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爺神情森嚴,看着江萱,冷冷的問道:“你犯了什麼事被關在這裡?”
江萱嘴脣微微顫抖,遲疑片刻,低聲道:“殺人!”在那些衙役面前胡說八道的供詞此刻卻一句也不敢說。
三皇爺皺了眉頭,目光嚴厲,緩聲問道:“殺了幾人?”
江萱心中緊張驚惶,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跳幾乎停止,根本不敢回答。只跪伏在地,雙肩微微發抖。
三皇爺森嚴道:“擡起頭來!”
江萱心頭一陣發寒,只覺得手腳冰涼,慢慢擡起頭來,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面色煞白,脣間也無半分血色。
只聽三皇爺又冷冷問道:“殺了幾人?”
江萱深吸口氣,終於低聲道:“九......九人”
三皇爺皺眉看着江萱,久久不語。
院中鴉雀無聲,一片死寂。連空氣似乎都已凝結。
江萱害怕到了極點,反而鎮定下來,知道反正是逃不過。終於睜開雙眼,看着三皇爺低聲說道:“那九人都是我殺的。我當時一怒之下,就,”一咬牙,說道:“就將他們全殺了!”說完又伏首在地,再也不敢擡頭,只等了三皇爺發落。
院中的衙差心想,這女孩終於招供了,居然這樣就招了,她一人當真能殺這許多人?!
三皇爺看着江萱,呼吸沉重,眼中隱隱寒氣,半晌,終於緩緩說道:“帶下去,鞭笞……200!”
衆人一聽都倒吸口冷氣,心道,200鞭,這女孩只怕要被打死!更想,這招供了還被用刑卻是奇怪,看來這供狀有些不盡不實。
三皇爺身邊的親隨都跪了下來,求情道:“皇爺開恩!”剛說得一句。三皇爺終於發怒,厲聲喝道:“都給我閉嘴!”怒眉橫張,眼中寒氣森森,掃了衆人一眼,厲聲道:“誰都不許求情。我決不會饒了她!”大喝一聲:“來人,帶下去!”看着江萱,眼中怒色深重,厲聲道:“這樣性子兇殘的孽障,打死了更好!”又對親隨喝道:“把城門封了,她要是那麼沒用死在重刑下,就讓她那些狐朋狗黨給她陪葬!”
江萱四肢無力,心中一片冰涼,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都不能!
行刑手將江萱按跪在院中刑臺上,雙手高縛在刑架。略一遲疑,取過一條雪白錦帕,跪了下來,低聲對江萱說道:“小姐,你......咬着這帕子或許好點!”江萱閉目微微點頭。行刑手將那錦帕疊好塞在江萱嘴裡。
江萱咬緊了嘴裡的錦帕,每一鞭下來仍是忍不住的悶哼。那疼直如鑽心,四肢經脈猶如針扎火炙,額頭汗如雨下。江萱只欲疼得暈過去,卻偏生疼得迷糊中帶着清醒,每一鞭帶着風聲呼呼抽下來,只讓人膽戰心寒,痛切心扉。江萱懊悔欲死,悔恨萬分,心中只想今生再也不能殺一人。如此捱過一百鞭,江萱淚眼朦朧,只想求饒。三皇爺卻早已回了行宮,江萱求饒都無門,只被打得死去活來!!汗水和血水流了一地,一衆牢犯及獄差看在一旁,也覺慘不堪言,心中都道這女孩必然要死在重刑下。
終於行刑完畢,行刑手前去向三皇爺覆命,卻久久不見回來,江萱就這樣跪在刑臺,被半吊在刑架上直至夜深,也沒有人來給她鬆綁。
雷婷巡查完牢房來到大院中,見那女孩還被綁在刑架上,不由心中嘆息,微一沉吟,轉身回值夜房取了一個水囊出來,走近刑臺,正想說話,卻聽到有人低聲喝道:“幹什麼?”
雷婷微微一驚,月色下見守在刑臺下的兩人身穿了大內侍衛的服飾,她心中有些慌亂害怕。又看了一眼跪在刑臺上面色慘白,氣息微弱的江萱。心中很是憐憫,鼓起勇氣,對那侍衛說道:“這位大人,我是這裡的獄官!今日該我當值,”又看向江萱,說道:“這女犯如果死在今夜,卻是我失職。我,想給她些水喝。”
那侍衛看了江萱一眼,又看看雷婷手中的水囊,皺眉不語。
江萱額頭汗水已是流盡,全身火辣辣的疼,一陣猛過一陣,口中乾渴的厲害。疼得迷糊中聽見有人說水,口中本能呻呤道:“給我......水!”
那侍衛聽得,又遲疑片刻,取過雷婷手中的水囊,倒了些許水在手心,查看一下,再遞還給雷婷,示意她去爲江萱喂水。
雷婷走到江萱跟前,將水囊遞到江萱嘴邊,輕聲道:“小心點,不要喝得太急!”
江萱將囊中水一口吸盡,才吐了口氣,擡眼看向面前這名女獄官,低聲道:“謝謝!!”。月色下,那人容顏清秀,神情嫺靜,眼中隱隱憐憫之色。江萱認得她就是這青苑大牢最受女犯們喜愛的女獄官,婷姐。獄友們都說這婷姐爲人最是和善可親,從不打罵呵斥囚犯。對囚犯們總是心存憐憫,經常爲她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就如前些時日,那名不堪打罵,終於毒殺親夫公婆的女犯,最後被處斬時,身邊已無親人照應,還是婷姐送了她上路,併爲她收屍安葬。
雷婷輕嘆一聲,搖搖頭,轉身離去。
到得第二日,江萱終於被鬆了綁,兩名侍從將她架到了一間最爲偏僻的牢房。江萱趴在那冰涼的石牀上,背上傷痛難忍,心中淒涼悲苦,眼淚終於撲哧撲哧無聲滴落在地。背上傷痛一陣陣襲來,猶如火烙針扎,疼痛難當。疼得似乎已經麻木,只淚眼朦朧的看着那淚水一滴滴落在土石泥地上,激起些微泥末,隨即浸了開去,頃刻就溼了一片。
鐵鏈聲響,牢房被人打開,幾人走了進來。江萱毫不理會,只呆呆看了那牀頭一片溼浸的泥地,眼淚不斷滑落。
見江萱默默流淚,衆人都心中嘆息,笙香輕步走到牀頭,跪了在地,取出一張錦帕輕輕爲江萱揩乾臉上的淚痕,在江萱耳邊輕聲說道:“小姐,大公子又有禮物帶給您呢!”一名侍女上前跪下,將一個托盤放低呈到江萱眼前。
江萱一怔,眼中終於有了一點亮色,強收了那眼淚。擡眼看去,只見托盤中放了一隻造型奇特的髮箍,通體純銀打造,花紋奇特,那箍上卻鑲了兩隻小巧的珀色犀角。江萱伸手拿過那髮箍,仔細打量,嘴角有了一絲笑意,噙着眼淚低聲說道:“這個髮箍怎麼如此怪異!戴在頭上豈不是象只小牛。”
笙香說道:“大公子派來的侍從說,這是南詔當地士族少女的傳統髮箍式樣,大公子看着有趣,就命人專門爲小姐打造了一個。大公子還說,小姐的性子倒也滿適合戴這個髮箍呢!”說完抿嘴淺笑!
江萱不由臉微微一紅,知道大哥哥是說自己性子太倔強了,就象只小牛犢。
見江萱終於收了淚,衆人都相視一笑,心道大殿下這份禮物當真來得及時。當下衆人在牢房中忙碌開來,拉了簾子,擡進一個大浴桶,桶中放了藥湯,服侍江萱沐浴完又爲她敷了傷藥,再換了一件乾淨的囚衣。江萱心中奇怪,隱隱不安,難道三皇爺要把我關在這牢裡,這可有些糟糕了,好艱難才過了一關,卻失去了自由。
到得晚間,獄差送了牢飯來,仍是最爲簡單的白飯青菜。卻多一碗肉湯。那獄差說道:“這是婷姑娘爲你熬的肉湯,說給你補補身子。”看了趴在石牀上,氣息微弱神情委頓的江萱,無聲嘆口氣,這女孩實在有些可憐,這麼重的刑如何捱得過,只怕是在牢裡熬不了多少時日。
這次受刑太重,江萱調息打坐,直行了兩日功,傷勢才稍好了一些。這日江萱正坐了石牀上行功,卻聽見開門聲,一名獄差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小姐,荊洲府的人來提審。”又看了江萱一眼,說道:“小姐可以走動麼?”原來這獄差是錦衣衛的女護衛充當的。
江萱皺眉,扶了那獄差的手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提刑室。
曾國明見江萱被獄差攙扶着慢慢走進來,也不禁心中嘆息,這個女孩前幾日滿嘴胡說,無理狡辯。沒想到居然碰到皇爺巡視,在皇爺駕前直接就招認了。這女孩居然能殺了這麼多人,實在有些可疑,可既然皇爺都相信她的供詞,自己這個小臣子哪裡敢多話。見江萱身子虛弱,命設了凳子給江萱坐。然後問道:“萱姑娘,既然那日你在皇爺面前都招認了,今日你就把這案子從實一一招來罷!”
江萱心中苦笑,果然就招認了一番,只說自己在外遊蕩,見這羣人行跡可疑,又言語間起了衝突,一怒之下就......說的詳細全面。然後直接在供書上畫押,落名時,遲疑半晌,終於寫上博萱兩個字。心頭酸楚,一滴眼淚滑落在供書上,墨跡湮了開去。
一旁的曾國明看着也暗暗嘆息,心道可憐這女孩誤入歧途,被青龍堂牽累,她這一畫押,只怕是死罪難逃了。
第二日,笙香扶了江萱從後院無人處出了大牢,坐上馬車向鏡湖書院而去。笙香說道:“三爺說小姐的功課耽誤了太多時日,今日再也不能耽誤了。”江萱無可奈何,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聽從吩咐。
到得書院,見江萱氣色不好,神情有些虛弱。顧熹說道:“萱兒,你叔叔送來書函說你最近受了風寒,所以耽誤了些日子。”看了江萱,眼中滿是關切,說道:“看來你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應該多靜養纔是。也不用這麼着急來書院。”
江萱心中一動,這顧先生對我實在是關愛,平日裡見我不喜愛念書,也不逼我,講的課也有趣,比宮裡那些太傅有意思多了。
見江萱精神不佳,顧熙也不講那些生硬的內容,讓人扶了江萱坐到書院臨湖的院子裡,在溫和明媚的春日陽光中,坐了楊柳下,爲江萱講些典故佚事,聽得江萱興趣盎然。開心之餘用手輕撥發邊的柳條,將那柳枝慢慢纏繞玩耍,手臂擡高衣衫袖口下滑,露出雪藕般的小臂。顧熹眼光偶然落在江萱那手臂上,不由一怔,皺了眉頭,看向江萱,目光有些驚疑,說道:“萱兒,你手臂怎麼回事?”
江萱微微一愣,隨即放低手,強笑道:“我......不小心被樹枝劃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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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熹皺眉,“是嗎?”起身走到江萱面前,擡起江萱小手,說道:“讓老師看看!傷得怎樣?”
江萱有些心慌,忙抽了手,慌張道,“不用了師傅,我,是輕傷,沒事的!”
顧熹眉頭皺得更深,看了江萱一眼,又說道:“萱兒,讓老師看看你的傷勢!”。
江萱無奈,只得擡袖讓顧熹看一眼又馬上放下。顧熹一看之下頓時倒抽口冷氣,那手臂上竟滿是淤黑的鞭痕,粗重的鞭傷下可看到絲絲血肉,觸目驚心。顧熹不由大怒,喝道:“是誰幹的?竟然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