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刺眼的大街上遇到孫天璽,不知道是驚喜多一些,還是驚嚇多一些。
我腦袋裡一團亂麻:我是親眼看着這傢伙嚥氣的,投胎都投完了,居然又跑出來,什麼情況啊?!
走到近前,孫天璽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樹後僻靜的地方,急匆匆地跟我說話。
他一開口,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大哥,是我啊~”
“你踏馬難道是萊塞特嗎?”
“是我啊,大哥……”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出來?”
“那我有什麼辦法?我活不下啊,我餓……”他帶着哭腔,可憐兮兮地說。
“那你也不能……誒,這還真是個好主意!”我突然一拍大腿,腦子裡面冒出一個想法。
我先拉着萊塞特變成的孫天璽,跑到學習附近的咖啡廳,給他買了一份雞腿飯。
然後,我同時把大萌,喬安娜和吳若峰都招呼過來。
大萌和喬安娜先到的。喬安娜見到孫天璽的第一反應和我一模一樣,嚇得她掉頭就跑,被大萌一把抓住脖領,像拎一隻大兔子一樣,拎着放到椅子上。
大萌已經察覺出這個孫天璽是假貨了,因爲她從戴着的手鐲上得到了明確的感應。
見到大萌,萊塞特又想跪。我趕緊敲了他的頭,說:“你小子現在頂着我們同學的臉皮,不許在大庭廣衆下做出這麼惹人注目的動作來!”萊塞特趕忙點頭稱是。
穩定下心神的喬安娜,一下子明白我的用意了。
雖然這麼做是對孫天璽很大的不敬,但客觀的講,讓萊塞特頂替孫天璽對於所有人來說,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方案。
這樣既可以避免學校裡莫名其妙少一個人,也可以避免在孫天璽屍檢時發現很難解釋槍傷,使吳若峰陷入調查的窘境。
吳若峰過來的稍晚一點,但他也嚇得不輕。
他從沒見過活的蜥蜴人,也不知道蜥蜴人會變身魔法,更不敢相信這位名字叫萊塞特的蜥蜴人是個滿可靠的年輕人。
“你真的敢信任他?”吳若峰悄悄地問我。
“信不信他不重要,現在沒別的辦法了。用他頂替孫天璽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案。
雖然很對不起孫天璽,但畢竟死無對證。小孫在世間也沒有什麼親人。
如果學校突然少了一個學生,或者警局裡多了一具被槍殺的屍體,都是很難處置的情況,還不如干脆就先這麼糊弄過去。”
吳若峰也覺得這不失爲一個好辦法。雖然孫天璽的遺體還躺在停屍房,但沒有完成完整的登記、拍照、解剖和備案。
畢竟這麼大的一棟吉布森實驗樓倒塌,造成了不小的傷亡,遇難者中還真藏着不少逃犯:
有的是未落網的暴力犯罪分子,被吉布森集團收攏做了保安;有的是非法從事生物和化學研究的科學怪咖和製毒達人,憑空消失了幾年,原來一直都躲在吉布森集團的地下實驗室。
光是花時間調查這幫人,就已經讓陳岱巖和吳若峰的團隊忙得團團轉了,哪還有人存心惦記着混雜在其中的孫天璽的遺體。
商量已定,吳若峰決定把孫天璽的遺體偷出來,找一個可靠的地方悄悄地火化了,然後我們再把他的骨灰妥善安葬。
從現在開始,萊塞特在我們的監督下,暫時頂替孫天璽活動。
商量已畢,我們把這個情況給摩登伽老師留下了信息,便開始依計行事。
摩登伽老師還沒從天龍星、或者什麼奇怪的阿修羅世界回來。
我們猜想,雖然摩登伽老師說過,對於阿修羅族來說,用克隆體頂替真人是重罪,但孫天璽是意外犧牲的,我們並不是單純的冒名頂替,而是有苦衷的,她應該能夠理解這一點。
所以,我們逼萊塞特發誓,不能做出有辱於孫天璽這個人的任何舉動來,其中包括在公共場合給大萌下跪,抱大腿之類的舉動。
否則,我們就直接剝奪萊塞特使用孫天璽身份的權力。
萊塞特嚴肅提出了一個不容反駁的要求,就是要求宣誓成爲大萌的僕從眷屬。
因爲,只要這樣,大萌的要求對於他就是絕對的命令。
摩登伽老師不在,我們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怎麼舉行這種儀式,或者這種儀式到底有什麼影響,總之先答應了他。
我們大概能夠理解他,就是隻要大萌接受他作爲僕從眷屬,就得管他飯。
這點對於已經餓了好幾天的萊塞特來說,確實是蠻有實際意義的承諾。
無論如何,我們暫時達成了共識。
最後我們才把王巨君和霍鷹叫來,把萊塞特頂替孫天璽的情況跟他們二位說明。
霍鷹並沒有說什麼。
王巨君依然表現出一貫的熱情。
他乾脆就把萊塞特當作了孫天璽,一把摟住肩膀,感動地說:“兄弟,當時是你替我捱了一槍,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怎麼覺得王巨君似乎沒太明白“頂替”兩個字的含義。
但看到他熱情的表現,又覺得不好再跟他多解釋。
反正他覺得是怎麼回事,就是怎麼回事吧,不添亂就行。
萊塞特變化而成的孫天璽從此就開始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了,住在同一個宿舍,依舊每天跟在王巨君後面,穿梭於學校的各個社團和院系中。
我非常好奇,經歷了實驗樓那麼激烈的戰鬥,王巨君彷彿一點都沒受到影響,生活一切如常,使我不由得懷疑,這傢伙會不會又是被克隆人替換掉了。
霍鷹的心思卻更重了。
他常常一個人思考着什麼。除去獨自思考,就是陪着喬安娜完善她設計的武器。
吳若峰買來了全部所需的材料,還額外提供了幾個空的全鋼的手槍槍殼,據說是從非法販賣武器的黑市中收繳來的。
有了更好的金屬零件,霍鷹和喬安娜的進度就更順暢了。
霍鷹告訴我,他們已經改進了槍的發射機制,不再是“按扳機的力量有多大,發射出去的能量就有多大”的這種無級變速的狀態,而是安裝了鎮流器和調節器,可以實現精準的點射和高速的連發。
只不過槍體過熱的問題還沒辦法解決,所以射擊間隔依然非常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材料都是臨時拼湊的。
沒過多久,摩登伽老師果然從阿修羅世界回來了。
她給我帶來一個振奮的消息,就是三位阿修羅王對馬克·吉布森的犯罪行爲表示震怒。
覆障王非常難堪,撤回了對馬克·吉布森的庇護。
換句話說,目前不管我們和馬克·吉布森衝突到什麼程度,覆障王的力量都不會介入進來了。
“我們要徹底擊潰馬克·吉布森,以絕後患,爲孫天璽報仇。”霍鷹說,“宜將剩勇追窮寇,一定要斬草除根。我有一個想法。”
喬安娜從林海棠的電腦和保險櫃裡,搞出大量的資料。其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各種犯罪證據和邪惡的實驗記錄。
Wωω⊕ttκΛ n⊕¢O
霍鷹提出,可以從中摘出大量事實可靠、證據鏈完整、還有外部資料可以印證的內容,通通扔到網上。
這些資料一定會在整個互聯網世界炸鍋,吉布森集團的各種競爭對手也會藉機進來攪局,這樣馬克·吉布森一定會手忙腳亂,難以支應。
在這個情況下,我們可以找到一個機會,對他發出致命一擊。
“你的主意非常好!但選取證據的過程要小心,避免泄露出一些重要的秘密。”摩登伽老師囑咐到。
“您放心,我已經篩選出一批資料,這就拷給您,請您審閱同意後,我再發到網上。”
我們都對霍鷹的深謀遠略刮目相看。
沒想到看似財迷和玩世不恭的小鷹,居然這麼有心計。
和他相比,我簡直是個沒有遠見的傻瓜。
我能想到最遠的事情,就是和大萌一起吃晚飯的話,會很開心。
霍鷹的策略非常有效。
整個互聯網炸開了鍋,吉布森集團的股價一落千丈。
在這個過程中,最得意的“鏡”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拉里·約翰遜。
他又專門召開了記者招待會,針對馬克·吉布森極盡挖苦和諷刺。
我和大萌在咖啡廳裡,看着電視機上的國際新聞直播,站在拉里·約翰遜背後的那個美麗的金髮女子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也有大、一隻小的眼睛,這是和百牙相同的特徵。
我對大萌說:“大萌,你仔細看拉里·約翰遜背後的那個女人。她恐怕是和百牙同一類型的,都是覆障王派來的監軍兼打手。”
大萌點點頭,在我的指點下發現二者的共同特點。
“安寶你說,馬克·吉布森接下來會做什麼呢?”大萌問我。
我也不知道。
我不是一個謀略深遠的人,但我猜馬克·吉布森應該會回來,因爲大壩那邊還有一些他留下的資產和秘密。
而我目前考慮的,就是怎麼把小光解救出來。
晚上回到宿舍,看到了挺有意思的一幕。
王巨君拉着萊塞特變化而成的孫天璽,認真地講解着社團活動中的注意事項。
“孫天璽”認真地聽着,不斷地點頭,時不時還記錄一下。
見我回來了,他倆招呼我過來一塊聊天。我其實沒有什麼心思聽王巨君講學校裡的八卦,但聽他講到校長老爺子對與馬克·吉布森合作深表痛苦,並反覆強調“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時候,想象着校長老爺子捂着光溜大腦袋苦惱的樣子,也覺得蠻有趣的。
萊塞特和大家都相處得非常好。
他表現出了一個20歲大學生應有的樣子:
對一些事充滿活力和興趣,對另一些事則展現出懶散和怠惰;他恰如其分地融入人羣,既不顯眼,也不落後。
家境富裕的喬小姐給他的飯卡里充了一大筆錢,至少保證在上學的幾年時間裡他不愁吃飯了。
這件事讓我第一次從字面意義上明白了什麼叫“包養”。
躺在牀上,我的腦子一直縈繞着如何解救小光這一難題,一不小心就跌入夢鄉。
我在夢中醒來。
習慣性地環顧四周,發現我此刻正站在水壩的上面。
水壩下面,大河在午夜的月光下靜靜地流淌着。
我並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裡,或者爲什麼來到這裡。我被這月光下的水壩的美景深深吸引。
月光如同一位溫柔的女子,輕輕拂過河流,使得這一片寧靜的世界都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彷彿是一幅優美的畫卷,訴說着無盡的寧靜。
河水的流淌在這柔和的月色下,也變得輕盈起來,如同那些穿越時空的青春旋律。
它們在這裡相遇、相擁,然後輕輕地溜走。
水壩則是河流的守護者,一直默默地守望着那月光下的美景。
它那厚實的身軀在這神秘的夜色中顯得更加堅定,彷彿有着一種無言的執着。
水壩上,那些被月光覆蓋的青苔,在這寧靜的夜晚裡顯得格外生動。
它們在石頭縫隙裡伸展,彷彿那些仍在尋找意義的靈魂,
我欣賞着溫柔而又寧靜的夜景,內心彷彿都融化在其中,充滿無盡安寧。
這時,一個人急匆匆地腳步聲打斷了我的心境。
馬克·吉布森從水壩從側面的一個臺階,跌跌撞撞地跑上來,手裡握着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危險的觸發器。
我十分厭惡看到他的出現。
明明是美好的夜景,卻被這傢伙的突然出現給打破了。
就好比我正在安心地欣賞着一曲古典的鋼琴曲,突然被一段裝修的雜音打斷。
我迎着他走去。
他似乎看不見我,一個勁地向我跑過來。
一邊跑,一邊嘟囔着:“事情還沒完,大不了我重新再來一回!你們都去死吧,我現在就把這裡徹底夷爲平地…….”
他迎面撞向我,我沒想到他跑得這樣快,來不及躲閃,我倆撞了個滿懷。
他似乎真的看不見我,疑惑地四下張望。
手裡的觸發器掉在地上了,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把觸發器撿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從他跑上來的臺階處,全身金絲盔甲戎裝、手持巨斧、無比美麗的大萌飛躍上來。
緊接着,是穿着高跟鞋的摩登伽老師,從下面直接高高地跳躍上來,輕盈地落在地上。
後面居然是我自己,持着藍色的護盾,衝上水壩。
緊跟着我的,是緊握手槍的陳岱巖和吳若峰,然後是披頭散髮、衣服破爛、狼狽不堪的人類化的亞當和伊芙,手持一柄黑色武器的霍鷹,以及一臉污泥、渾身骯髒的王巨君;最後出現的是腳部受傷、一瘸一拐的喬安娜,以及攙扶着她的雖然穿着孫天璽衣服但現出原形的萊塞特。
馬克·吉布森把手中的觸發器高高地舉起,威脅地示意着,讓所有人不許靠近。緊接着,他向空中大喊:“海棠,救我!”
突然,從虛空中裂開一道縫隙,林海棠抱着一個正方形的盒子憑空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個盒子看起來十分眼熟,但我一下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它的外立面是千變萬化的幻影,看似是實體,卻又像是透明的。
而盒子的正中心赫然可以看到一塊碩大的散發着綠色詭異熒光的寶石。
難道是綠色的賢者之石?
我只見過紅色和藍色的,也沒聽摩登伽老師或亞當伊芙夫婦談起過綠色的賢者之石。
馬克·吉布森一隻手伸向盒子,另一隻手幾乎要同時扣動觸發器的扳機了。
就在這個關頭,我聽到站在對面的“我”衝着現在的我大喊道:“別猶豫了,就是現在!”
我先是一愣,下意識地反應過來,那個“我”正在焦急地對我發號施令!
當下這個場景也許是個近未來的現實,而此刻,只有對面那個“我”知道這時馬克·吉布森身邊正站着一個無形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我。
我要做什麼?我要阻止馬克·吉布森觸發扳機,我要阻止馬克·吉布森逃走。
他似乎會隨着林海棠逃入那個憑空出現的裂縫。
說時遲,那時快,所有的反應都在一瞬間。
我猛地衝向馬克·吉布森,一下子把他撞飛出去很遠。
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手中的觸發器再次脫落了。
他驚駭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憑空飛出去很遠。
我急忙衝上前,試圖搶先抓住觸發器,但我的手從觸發器中穿過去了,顯然我依然無法觸及物質世界的實體。
但我這個衝撞的動作已經足夠有效了。
大萌此時已經飛躍過來,用巨斧的鋒刃抵住馬克·吉布森的脖頸。
對面的那個“我”甩出一道紅色電弧,擊碎了地上的那個看起來非常危險的觸發器。
陳岱巖、吳若峰和霍鷹三個人同時向林海棠射擊。
陳岱巖和吳若峰的子彈打在林海棠身前,被一股無形的力場阻擋,崩飛出去。
霍鷹手中的槍射出一道紅光,直接擊穿了林海棠手持方盒的肩頭。
林海棠身子一歪,向後倒去,連人帶盒重新跌落入虛空中的那道裂縫中,裂縫瞬間閉合,整個人再次消失不見了。
陳岱巖和吳若峰走到馬克·吉布森面前,亮出證件,嚴肅的說:“馬克·吉布森,你被捕了。”
馬克·吉布森垂下了頭。
對面的那個“我”對着現在的我的方向點了一下頭。
我感覺他——或者是那個我——恐怕也看不見我,只是知道我在這裡而已,因爲點頭致意的方向,並不是非常精確。
我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於是我放下聚焦中的意識,整個場景慢慢地散開,消失。我回到宿舍的鐵牀上。
夜依然深。
宿舍中的另外三位睡的很沉。
我下牀來,打開緊鎖的抽屜,拿出記錄夢境的筆記本,走到樓道里,藉助樓道昏黃的燈光,把剛纔發生的一切都記載下來。
如果我總能預見未來的話,希望未來能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