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白如羊脂,晶瑩剔透的寒玉,玉塊鏤空雕了一個澤字,那字最高一點的玉質卻是硃砂色,鮮豔欲滴。
曾紀良猶豫片刻,放下手中的驚堂木,小心翼翼的拿了那玉仔細查看,越看越心驚,神色陰晴不定。又仔細打量江萱那包袱中的其他行裝,見幾件衣衫裙裾做工考究質地不凡,其中竟然有御造織錦,那幾件頭飾更是件件精緻名貴。知府立即喚師爺取來一份京畿公文,將那玉佩與之對照,漸漸地,面色就有些發白。
曾紀良從椅中站起,走到兩人跟前,輕輕將那玉託在手中,問道:“這玉佩是你們的?”語氣謹慎小心。
江萱看那玉佩正是大哥哥給自己的,當下點頭道:“不錯,這是我的。”
洛陽知府面有疑色,“你的?”
江萱道:“當然,是我大哥哥給我的!”
曾紀良一驚,“大哥,啊,大。。。哥!”心一跳,手一抖,手中的玉佩掉落下來。
曾紀良又“啊”一聲,眼睜睜的看它向地面墜去,只張大了嘴,心中大呼糟糕,一顆心狂跳不已,細密的汗珠立即浮現在額頭。
卻見江萱一彎身,輕巧的將那玉佩接在手中,擡頭氣惱的瞪着那知府,叫道:“你小心點,摔了我大哥哥的玉佩,你拿什麼賠給我?!”
曾紀良見玉佩無恙,吊在半空的心剛定了一下,見江萱瞪着自己,目光森冷,言語不善,全身不由一軟,跪了下去,伏首在地,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知公。。。。公”
江萱見了那知府如此,大爲奇怪,問道:“你幹什麼?”
曾紀良心中一懍,慌忙改口:“是,是,奴,不,下。。。下官參見小姐。下官愚鈍,不知小姐駕臨洛陽,未能迎接,望小姐恕罪,恕罪!”又擡頭,顫聲對衙役們喝道,“還不,還不參見小姐。”大堂衆人見知府下跪,個個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跪下,堂中立即跪了一地的人。
江萱一聽之下,立即明白這塊玉佩的重要性,驚奇這大哥哥的身份實在不同尋常。見跪在面前的洛陽知府面色驚惶,語無倫次,心下大樂。心想,這人是知府,比爹爹的官還大,居然跪在我面前,還如此害怕。心中得意,更有惡作劇的念頭。當下面色一整,故作嚴肅,學了爹爹的官腔,淡淡說道:“大人有何罪之有,大人做得好得很哪!連我也能鎖了來,恩,當真是鐵面無私哪。”手一擡,身上的鎖鏈便叮噹響個不停。
曾紀良聽了立即面如土色,不停磕頭,哀聲道:“下官該死,下官該死。下官的眼當真是瞎了,不知是小姐,衝撞了小姐。請小姐念在下官不識小姐,饒了下官這一遭。。。。。”又顫聲罵那些衙役:“你們這幫混帳,居然敢鎖小姐。還呆着幹什麼,快快把鎖鏈打開。”額頭汗珠大滴落下。
馬上就有衙役慌慌張張的替江萱兩人打開了鎖鏈。
江萱活動活動手腕,又環視周圍跪了一地的衙役官差。好整以暇,漫不經心地說道:“恩,剛纔好象有人罵我妖女,還說我什麼陰險狡詐,蛇蠍心腸。。。。”實在忍不住,脣角還是露出一絲笑意。此言一出,周圍的衙役們心裡都是一驚。
曾紀良正膽戰心驚的悄悄擡頭打量江萱神色,聽江萱一說,心更是一沉,江萱脣邊的那絲微笑在知府大人眼裡卻是如此的森冷可怖,他面無血色,呼吸急促,張嘴想辯解,“啊。。。”一口氣沒轉過來,全身又一軟,倒在地上,卻是暈過去了。
江萱見那知府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嚇了一跳,心想,糟糕,玩笑開大了,要把他嚇死了可如何是好。忙伏身探了探那知府的鼻息,這才放心。突見眼前裙裾晃動,擡頭一看,卻是那司徒夫人眼見情勢急轉而下,所料不及,正想悄悄向內堂逃去。那差頭也發現了,立即起身想阻攔。
江萱也馬上大叫,“哪裡逃!”正想追,卻見那司徒夫人迅速從懷中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擲,一股火光煙霧徒然升起,大堂中立即佈滿濃煙,夾雜刺鼻難聞的氣味,衆人都眼不能視,齊聲咳嗽,更有人眼淚鼻涕齊流。
江萱在煙幕中依稀看到司徒夫人逃去的方向,身行一展,欺了過去。迷霧中江萱突然察覺似乎一股凌厲的刀鋒利氣迎面而來,江萱一凜,立即一掌拍出,雙足一點,順勢飄然後退,躲開了那暗中一擊。只聽一聲悶哼,似乎是個男人的聲音。待江萱再想追,那煙霧散開,那司徒夫人已逃得無影無蹤。
江萱只得命人叫了大夫來先救醒那知府,正想問那差頭可還有什麼發現,突然有衙役急匆匆跑來稟道:“大人,不好了!洛陽鏢局突然大火。”
衆人大驚,立即趕到鏢局近處,只見火光沖天,煙霧繚繞,熱氣灼灼,顯然是無法撲滅了,只得眼睜睜的看那大火將偌大一個鏢局燒了個乾乾淨淨,更連累了周圍鄰家也不能倖免,哭聲罵聲救火聲亂成一片。史良呆呆的看那大火,雙手握拳,目中赤紅,卻已無眼淚流下。
差頭安排了人員救災善後,再恭恭敬敬將江萱兩人請回衙門。
那洛陽知府此時已經醒了過來,聽說了洛陽鏢局大火,已是兩眼失神,目光散亂,腦中亂成一團。這滅門大案已經夠頭疼的了,一場大火又造成大災,受災百姓自然是怨聲載道,自己這個知府罪不可卸,更何況,他擡頭無精打采且心有餘悸的瞟了一眼江萱,還有這麼個主兒牽扯在內。。。。。天哪,得趕緊安撫好災民,再上個請罪的摺子,希望上面能從輕發落。
洛陽衙門內堂小廳,江萱與史良坐在圓桌前,那洛陽知府與差頭侍立一旁。江萱手中握了那枚從司徒鎮天身上□□的匕首反覆查看,眉頭深鎖,口中直說:“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曾紀良賠笑問道:“敢問小姐,不知這匕首有何奇怪之處?”
江萱皺眉說道:“我以爲這兇手滅了洛陽鏢局滿門,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就是爲了這匕首,可爲何又不帶走這匕首。”
見曾紀良不明究竟,又說:“我之所以認爲這匕首就是兇案的關鍵所在...”將洛陽鏢局人員在峽谷遇襲敘述了一遍,嘆口氣,說道:“我還道這匕首有個驚天大秘密,現在看來不盡如此。只是究竟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了。”
曾紀良聽了也覺奇怪,問道:“小姐如何會與洛陽鏢局的人馬在一處?”
江萱心念一轉,笑道:“我在家裡待煩了,便與大哥哥商議好,悄悄離家,四處遊歷。偶然碰到了鏢局人馬,順便讓他們一路護送。”
曾紀良雖有疑慮,也不敢多問,沉思片刻,小心翼翼說道:“只怕這匕首在半路上被人掉包,小姐沒有察覺。”
江萱搖頭,“定然不會,這匕首從來就沒離開過我的視線範圍。我當初就怕被人掉包,還特地在匕首不顯眼處作了記號。這把匕首必然是鄭鏢頭交給我的,不會有錯。”
這時,衙門師爺進來向知府呈了一個鵝蛋大的金屬圓球,躬身稟道:“大人,衙役們剛衙門在大堂內找到此物,可能跟這案有些干係。”
知府看不出所以然,交給差頭,差頭查看一會,說道:“此物應該就是那司徒夫人逃走時所擲的煙彈,聽說此物是西域之物,中土倒不多見。” 見江萱眼中頗有好奇之色,突然心念一轉,恭聲對江萱說道:“小姐,咸陽霹靂堂善做機關巧具,聽說對此物也有研究。”果然,江萱看着那圓球若有所思,眼中明顯流露出一探究竟的慾望。差頭暗暗好笑,又嘆道:“可惜屬下需得留在當地負責善後勘察,還得打探那司徒夫人的去向,實在是分身乏術,否則定當前去咸陽查個究竟。”
曾紀良一聽,心裡立即對差頭大爲讚賞,心想,這人果然是我心腹,深知我心。這當頭,自然是這主兒離得越遠越好,否則再有什麼事,輕則自己烏紗不保,重則只怕性命有憂。
江萱哪裡想到知府等人打的主意,聽差頭一說,興趣立即就被引起了,也覺得是個好主意,想到如要查明這個案子,只怕也要從這裡下手了,說道:“不錯,況且小史子的師傅也曾交代小史子去咸陽,我們乾脆就去一趟咸陽,明日就動身!”
洛陽府衙衆人一聽,都暗暗鬆了口氣。那知府馬上說道:“是,下官立即就爲小姐打點行程,好讓小姐明日一早就上路,決不耽誤。”心想,這主兒來歷有些可疑,只是那玉佩可半點不假,朝廷既然沒有額外公文邸報,管她來歷如何蹊蹺,也馬虎得罪不得。總之,這等事自然是少沾邊爲妥,她離開得越早越好。
史良聽了,站了起來,欲言又止。
終於待其他人都退開了,才問江萱:“萱兒姑娘,你的家人不是在洛陽嗎?你就不去見見你的家人?”
江萱一愣,這纔想起自己爲進鏢局說的謊話,只得說實話道:“其實,我爹爹是調去了京城,並不是洛陽。我只是不想回家,暫時在外面遊玩一番而已。”
史良兩眼盯着江萱,久久不語,江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好說:“小史子,我騙你們並沒有什麼惡意。。。。。”
卻見史良突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江萱奇道:“小史子,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