話被說成麻煩他。
程陽現在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好像有一團亂麻在他胸口堵着，他什麼都說不出來。與此同時，房間裡的加溼器似乎不太管用，他的眼睛好像忽然變得乾澀，就好像他一用力，哪怕是用力呼吸一下，都立馬會有眼淚掉下來。
他這段時間到底是做了什麼，居然把一個老太太逼成那樣，明明口口聲聲覺得自己是個孝子，說着要給予母親最好的生活，行爲卻直接把人趕走。
程陽做了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撥通了副導演的電話：“這兩天你能幫我主持一下拍攝嗎？就兩天。”
“啊？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副導演還在家裡吃早餐，他打了個嗝，皺着臉道，“你這是又遇到什麼事了？”
“我媽離家出走了，看意思是不打算回來了，我想去找找。”程陽聲音很小，但是很堅定，他甚至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只是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我想去找找。”
哪怕找不到，哪怕那個人刻意躲着他，他也想去嘗試，不然他怕自己良心不安。
“離家出走？”副導演對他家導演的母親的印象，就是一個有趣詼諧的老太太，聽到這種話，他也只是頓了頓，“我的拍攝技術跟你還是有點差別，你到剪輯的時候多注意一些，我只能盡力而爲。”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聽起來像是很難看的事情，那他就不往下面深入了，作爲一個員工，他只能盡力做好手上的事，這樣就算是在幫助他家老闆了。
“謝謝你。”啞着嗓子應了一句，程陽掛斷了電話。
本來按照流程到這裡，他就應該撂下手機，直接去找人了。
但是直到現在，他茫然的看着這個空蕩的地方，才發現他無處可去。
鞠如曼在他這裡生活了幾天，他居然都沒有抽出時間好好陪過她，現在到了該找人的時候，他連一個有特殊意義的地方都拿不出來，不知道該怎麼樣尋找。
程陽無助地看着漆黑的顯示屏，他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選擇直接撥打了報警電話。
“餵你好，這邊是110，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接電話的是一個年齡頗大的女警員，聲音算不上溫柔好聽，甚至還帶着些中年女人特有的沙啞。
程陽卻覺得這個聲音特別耳熟，跟鞠如曼的聲音特別像。
那些矯情的情緒再一次涌起，程陽差點就這麼對着手機哭了出來。
“喂？先生？這邊是110，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沒有得到回覆，警員又催促了一次。
“你好……”程陽吸了吸鼻子，“是這樣的，我媽好像在昨天凌晨離家出走了，我這邊還有她留下的錄音……她是一個農村小老太太，到這個城市還沒幾天，人生地不熟的沒地方去，我都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找她……”
程陽說着說着，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緒。
重生之後，他一直當做這條命是上天給他的恩賜，想着如何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識稱霸電影界，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個強悍的形象，很少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直到這個時候，就因爲這麼一件事，一件和他原來的規劃毫不相干的事情，輕易地擊碎了他的情緒，他已經快要泣不成聲。
“啊……老人離家出走是嗎？”聽着一個大男人若有若無的哭聲，那個警員心裡也不好受，她立馬跟同事招了招手，報備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要是有時間的話，希望你能夠親自來警局這邊做一個調查，然後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可以嗎？”
程陽胡亂抹了把眼淚，連連點頭，又想起自己點頭對方是看不見的，他才道：“我馬上過來。”
程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了，他倉促地換了件衣服，抓着車鑰匙直奔警局。
經過二十分鐘的飆車，他已經收了三個闖紅燈的罰單，接着擡頭就對上親秋言嚴肅的目光：“趕緊把事情詳細說清楚，錄音帶了嗎？”
“帶了！”程陽回神，他現在沒有時間去思考爲什麼一個正在調查兇案的專案組成員會管他的事情，他手忙腳亂地摔上車門，雙手把那個手機捧了上去。
車門摔了能修，這個手機要是壞了，那這點念想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