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從清寧閣退出來才長吐了一口氣, 心中慶幸,又過了一關。眼見時辰也不早了,自然是趁機休息, 也不去鹹熙閣處理政務。想到今日曾國明邀了自己打馬吊, 心中更是高興。徑直就出了宮門, 向曾國明的宅子而去。
來到曾國明那間青磚小院, 只見荊州府的十來名衙役都圍了院中一張大桌前玩牌九。一旁的方桌前, 幾名婦人圍了一桌打馬吊。但聽牌骨碰撞聲,說笑聲,大聲叫牌聲, 熱鬧無比。江萱見了這副場景頓時感到熟悉親切,很有幾分如意賭坊的味道, 當即手就開始發癢, 迫不及待就想加入牌局。
雷婷見江萱到來, 忙拉她與院中衆人見禮。有些衙役先前見過江萱,知道她是青龍堂的金牌打手, 荊州頗有名氣的混混,還是被曾國明親手拿進大牢的,現在居然跟曾國明做了好朋友,不免有些好奇。紛紛向江萱打聽那日她如何劫法場的光輝事蹟。江萱白日越獄,勇劫法場救友的傳奇故事已經在荊州各衙門廣爲流傳, 當然版本不一, 衆說紛紜, 真假難辨。衆人對江萱等三人最後到底是如何化解這場劫難的並不清楚, 只聽說是在御前打贏了官司, 這才死裡逃生,脫了大難。衆人都圍了江萱套話, 心道,曾國明與雷婷這兩人知道朝廷規條,口風甚緊,不肯多說。這萱姑娘小女孩一個,還怕套不出話來。當下爭先恐後的陪江萱打馬吊,只想在牌桌上套她的話,一解心中的好奇。哪曾想江萱更是個會胡說八道的主,見衆人發問,一邊笑呤呤的打牌,一邊隨口亂說,那個謊話編得天花亂墜,聽得衆人更是雲裡霧裡,嘖嘖稱奇。只聽江萱說道:“那日我們橫了一條心告御狀,對我們的供詞,三皇爺當然是將信將疑。曾小子當日就勇氣非凡,說道,皇爺若不下旨重審,他就當場撞柱,以死明志。衆大臣紛紛上奏,說道據那日天監司所報星象,血濺御前是不祥之兆。。。。。皇爺這才下旨重審該案。。。。。。。”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驚歎連連,對曾國明直說佩服佩服。更有人趁機拍曾國明馬屁:“老大,你平日在兄弟們面前也算是氣宇軒揚、英雄本色、英明神武,氣概非凡。。。。。想不到在皇爺駕前也有如此非凡勇氣,實在讓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弟對老大你的景仰崇拜之情猶如。。。。。。”聽得衆人都是大笑。大夥說笑得一陣,那魚已整治妥當,幾大盆端上桌來,衆人都圍了放置在院中的大圓桌前,開始吃喝起來。
衆人一面吃喝一面閒聊,一名年長的衙役就了那淺土瓷碗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碗感嘆道:“說來真是世事難料,曾大人,別說你大難不死,慶幸萬分。就連我們這些蝦米今日能坐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也是心中慶幸的。那日我送了蔣師爺上路,見他老婆孩子哭的那個慘狀,心中也覺的淒涼得很,這好好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唉!”
另一人接口道:“說的是,蔣師爺雖然也是個文弱書生,平日卻沒見什麼病樣,想不到居然會暴病身亡。可憐他丟下的一家大小。。。。。。”
一人喝得有些多了,臉上泛了兩團紅陀,聽了這兩人的話,不由冷笑一聲,趁了酒意說道:“你們知道什麼!他就這樣走了反倒是便宜乾脆。否則,嘿嘿,要象其他那些人那樣被拿進大牢,指不定還要吃什麼苦頭呢!哼,倒是可惜我們貝大人,也算是好官一個,偏被那廝牽連,落得個服毒自盡的下場。”
江萱聞言一奇,那荊州知府貝翔居然服毒自殺了。看向曾國明,有些疑惑。曾國明點點頭,低聲道:“前些日子,監察司的官員突然找上門來,貝大人一言不發,當場服毒自盡了。唉!”看了江萱一眼,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可是你做下的好事!”
江萱哼了一聲,瞪了曾國明一眼,也低聲道:“關我什麼事,他這叫死有餘辜!”曾國明輕嘆口氣,皺眉不語。
江萱又有些奇怪,問曾國明道:“好象當日我們得到的名單上並沒有貝祥的名字啊!他怎麼會牽連進去的。”
曾國明又嘆口氣,“聽說是被江陵郡守吐出來的。這往下查,不知還有多少官員要牽涉其中呢!你這次可算是把我們兩湖衙門的官吏給一鍋端了。”
江萱哼了一聲,不答話,心道,一鍋端就一鍋端,有什麼了不起,這天下還缺當官的不成。
只聽有人也感嘆道,“這話說的也是,我們貝大人平日裡也算是比較清廉的了,這次居然也牽連進去。可見這趟水有多深了!這次我們兩湖官員數天之內就被拿了幾十人,這連帶的相關隨員更是上百人之多,那些官員的師爺有幾人沒被牽連的。”
有人不以爲然,說道:“那又如何,即便是被拿進去,又不是主犯,定不了死罪,總比突然暴斃的好。嘿嘿,好死不如賴活着,況且如今這世道太平,活着也舒心。”
那人又冷笑道:“你怎知他不是主犯!”
一人皺眉說道:“張老二,我們知道你素來跟蔣師爺有些不對,即便再有什麼過節,這人也死了,何必還要耿耿於懷。貝大人的死大夥都很難過,但也不必把罪過推到他人身上。”
那人正端了碗準備喝酒,聽了這話,頓時氣往上衝,把那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袖子一挽,手腕壓了桌沿,趨身看向那說話之人,睨眼說道:“付老七,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張忠頂天立地大丈夫一個,豈會在背後含血噴人。”轉眼見衆人都在皺眉頭,心中很是不憤,擡手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好!到如今這地步,我也沒什麼好瞞的。這就說了與你們聽!好讓大夥知道我並不是空口亂說。”
衆人聽了這話,都面帶好奇之色,凝神聽他說話。
只聽那張忠說道:“不錯,我平素是跟那姓蔣的有些不對。想我們做衙役的,這薪俸雖然養家是夠了,餘錢卻是沒有多少。大夥也都知道我的爛德行,愛找那些攤販敲些小錢。不過,也僅此而已,天地良心,我張忠可沒做過大奸大惡的事。就這樣,那姓蔣的還看我不慣,時常找我麻煩,一付正人君子的模樣。偏我又知道他的底細,自然就對他瞧不上眼,不予理會。”
衆人皺眉道,“蔣師爺有什麼底細?”
那張忠說道:“這話說來也巧,前年我的一個遠方親戚來荊州做生意,那日到衙門探我,無意中認出那蔣師爺竟然就是他們鄉的一名秀才。他還說道,那姓蔣的本來也算是十年寒窗,滿腹經綸。沒想到卻是個斯文敗類,只因家道中落,過不了清貧日子,居然見財起意,在客棧中偷人錢財,卻被當場拿住,扭送到衙門。本來他這樣的罪名是要被革了功名的,幸得他運道好,碰到當時地方府衙的大人心善,放了他一馬。如此卻沒面再留在原籍,只得遠走他鄉。沒料到這許多年過去了,他居然混進了我們知府衙門,還當了師爺,也真算是好運道。”
曾國明皺眉道:“誰人無過,即便如此,蔣師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未嘗不可。況且,這事也不見得真確,是你那親戚認錯了人也不一定。”
那張忠說道:“曾大人,你不要怪我心眼小。我也知道這話說出來當不得準的,所以也一直悶聲未說。不過,也因我看他不慣,這才愛多留意他,想抓個什麼現成的把柄那纔好當面嘲諷,沒想到就在前些日子,還真被我發現有古怪。”
衆人詫異,“究竟什麼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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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忠說道:“那日夜間本該我當值,我在留守房見也沒什麼緊要事,就想到後院去燙壺酒喝。沒想到卻見那姓蔣的鬼鬼祟祟的向貝大人書房方向去,我當即心思一動,就悄悄跟了在後面。結果在書房外,聽到貝大人跟那廝的一場爭吵。”
衆人吃驚,“爭吵什麼?”
那張忠說道:“當時我見那廝進了書房,心道他既然是去見大人,我自然也不便多聽。剛轉身想走,不想卻聽到噹啷一聲響,卻是茶盅摔了在地的聲音。我心中一奇,輕步近前,只聽到貝大人怒道:‘當日你信誓旦旦的說不過挪用數日,又有那人做保,我纔信了。想不到你居然瞞了我做下這樣的手腳!你,簡直是膽大包天!不想要命了!’卻聽那姓蔣的冷笑道,“大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無論如何,這事當初也是你應承了的,脫不了干係。現下還是想法怎麼掩飾過去的好,既然已經做到這步,再多做些又有何妨。’房中靜了一會,那廝又說道,‘這事也不過你知我知,就算你知道我背後的主人又如何,你也沒憑據,即便是事發,我儘可推到你身上,相信也沒人懷疑。嘿嘿,況且,你也知道我那主人是不好扳倒的,你要顧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照了吩咐做的好。’我聽到這裡知道有些不對,也沒敢再聽下去。。。。。。”
衆人聽到這裡都相顧驚疑,面色凝重。心想,如這張忠所言屬實,那貝大人不但是死得冤枉,這案子還牽扯大了。
曾國明面色一沉,說道:“張忠,不得再胡言亂語。這話也是好亂說的!”
那張忠酒意猶在,辯解道:“我哪裡是在亂說,那幾句話我聽的真切得很。”
曾國明沉聲道:“今日我們是吃酒玩樂,這些無關的話題就不要多說了。”轉眼衆人,說道:“兄弟們就當他說的是酒話。當不得真的,不用聽到耳裡去,更不得四下亂傳。”話到後面已是聲色俱厲。
那張忠被曾國明一喝,立時酒也醒了,臉色有些發白,他在衙門當差多年,當然知道這樣的事有多緊要,當日他聽得這事後便悶在心裡從不敢對人言,今日不過是趁了酒意對了話題才一時嘴快說了出來。現下心中也是後悔不迭,忙噤口不再言語。
衆人心中也是一凜,齊聲應是,說道:“曾大人放心,大夥都醒得的。”
衆人默然片刻又轉了話題,酒桌上才重新熱鬧起來。
正吃得酒酣耳熱,聽得有人大聲拍打門環。僕從上前開門,卻見一名穿了皁服的衙役衝了進來,口中說道:“付大哥,不好了!西坪壩又有火併。”迎頭見曾國明,忙給曾國明請個安。
那付七一聽,當即站了起身,口中罵道:“他媽媽的這幫王八羔子,讓人酒都吃不安生。”一把提了放在廊下的兵刃,對曾國明說道:“老大,我得走了!這酒只有改日再吃了!”雙手一抱拳,對衆人說聲告辭,大踏步正要離開,眼角瞥到江萱,轉頭對江萱說道:“小姑娘,你這個青龍堂的金牌打手可不要再參合進去,否則會讓兄弟們難做的。唔,你不會還想被拿進大牢吧!”
江萱一奇,“什麼?”
曾國明眉頭一皺,對那付七說道:“不要多話,還不快去!”
江萱側頭,睨眼看曾國明,哼了一聲。
曾國明微一沉吟,知道瞞不住江萱,當下領了江萱進後院內堂,才說道:“最近荊洲的江湖堂口有些不平靜,接連出現好幾起火併。”眉頭微微一蹙,繼續說道:“而且都跟白虎堂有關,看來這個白虎堂的野心不小,只怕是想吞併整個荊洲的江湖堂口做老大。那個陳胤多半想取代天爺的位置。”看了江萱一眼說,“現在還沒有跡象青龍堂也捲了進去,不過,”若有所思道:“青龍堂近日如此平靜反倒讓人有些起疑!”
江萱一聽江湖火併,當即兩眼發光,大感興趣,想到前些日子住在青龍堂時參與的那些打鬥就覺得刺激興奮,禁不住心癢,恨不得馬上又做回個小混混。又聽曾國明懷疑青龍堂,很不以爲然,說道:“曾小子你疑心太重,我前次聽升哥說了,他如今只想做買賣多賺些錢,自然不會再參與這些無謂的江湖爭鬥。”也若有所思,說道:“至於白虎堂會不會主動挑釁青龍堂就難說的很了。恩,看來我還是得提醒升哥當心些。”
曾國明極爲不屑,從鼻孔裡發出哼的一聲,說道:“容漢升能做什麼買賣,自然是□□買賣。哼,這搶地盤就是他們最大的買賣之一。”見江萱瞪着自己,眼中明顯是氣憤,曾國明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容漢升那樣的江湖大哥絕非善類,還是離他遠點的好。否則,無意中被拖下水,那就難逃大難了。哼,你當真以爲你自己運道那麼好,可以被赦免第二次麼!”
江萱大爲氣惱,正想罵曾國明腦筋迂腐,以色視人。卻見曾國明面色一整,很是凝重,說道:“好了,青龍堂的事就暫且不去理會。今日這裡卻有件大事!”
江萱一怔,“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