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伊芙,亞當也發出驚訝地聲音:“安家宜!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分裂出雙重人格來了?這下麻煩了!”
安家宜答不上來,嘴也都不了,舌頭也動不了,連喘氣都喘不了,小命被捏在這臺治療艙裡,一動也動不了。
最後,就連劉及儒似乎也明白了,他說:“這個兩層重疊的影像,是不是就是兩個人格?”
“是的,這個就是兩個人格。上面這個穩定的是原來的人格,下面這個劇烈抖動着的是新分裂出來的人格。
這下太棘手了,詛咒被夾在兩個人格中間。”伊芙說。
“人格這東西,不能被剝離麼?”
“這不是腎臟,切一個,剩下一個湊合活着!”伊芙嚴肅地說,“人格與生命信息場完全綁定。剝離了,安家宜就不再是安家宜了。
只有你們最愚蠢的人類,纔會爲了治療人格分裂,去實施額葉切除術!”
“保守治療吧,先控制住病情,再想辦法。”亞當說。
“也治好這麼辦了。安家宜的精神已經開始承受不住了,再拖久了,他非得瘋了不可!咱們動作得快!”伊芙說。
“安家宜!”亞當用堅定地聲音鼓勵到,“你非常出色!從來沒有人在清醒的情況下可以堅持這麼久。加油,保持意識,絕對不要睡過去!這就好了!”
安家宜感覺到,除去胸口之外的身體部位都在劇烈地抖動着,確實如伊芙所說,連眼都不能眨一下,確實就要精神崩潰了。
目前只好採取無奈之舉,安家宜被從治療艙上光溜溜地擡下來的時候,全身不斷地抽搐着。
伊芙用納米機器人影響了安家宜的中樞神經系統,讓他瞬間睡去了。
居然沒有做夢。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安家宜回到普通病房,張萌趴在身邊,又過了擔驚受怕的一夜。
安家宜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大萌。
從來都是自己受傷,總是讓她擔心,讓她流淚。看到大萌紅腫的雙眼,安家宜覺得特別內疚。
伊芙留下一段錄像。她給安家宜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狀況:
大袞的詛咒像一個寄生在靈體之上的寄生蟲,由於安家宜誕生出第二個人格,詛咒被卡在兩個人格中間。
這不但使得用手術辦法剝離詛咒變得幾乎不可能,也導致了吸收融合第二人格、恢復完整理性,變得十分困難。
亞當和她決定回到網絡中,再與一些有經驗的醫生,特別是曾經與大袞作戰過的軍醫溝通一下,看看有什麼成功的解決辦法。
爲了穩定住安家宜的病情,避免刺激到詛咒,伊芙使用了非常極端的做法,利用一些人類目前無法理解的科技,把新誕生出來的人格和大袞的詛咒壓縮到一起。
這種做法的好處是,可以暫時壓制住詛咒,避免詛咒意外迸發;畢竟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詛咒到底蘊含了什麼邪惡的含義。
但壞處是,那個新誕生出來的囂張跋扈的人格,恐怕會遭受到極大的痛苦,只不過這個痛苦暫時沒有表達出來而已。
早晚會有一天,那個人格遭遇的痛苦會釋放到安家宜的自我意識之中。壓制得越久,痛苦的程度越高。
畢竟,現在正在受苦的那個人格,也是安家宜自己。
“你現在有什麼感覺麼?”張萌關切地問。
“其實什麼也感覺不到。”安家宜平靜地說,
他努力試圖在大腦中搜尋,到底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好像也沒什麼。
安家宜看到,劉及儒沒穿戴口罩和防護服,一身運動裝,顯然剛健身回來。
聽說安家宜醒了,他連白大褂都沒來得及換,就跑過來了。
見到安家宜的第一面,劉及儒就焦急地問這問那。
這一次,安家宜從內心深處對劉及儒產生溫暖的感覺,原來的那些戲謔的玩笑一掃而空了。
劉及儒確實是一個非常善良,極其富有愛心的醫生。
沒過多久,吳若峰和龍焱也來探望安家宜。緊接着,是住在地下四層的喬安娜;沒過多久,整個病房裡的人又圍滿了。
安家宜有點見慣了這種情形了。
他有點懊惱地對王巨君說:“你說吧,每次都是你們圍着我探病,老王你什麼也挨一下,換你躺這裡,我來探望你,也讓我體會體會什麼叫探視。”
“滾,你不許咒我!”王巨君不滿地說,“都知道你現在肚子裡頭有個詛咒,別傳染給我,我害怕,躲你遠點。”
“你們就別貧啦,現在得想想怎麼辦纔好。”霍鷹皺着眉說。
“抓住這個叫大袞的怪物,搞死它!”張萌氣得一拳捶在牀頭桌上,咚地一聲,把鐵皮桌子砸出一個坑。
自覺失態的她在一羣人驚異的目光中,悄悄把手藏到背後。
“上哪兒找這個怪物去呀?”喬安娜問。
“大袞這個名字,是古敘利亞文明信仰的神明,特別是,中東好幾個航海民族把它當作海神來崇拜。”張萌說到。
“小孫,你過來!”霍鷹叫“孫天璽”,當着不少人,不好拆穿它的本來面目。
萊塞特從人羣中鑽出來,走到近前。
“關於這個所謂的無面龍王和大袞,你知道點什麼麼?”
“覆障王陛下的麾下,有九位龍王。無面龍王是其中實力不太強的一位,但他老人家恐怕是最陰損毒辣的;
他專門搞各種奇襲、滲透、謀殺、詛咒以及放毒。與此相對的,他也是覆障王陛下反情報、反滲透、反奇襲的首要力量。
畢竟,仙女星人或其他勢力的損招再多,也損不過無面龍王他老人家能想出來的招兒。”萊塞特說到。
“咱們上哪兒找這個大袞?中東麼?地中海?還是波斯灣?”喬安娜充滿猶豫地問到,“就算找到了,能有解決辦法麼?”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王巨君說,“到底是誰把這個大袞給弄來,折騰咱們的?”
“你還用問嗎?”霍鷹咬牙切齒地說,“除了巫慄廣那孫子,還有誰?”
王巨君十分同意地點了點頭。
“你們大家都聽我說兩句。”安家宜從牀上站起來,努力顯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所有人都不說話,聽他說些什麼。
“感謝大家的關心。目前的話,我確實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伊芙的治療很有效,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不舒服。
我想,目前咱們遭遇的問題,關鍵還是在巫慄廣。
如果咱們能把他想要的那個口袋宇宙搞來,就跟他有談判籌碼了。
既然他能把大袞請來謀害我,那自然也有辦法找到大袞。
即使他無法說服大袞解咒,至少可以給咱們指出方向。
當務之急還是把咱們發現的那個口袋宇宙搞來,拿這個與巫慄廣談判,然後很多事情就能推進了。”
吳若峰點頭說:“小安說得對!目前看,比較合理的做法,也只有這個了。小安,後續的行動你就不要參加了,維持穩定的精神狀態對現在的你很重要。”
“吳所長,我還是必須要參加工作的。移動口袋宇宙的方法,並不是拿挖掘機把那間房間挖出來了事,還是需要我做一些工作。”
安家宜不想一個人悶在無趣的病房休息,何況自己身體確實感覺不到異樣。
吳若峰和劉及儒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由張萌實時監控安家宜的狀況。
劉及儒交給張萌三針麻醉劑,如果安家宜突然發生意外,比如精神崩潰、或者癲癇,直接麻醉,第一時間送回來搶救。
“交給我,放心吧!”張萌認真地說。
事情也只好如此了,安家宜暫時回到團隊中,但更沒有人給他派活了。本來就很閒的他,除了四處閒逛,也只有思考怎麼把口袋宇宙帶出來。
前夜在妙峰山德雲圖書館裡,他查到三種方法:
一是製造一個小型黑洞,用黑洞把這個口袋宇宙包裹進去。物理學他是不懂的單聽“黑洞”兩個字,安家宜就覺得挺嚇人的。
沒有喬安娜的幫助,單憑他自己,也看不出這個方法難不難。
二是製造一個叫“現實穩定錨”的工具。有一個文明的科學家曾經發明瞭這麼一種工具,可以將2平米左右範圍的現實流體化率降爲0。
利用這個工具,可以把不斷變化的口袋宇宙暫時凝固,到時想移動就好辦了。
這是一個極其天才的設計,用料特別簡單,只需要鈹青銅合金和一個微型的反物質加速器就可以,連霍鷹都能手搓出來。
但問題是,“現實穩定錨”的影響範圍太小了。安家宜想,這個東西拿來給愛麗絲用,其實挺不錯的,安在輪椅上就可以了。
嗯,要記得把這個事情告訴王巨君。
最後一個主意,是一個非常怪異的異星文明提出的。這個文明具備高度發達的生物學技術,他們培養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物,它的腦子相當於是一臺量子計算機,可以模擬宇宙運行,也就能把口袋宇宙吞下,然後利用知覺觸鬚釋放口袋宇宙中的信息。
這個主意,上來就被安家宜排除了。
可是,當自己把所有情況都告訴喬安娜的時候,喬安娜第一時間就拍着手說:“最後這個主意最簡單啦!居然有人想出這麼聰明的辦法來,真厲害!”
“我咋覺得一點都不簡單呢?”安家宜說,“我看那個書上記載的,怪模怪樣的東西,比昨天的大袞還噁心。
而且,那種生物的原生基體,上哪兒去找啊?和人類生存的世界,環境一點都不一樣。”
“安子,凡事不要看表面!”喬安娜說,“他們提出的這個辦法,本質上是讓一個意識主體攜帶這個口袋宇宙。
這個主意簡直太聰明啦,又方便。你不要看那些生物外型怪模怪樣的,再怪異的生物,也不過就是基於新陳代謝的肉體上,加載了一段代碼而已。”
這話安家宜倒是同意。
自己常常有這種體會,身體不過就是一臺車,思想纔是駕駛員。只不過,此刻構成安家宜的源代碼,被病毒入侵了,殺毒還殺不掉。
“那現在有兩個問題了:
一是你怎麼把那個口袋宇宙提取出來?
二是你準備裝到什麼生物的腦子裡去?”安家宜問到。
喬安娜神秘兮兮地笑了。
“我已經初步有一個想法了,但這會兒先不說,我先着手準備;事到臨頭時,你就知道啦!”
“嘁,還賣關子。”安家宜吐槽道。
“那是!”喬安娜搖頭晃腦,得意地甩着雙馬尾走了。
百無聊賴的安家宜,沒去打擾正在忙碌着準備行囊的大萌,跟誰都沒打招呼,自己一個人溜達出901所,走到大街上。
他一路散步,走到商店街附近。首先看到的就是遭受了巫慄廣的偷襲的咖啡廳。
咖啡廳這會兒還在修繕,落地玻璃窗還沒裝好,圍欄裡工人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他站在那裡,無聊地看了幾分鐘,覺得也沒啥意思,便沿着商店街一路散步。
走着走着,突然,他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裡依然是一條很普通的商業步行街,左右兩側也是那些常見的商業品牌,路邊也有熟悉的賣奶茶和各種小玩意的推車。
可是,安家宜總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仔細觀察一番,他突然發現,似乎牆面上、店鋪上和街道上所有的字,都跟自己認識的漢字完全不同。
他甚至無法看懂字寫的都是些什麼。
再仔細看一下,原本以爲是熟悉的品牌,像是運動鞋、快餐店或者手機專賣店的logo和商品也發生了非常怪異的變化。
原來是個準星商標的運動鞋,變成了一個對勾的符號;原來logo是面“鏡子”形狀的,廣受消費者歡迎的“鏡”公司的手機,logo變成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
街上行人的服裝也發生了詭異的變化,雖然人們的樣貌和自己熟悉的人類沒有任何區別,但妝容和打扮上能明確感到與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很不同。
安家宜確認了半天,回憶着:自己不過就是從901所開在大學裡的那個院門出來,穿過大學,過馬路,走過修繕中的咖啡廳,來到商業步行街……
走着走着,爲什麼一切就發生變化了?
他掰了掰手指,手指生疼。
又用心感受世界的氛圍,還是可以確認,這裡應該是一個現實世界,而不是夢境。
漸漸地,他似乎感覺自己能夠接受這個現實了。
隨處可見的漢字,又變得能認出來了;就連與自己熟悉的形式完全不同的那些英文字母和數字符號,好像也能辨識出來了。
這種感覺,和穿越回100年前的過去那次,有點類似。
“怎麼走着走着路,就穿越到什麼地方了?”安家宜心裡糾結地想,“人家穿越,不都得是讓泥頭車撞死嗎?我這是怎麼了?”
不知所措的安家宜,試着往回走。走到街角的時候,咖啡廳漂亮的落地窗映出自己的身影。
“咖啡廳的玻璃,什麼時候被修好了?”他在心裡想,“不對,這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裡,咖啡廳壓根就沒遭遇過襲擊。”
看看玻璃裡的自己,和剛纔的現實中沒有任何區別啊,也還是那副模樣。
左顧右盼了一番,看到街上的人並沒有注意自己,安家宜試着輕輕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
熟悉的小鈴鐺,發出叮的一聲。咖啡吧檯後面的葉未央用熟悉而又可愛的聲音說:“歡迎光臨!”
另一個男服務生江曉行端着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着幾個換下來的空杯子。
“小安哥來啦,萌姐她們在最裡邊!”江曉行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沒有再理會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安家宜愣了一下神,差點說出口,問他倆是否認識自己。
他怎麼都覺得,自己和當下這個現實格格不入,可是又察覺不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既然大萌還在,那就去問問她吧。
安家宜向咖啡廳裡面走去。
這裡的格局和自己熟悉的完全不同。不再是高高的靠背布衣沙發中間,放在玻璃面的大桌子;而是矮背的棕色皮沙發,中間擺着圓形金屬檯面的小咖啡桌。
走到熟悉的街角靠窗位置,三個沙發座上,坐着三個女生。
靠窗坐的是大萌,緊身的運動背心外面罩着一件襯衫,下身穿着緊身的運動短褲,露出光潔雪亮的小腿。
大萌身邊,居然坐着彭倩。又高又瘦的她畫着精緻的妝容,穿着一條洋氣的連衣裙,腳上穿着一雙矮跟但時尚的鞋。
最右邊坐着的,是身高比大萌和彭倩矮一些,一個頭上剪着短碎髮,一身緊身白色運動服,腳上穿着白色運動鞋,充滿陽光活力的美少女。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開心得不得了。
看到安家宜走進來,張萌招呼着:“安寶,快過來,我們等你呢。”
看到那個留碎髮的女孩子,安家宜總覺得特別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安家宜多少有點不自然地坐下。
看到安家宜,那個留碎髮的女孩子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但她並沒有說什麼。
安家宜茫茫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三個女孩子之間還在熱鬧地聊着,她們在談論剛剛獲勝的籃球賽。
似乎大萌很有可能會被職業隊選中,彭倩和那個女孩子都在讚歎大萌在賽場上精彩的表現。
張萌開心地問安家宜:“安寶,待會兒吃完飯,沒事了,咱們一起進城去玩吧。我們下午都沒有課,咱們去唱歌,怎樣?”
安家宜心事重重地說:“我原本答應喬安娜,要去她的實驗室……”
“誒?”大萌歪着頭問,“喬安娜?喬安娜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