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摩登伽老師的第一面，我的淚水止不住流下來。
但理智抑制住我的衝動，一百年前的摩登伽老師肯定還不認識我們。
大萌不管不顧地要衝上來，被喬安娜抱住腰，用力推出屋去。
我趕緊偷偷擦乾眼淚，說到：“你好，沙爾瑪女士。麻煩您診療一下休謨先生。
他在一次實驗室事故中受了很重的傷，但僅僅由於外傷不至於衰弱成這個樣子，他可能還受了很重的內傷，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一百年前的摩登伽老師，和百年之後我們所見到的樣子，幾乎沒有區別。
看來真如她自己所說，千百年的時光對於她來說只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優雅地坐在休謨的牀邊，看着這位已經衰弱到危險地步的老人，搖了搖頭，然後從隨身攜帶的提包中掏出一個摺疊的小盒子。
打開這個盒子，裡面赫然鑲嵌着一塊紅色的賢者之石。
她把盒子靠近休謨先生的頭，盒子裡有一個紅色的指示燈，劇烈地亮了起來，甚至能聽到類似電流的噼啪聲。
她點了點頭，把盒子收回提包中，轉身對我們說：“這位休謨先生遭受了很嚴重的輻射傷害。
目前這裡的醫療設備很難治療，我可以幫助他，但我必須準備一下。
下次我再來的時候，會帶來一些醫療設備。”
說完這些，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愛麗絲連忙問：“請問，沙爾瑪醫生，診療費方面……”
“啊，這個好說......”她想了一下，隨口說到，“一次一個銀元的吧。這次不算，下次來再開始算，畢竟今天我什麼都沒做。”
愛麗絲充滿感激地向這位百年前的摩登伽老師致謝。
我們也連忙站起身，送她出去。
在門口，我拉住成曉清，問到：“清哥，這位沙爾瑪女士，您是從哪裡請來的？”
“是她自己找上門來的。”成曉清說，“我不是按你的要求，在報紙上刊登出休謨先生傷病，徵求醫生的廣告嘛。
她主動到報館找到我，希望來幫助。
她給我出示了的證書都是相當了得的，孟買醫學院獲得本科，曼徹斯特大學醫學院獲得博士學位，四個國家的執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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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最近在本地的醫院交流，看到休謨先生的病狀，特意趕來幫忙的。”
我心中暗想，按照摩登伽老師好開玩笑的脾氣，這些證估計都是假的。
更何況她自己說過，不擅長治療類魔法，也不太懂醫學。
我謝過成曉清的幫助，回過頭，看到愛麗絲一臉疑惑地望着摩登伽老師的背影。
“你們是不是認識她？”愛麗絲問我。
我搖了搖頭，說：“我們曾經遇到過一位數學老師，和她的名字一樣，估計是她的同鄉吧。
不過後來那位數學老師再一次意外中受了很重的傷，被接回家鄉治療了，生死未卜。
今天再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回憶起往事，有點激動罷了。”
王巨君補充到：“安子，你小子說得還真對，倒是一點騙人的地方也沒有。”
“瞧你這話說的，呵呵。”我笑着迴應他，又對愛麗絲說，“我有一種直覺，這位摩……沙爾瑪老師，哦不，沙爾瑪醫生一定能夠治好休謨先生。
畢竟她一下子就發現了休謨先生的病根。”
“是不是由於那天的實驗設備溢出了大量輻射？”愛麗絲問到。
我點點頭，說：“你這是個好問題。我居然沒想到這點。
我在科學方面不太在行，還是請喬安娜和霍鷹去檢測一下比較好。”
我找到喬安娜和霍鷹，問他倆有沒有可能手搓一臺蓋革計算器。
霍鷹皺着眉頭，說：“蓋革計數器的原理，在我們現代人看來，並不複雜。
只不過在這個時代，沒有集成電路，需要用真空管來製造。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甚至說，我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材料和資金。”
喬安娜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三個字。
她最喜歡這種腦力挑戰，對我說：“其實你並不需要一個精密的計數器，只需要一個輻射探測器罷了，對不對。”
我點點頭，說：“我回想起一件事。
拉里·約翰遜僱傭王巨君的父親去偷盜核材料，目的就是爲了製造窺鏡。
所以我懷疑窺鏡中可能存在放射性物質。
在這個時代，原子彈還沒被造出來，更不用提對撞機了。
高原子量的人造元素還不存在，但核輻射已經被應用在一些領域。
我擔心如果休謨先生意外使用了放射性元素，爆炸會帶來核泄漏，那麼整個實驗室都被污染了，咱們最好遠離那裡。
雖然咱們這具軀體是借來的，但真的被輻射了，造成什麼後果還真不好說。”
喬安娜用力地點頭，說：“你說得太對了。
休謨先生這種迅速衰老的樣子，太像是突然遭受了高能粒子照射之後，DNA分解導致的。
歷史上有過一些例子，比如核電站的員工遭受核輻射之後，身體迅速垮掉，這和休謨先生的樣子一模一樣。”
喬安娜說到這裡，自顧自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霍鷹問。
“我突然想到，所謂的‘歷史上’三個字，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這一點真有趣。我們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然後利用未來的知識解決現在……
嗯，不對，是過去……嗯，也不對，總之是解決目前遇到的問題。”
“時間旅行，真實一件混亂不堪的事情。”我感慨到。
“話說回來，僅僅是製做一臺輻射探測器的話，一點都不難。”喬安娜說。
霍鷹也說：“我們應該能夠做到的。
比如，製作一個簡易的電離室。電離室的靈敏度雖然不高，但假如輻射量非常大的話，應該能夠輕易檢測到。”
“打住，原理和步驟就不要和我這個文科生介紹了，我聽不懂。”我連忙搖手說，“拜託你們，儘快搞出來。要多久？”
霍鷹伸出一個手指。
“一星期，那沒問題。”我說到。
“嗯，不是，一會兒就可以。”霍鷹笑着說。
“那別聊了，你倆趕緊去。弄好以後，咱們趁天還亮着去檢測一下。”
他倆吹了半天牛，真正弄好所謂輻射檢測器，其實天已經黑了。
吃過晚飯，天氣也不涼，正好散步。
王巨君陪着愛麗絲在家中照看病榻上的休謨老先生。
我和大萌，還有喬安娜和霍鷹一同從後門離開休謨大宅，提着煤氣燈，沿着小樹林走向河邊。
實驗室的破舊房子就立在小河邊。
我們離房子還有很遠，就端起了這臺所謂的“輻射檢測儀”。
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個密封的大玻璃瓶，內壁被用鋁箔敷滿，外面接了一個類似鋼絲錄音機似的東西作爲指示器。
霍鷹小心翼翼地託着這個瓶子，據說裡面懸着一根導線，連着一個電阻器。
這根導線不能碰到瓶壁，會短路的。
不管怎麼說，喬安娜確實是理論天才，而霍鷹的確實手工小能手。
這倆人真是天生的一對兒。
還沒走進房子，這個鋼絲錄音機就已經開始吱嘎吱嘎地轉起來了。
喬安娜看了一眼捧在手中的鋼絲錄音機，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好像輻射量好大呀。”她不高興地說。
我仗着膽子打開門，他倆剛到門口，手裡的就發出劇烈的報警聲。
我們乾脆關上門，退出來了。
不用精確的計量，我們足以確信，屋裡的輻射一定已經達到了恐怖的計量。
這下有點糟糕了。
實驗室裡有不少好東西，弄不出來了。
我們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作罷，回到休謨家中，把情況告訴王巨君和愛麗絲。
愛麗絲對於核輻射帶來的影響並不能太理解，畢竟這個時代原子能還處於玄幻級別的知識，盧瑟福剛發現原子核不久，更不用提DNA了。
她完全理解不了爲什麼被輻射照射之後，整個人就垮掉。
我們只好用一種比喻，就好比休謨先生中了魔法。
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除他身上中的魔法，並重建他的身體恢復機制。
這點憑我們幾個是做不到了，只能等摩登伽老師來了。
霍鷹用輻射測試儀檢測了一下休謨先生，在他的身上倒是沒有測出輻射。
看來受輻射照射只是那一瞬間的事情，然後輻射塵就停留在實驗室中了。
我腦子裡突然生出一個有趣的想法。
我對大萌說：“古代很多經典都描述了各種各樣的宇宙觀，像是《道德經》、佛經、柏拉圖的著作、印度的史詩、XZ的史詩等等，這些故事中有很多傳奇，說不定就是對上古文明的科技的記載，只不過由於沒有共通的語境，只好用比喻和神話來模擬。
就好像這會兒，我們沒有辦法給愛麗絲解釋什麼叫DNA，爲什麼核輻射會損害DNA的結構，從而導致休謨先生的身體垮下去，無法恢復。
這個過程我們都能很清楚地理解，但要想給愛麗絲解釋清楚，就得對她講解核物理學和分子生物學。”
大萌點點頭，同意我的說法。她說到：“所以纔有今天的煉金術士利用卡巴拉之類的知識，實現冷核聚變的過程。
也許所謂的星象、人的意志等等，真的能對原子核中質子的數量產生影響，只不過以目前人類的科技樹來看，中間有一些環節沒有聯繫上而已。”
第二天一早，摩登伽老師就如約而至。
她僱了一輛馬車，拉來好幾個大箱子，命僕人擡到休謨先生的臥室中。
馬克·吉布森冷眼看着這一切，可以從他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不情願。
但我們都沒有理他。我們一起幫助摩登伽老師把設備從箱子中擡出來，組裝好。
顯然，這是一臺遠超這個時代應有的先進設備，甚至在百年後的未來這個設備都不存在。
這是一臺類似於核磁共振機的機器，中間有一個箱體，人可以躺進去。
但與核磁共振機的原理和構造完全不同，這個設備的組裝和使用都非常簡便，並不需要嚴苛的清潔和消磁的環境。
喬安娜一邊幫助安裝，一邊仔細研究。
最後，她悄悄得出一個結論，告訴我說：“這應該是一臺由紅色賢者之石驅動的DNA重建機。”
摩登伽老師讓大萌、喬安娜和愛麗絲三位女生迴避出去，然後命我們把休謨先生身上所有的衣服都除去，把人塞到這臺機器裡。
休謨先生已經瘦得脫相，人只有最後一口氣了。
我猜想，在遭受了一次嚴重的核輻射之後，可能全身的DNA都被擊碎了吧。
他的體重已經非常輕，而且皮膚已經開始出現浮腫和潰爛的跡象。
這位老先生的命太大了。
如果不是摩登伽老師出現，就算在一百年後，人類的科技也救不了他。
他被放置在這臺碩大的DNA修復機中。
摩登伽老師掏出昨天那個鑲嵌了紅色賢者之石的小盒子，連接到這臺機器上。
只見她撥動盒子中的一個開關，盒子中的紅色賢者之石被點亮，DNA修復機得到能量供給，運轉起來。
整個休謨先生的軀體被籠罩在一團紅光中。
紅光外浮動着無數細小的符號和文字，像是一個桶狀的魔法陣，把他包裹在其中。
隨着紅光亮起，休謨先生身體變得僵直，整個人懸浮起來，和大萌、喬安娜、王鬍子以及小鷹被綁架時僵直懸浮的狀態完全一致。
我猜想，這背後的技術恐怕是一脈相承的吧。
整個過程只進行了幾分鐘。
摩登伽老師看着手中的盒子。
盒子裡除去鑲嵌其中的紅色賢者之石，還有一盞小燈。
隨着這盞小燈的光漸漸熄滅，摩登伽老師撥動開關，停止了機器的運作。
“好了嗎？沙爾瑪醫生。”我問到。
她點了點頭，說：“今天到此爲止吧。明天還要繼續。我們會連續進行幾天這樣的治療，然後再視休謨先生的病情具體處置。”
我們把休謨先生從機器中擡出來，重新幫他穿好衣服，再請三位女生進屋。
愛麗絲搖着輪椅，來到休謨先生身邊，在他耳邊小聲問：“爸爸，您感覺怎樣。”
休謨先生艱難地點點頭，沒有說話，閉上眼睛睡去了。
從醫院聘請的護士進來，爲老先生注射葡萄糖營養液。我們幾個人就從屋裡離開了。
馬克·吉布森一直倚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着這些行動。當我們要出屋的時候，他側身想進來，被摩登伽老師迎面推開。
摩登伽老師伸出一隻手指，在馬克·吉布森面前搖晃着，說到：“你不可以進去。你不受歡迎。”
馬克·吉布森還想辯解點什麼，摩登伽老師又輕輕地推了他一下，並且回過頭對我們幾個說：“想治好休謨先生，你們要確保兩件事。
第一，晝夜有人看護着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入房間，特別是不允許什麼某名其妙的人給他什麼不知道來源的藥物。
第二， 絕對不許有任何人觸碰我的設備。”
她一邊看着馬克·吉布森，一邊故意說：“我已經通過成曉清先生約了警長。
很快，警長就會派幾名得力幹警到這裡守護着休謨先生。”她用更大的聲音說，“不能再讓他受到陷害了，你們明白麼？”
“您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休謨先生？”我驚異地問。
馬克·吉布森聽到這番話，臉色非常難看。
他故意挑釁地問：“這位女士，說話要負責任。
休謨先生是實驗失敗才受傷的，不是什麼別人陷害的。”
“哦？是嗎？那爲什麼他明明沒有足夠安全的實驗條件，卻有人給他提供了整整500個單位的13號暗元素？”她也故意針鋒相對地回答。
聽到這話，馬克·吉布森臉頓時嚇得煞白。
我突然瞥見，三個化身成駝背老頭的蜥蜴人躲在樓道的拐角偷聽這裡的話。
聽到摩登伽老師提到“暗元素”三個字的時候，這三個傢伙顫抖了一下，差點顯出原形來，倏地一下像受驚的壁虎一樣逃走了。
“請問這位女士，你到底是誰？”馬克·吉布森已經掩飾不住威脅的表情了。
“沙爾瑪·卡什亞普，執業醫師，曼徹斯特大學醫學博士。”摩登伽老師上前半步，氣勢壓迫住馬克·吉布森，說出自己的化名。
馬克·吉布森咬了咬後槽牙，幹張了一下嘴，沒有說出一個字，最後憤憤的離開了。
臨走到樓道盡頭，他還特意轉身回頭，看了摩登伽老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