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悲慟的慘叫,飽含了多少傷痛,對於高齡的老人來說如何承受得住這連續的打擊。
看見老爺子臉色不對,盧裴急忙上去扶着,一邊掏出藥丸給老爺子吞下去。
桐一月在這一刻,已經無法再對這個老人抱有怨恨了。說到底畢竟也是與翁析勻血脈相連的,桐一月見老爺子如此悲痛,她心裡對往昔的埋怨也就自然地放下了。
“老爺子,您保重身體。”桐一月站在原地,輕輕地說,並沒有走過去。
老爺子深深地呼吸着,好不容易緩和下來,腦子也清醒些了,看着桐一月,他的目光裡竟多了一絲罕見的惋惜。
“你……哎……你也是受苦了。”
老爺子半天憋出這句話,聽得桐一月心頭猛抽,一股酸脹往上冒,但她還是忍住了。
幾年了,老爺子一直對於桐一月這個孫媳婦抱着不待見的態度,在翁析勻失蹤的那些日子,老爺子甚至還將孩子從桐一月身邊奪走。
他與桐一月之間的恩怨可謂是深沉啊,但此刻他的一句話,讓桐一月感覺到了這個老人內心的變化。她經歷了太多的苦痛,到現在才換來老人的認可。
老爺子幽幽地一聲嘆息,看向桐一月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些,不像以前那麼冷硬了,只因爲,人心是肉做的,老爺子又不糊塗,他的孫兒如今昏睡着,中了奇怪的毒,但桐一月並沒有放棄,還將孫兒照料得這麼好,渾身上下都乾乾淨淨的甚至身上連一點汗味異味都沒有,如果不是愛到骨子裡了,哪個女人能做到?
金誠所至金石爲開。老爺子到此刻才願意真正地接受桐一月,併爲這個苦難的女人而動容。
老爺子整理一下情緒,稍微冷靜點了,靠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把詳細情況再給我講講,我要聽每一句實話。”
桐一月點點頭,上前幾步靠近些,坐在翁析勻的牀邊,毫無隱瞞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老爺子到現在也才真的瞭解到了翁析勻爲什麼會倒下,誰下的毒,還有桐一月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這種時候是不能再隱瞞的,雖然桐一月是翁析勻的妻子,可老爺子也是翁析勻的爺爺,他有知情權。
桐一月有些忐忑,清澈的眸子裡帶着一絲不確定。她預料不到老爺子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想要寄望於夏綺雲呢?
老爺子沉默半晌,臉色更加凝重嚴肅,似是在考慮着什麼……
“既然我孫兒的意願是想留在這兒,不願跟夏綺雲在一起,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吧,雖然夏綺雲有解藥,可一旦我們去求她,將人交給了她,就等於是把人送進了牢籠,夏綺雲必定會用解藥來長期控制着,那對他來說,比死了還痛苦。”
老爺子的分析,絕對是肺腑之言啊,由此可見,翁析勻的知己,老爺子也該算一個。
真的能將翁析勻的想法洞悉到位,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桐一月內心動容,對老爺子的看法又一次被刷新了……這個老人,雖然曾做過一些極端而不讓人理解的事情,可他現在竟然沒有爲了保住孫兒而強迫桐一月去找夏綺雲解救,光憑這一點,桐一
月就該感激了。
桐一月心底涌起一股熱流,衷心地說了句:“謝謝。”
一家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原本就該同心同力啊,這至少是讓桐一月感到欣慰的。
老爺子又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時叮囑,讓桐一月要隨時告知關於翁析勻的情況。
這真是全家的磨難,只要翁析勻一天不醒來,家裡的人就不會安生。
遠在京城的霍韋,已經將翁析勻的詳細情況彙報給了赫軍。
原來霍韋也是跟赫軍有聯繫的,只是,霍韋並不屬於赫軍那個機構。
靳楠被赫軍召喚了去,還是在那個秘密的地下會客室裡。
靳楠得知翁析勻倒下了,而下毒的竟然是夏綺雲,靳楠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去把那個瘋女人抓住。
赫軍卻冷靜地提醒:“夏綺雲背後的人,是蘇成剛,而蘇成剛多年來一直都在秘密培養幾個醫學怪人,他們是最大的隱患,是我們務必要挖出來剷除的地雷。可直到現在,那幾個醫學怪人在哪裡,我們還不知道,如果對付夏綺雲,必定打草驚蛇,到時候不但翁析勻拿不到解藥,甚至可能出現更多不可控的局面。”
靳楠忍着怒氣說:“那您的意思是我們又按兵不動?”
“你以爲我想這樣嗎?可你想想,蘇成剛培養的醫學怪人至今沒有下落,找不到他們的實驗室,找不到他們的行蹤,貿然抓住夏綺雲,萬一蘇成剛被激怒,他將生物毒劑當成武器,我們怎麼辦?那時候,就不是一個翁析勻的事,而是整個社會的災難,沒人敢承受。”
“所以呢,爲了放長線釣大魚,我們就不管翁析勻的死活嗎?”靳楠不服氣,語氣有點衝。
赫軍居然沒發作,耐心地說:“當然不是不管了,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翁析勻前幾天曾跟我彙報過,他跟薛常耀談好了,他會想辦法將《秋寒執獵圖》帶到薛常耀面前,而薛常耀會交出蘇成剛,並讓翁析勻分享一半的秘密。”
靳楠無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又怎樣,翁析勻現在都倒下了,他和薛常耀就不可能達成合作,我們拿不到薛常耀的犯罪證據!”
“不,你錯了。”赫軍胸有成竹的樣子,國字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意味:“翁析勻是倒下了,但他在這之前跟薛常耀搭上的線,卻是沒有斷的。我已經物色到一個適合的人來接手這條線。這個人將會代替翁析勻完成剩下的事情。”
靳楠徹底呆住了,太吃驚,想不到赫軍竟然又有人選了?她以爲翁析勻倒下之後就等於前功盡棄。
“是誰啊?那個人就算能代替翁析勻去做剩下的事情,那又怎能救得了翁析勻呢?”
赫軍越發顯得神秘了,露出一絲罕見的得意:“這就是整件事的巧妙之處……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們爲什麼要盯住薛常耀?他跟境外勢力有關聯,而蘇成剛是境外勢力與薛常耀的中間人,也是同夥。薛常耀釜底抽薪,想要在得到《秋寒執獵圖》之後,蘇成剛必定會現身。”
說到這裡,靳楠總算是明白了,恍然大悟:“您是指……只要順着薛常耀那條線,引出蘇成剛,抓到他,我們不但能破了他們
與境外勢力,還能抓到研製生物毒劑的人,到時候翁析勻也有救了。”
“沒錯,就是這樣。雖然霍韋的醫術高明,但根據他所說,那種生物毒劑是會發生變異的,他在研究的新藥可能是翁析勻的救命藥,可有什麼比製毒的人手裡拿到解藥更穩當呢?”
赫軍不愧是當領導的,思慮周全,運籌帷幄,靳楠也只有佩服得份兒了。
“可是,頭兒,您還是沒說,您物色的人到底是誰來接手翁析勻的工作?”
“這個嘛……先賣個關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
靳楠扁扁嘴,頭兒還吊人胃口,真是考驗人的好奇心啊。
翁析勻還沒醒,桐一月的肚子也是一天天大了起來。她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很清楚自己不能也倒下了。
熬着吧,到了五個月就能引產,之後休息一段時間,她就能恢復了。現在每天都感到很疲倦,孕婦嗜睡的反應越來越明顯。
桐一月躺在翁析勻身邊,剛睡了個午覺起來,就看見他的手機在震動,然後發出響鈴。
來電顯示的號碼竟是“未知”?
桐一月好奇地接起來,喂了一聲,可還沒聽到動靜呢,對方已經掛斷了。
奇怪,這是誰啊?
桐一月心想或許是騷擾電話吧,沒有多想,將手機放在了一邊。
但是,到了晚上,又是一個顯示着“未知號碼”的來電,響了好幾聲,桐一月才接起來,這回,她就沒有主動開口了,而是等對方先說話。
可對方也聰明,沉默了十幾秒,之後,掛斷。
這就不簡單了,桐一月尋思着到底是誰打的電話啊?難道是夏綺雲?
不應該啊,夏綺雲那麼臉皮厚,怎麼可能接通了不說話呢,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神秘的電話,讓桐一月心神不寧,可是又無法得知是誰打的,索性暫時不管了,還是照顧好老公要緊。
時間在流失,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翁析勻竟是一次都沒再醒來。他已經變得很消瘦了,體重只剩下120斤,以前可是有150斤的。
這天,桐一月剛給翁析勻颳了鬍子,正準備給他再洗洗臉呢,突然發現他的氣色不對,嘴脣的顏色變得發黑了……不但如此,他的指甲也是黑的。
桐一月大驚,慌亂地喚着他的名字……
“老公……老公!翁析勻,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老公……”
桐一月驚慌失措,趕緊地打電話給倪霄,安排對翁析勻的急救,同時也給霍韋打電話。
剛撥通,桐一月就看見翁析勻竟然睜開了眼睛,驚喜之餘,電話都忘記講了。
“老公你醒了?太好了!太好……我都快嚇死了,我……我……”桐一月的聲音哽咽,語無倫次的。
翁析勻呆滯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有些痛苦,然後,脖子一歪,鼻孔裡竟流出了兩行黑色的血。
桐一月差點昏厥過去,嚇得心驚膽戰,而電話裡,霍韋醫生無比沉重地說:“他的毒……又一次變異了。”
太遺憾了,還是沒能避免這第三次變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