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萌的出現,讓我開始慢慢減少對人世間的疏離感,增加了沉迷於現世生活的體驗。
想到大萌,我心裡就會很溫暖。
大萌是爽朗而溫柔的。這可能與她的家庭有關。
她爸爸是個軍人——真正意義上的那種硬漢軍官:
帶槍的,有警衛員的,帶兵訓練的,50來歲依然能做15個引體向上的那種軍官,高大強壯,曬的黢黑,不苟言笑;
而不是那種胖乎乎、笑眯眯、坐在辦公室裡喝茶聊天的機關幹部。
我第一次見大萌爸爸的時候,是在她家住的軍隊大院。
她爸爸長期住在營區。但營區其實與家屬院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中間有一個有士兵站崗的大門。
大萌帶着我見她爸之前告訴我,她爸這關,我一定是要過的。
如果過不去,那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
她非常擔心她爸的態度。
因爲他爸是個非常強勢的人。
雖然她爸非常寵她,但20年來,家裡沒有任何事不是由她爸拍板決定的。
而我,從大萌的語氣中多少能夠看出來,不是她爸喜歡的類型。
她爸恐怕會喜歡那種高大威猛、強壯嚴肅、智力過人的純爺們吧。相比較而言,我哪裡都不太出衆。
我不太懂軍官的級別,但是感覺大萌她爸可能是挺高級的軍官。
畢竟據說真的能夠指揮很多人,而且好像還在國外維和打過仗,真槍真刀的幹過。
聽着就很恐怖。
見到大萌她爸,是在她爸辦公室套件的外間,一個有茶几的會客室。
我向她爸微微鞠躬,“叔叔好。“
“就是你小子啊……”大萌她爸用大黑臉毫無表情地看着我,說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他的眼睛眯着,像是在瞄準,隨時準備開火。
他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向我走過來。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大萌站在我身後。
他向我緩步走過,一臉嚴肅。
我已經做好他訓斥我的準備。
我在想,如果他說我不好,我就懟回去,說,我會給大萌幸福的……之類的話。
但他並沒有說什麼。他還在往我這裡走。他殺氣騰騰地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我覺得我被嚇得腿麻了。
我很中二的想,如果他右勾拳,我就先來一個黑狗鑽襠,再來一個猴子摘桃,然後我很驕傲地說,哈哈,你被打敗了,你的女兒歸我了,哈哈哈。
然而,現實中我的腿麻了,一步以挪不了。
其實他往我面前走,我是想往後退的,可是我覺得我的腿有一千斤重,擡都擡不起來。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很近的位置,幾乎要貼到我身邊了。我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煙味。
我想後退呀,這老頭子太恐怖了,殺氣都盪漾出來了,空氣都凝固了,本能中的我想躲到沙發後面,門後面,大萌身後面……但我一步也沒有動。
大萌他爸一直看着我,我也做出謙卑的表情,一直看着他。
直到他走到面前,我才把眼神低垂下來。
我心裡下定決心,我拼了命也要把大萌拼到手,絕不能這個老頭子說句“不行”就放棄。
我做好了死纏爛打到底的準備。
她爸沒有理會我,走過我的身邊,走到大萌面前。
我回過頭去,看到她爸對着大萌意味深長地又說了一遍,
“就是這小子呀……”
然後,他就推開門,出去了。門口有幾名軍官和士兵,和她爸一起離開了。
“籲~”我長出一口氣。嚇死人了。這麼恐怖的老頭子,怎麼能養出這麼可愛的女兒來的?奇了怪了。
“你表現得非常好呀,我爸非常喜歡你。”大萌歡快的說。
“拜託你從哪裡看出他喜歡我來了?他太恐怖了……”我一臉沮喪的說。
“我就知道的!他是我爸爸嘛,我當然知道啦,我還不知道我爸爸心裡想什麼嗎?
他真的是很認可你的,這太好了,省了大事了。我還害怕他不喜歡你,那可就麻煩了。
說服他可做不到,他是徹頭徹尾的老倔驢。”大萌開心的拉着我。
“你不覺得我幼稚麼?我覺得我實在是在平凡、太不出衆了,我真的懷疑你爸會不喜歡我的。”
“纔沒有呢,安寶最棒啦。”大萌抱着我的胳膊,開心的說。
大萌最近對吉布森集團非常關注。
她告訴我,這幾天的國際新聞裡,滿都是吉布森集團與競爭對手“鏡”公司的互噴互嗆的消息,熱鬧極了。
馬克·吉布森在所有的公開場合裡都極盡所能的用嘴炮噴向“鏡”公司的創始人兼CEO拉里·約翰遜,說他是個“自戀的神經病”,諷刺拉里·約翰遜喜歡冥想和瑜伽這件事是“自以爲是的神棍和江湖騙子”,並挑釁地說要和他去拳擊擂臺做真男人間的單挑——
原因就是吉布森集團指責是“鏡”公司僱傭了黑客,盜取了吉布森集團組織的“全球大學生數學建模大賽”的題目,並且僱傭了一大批槍手,在各大網站和論壇裡對這三道題目中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進行了極盡所能的挖苦和諷刺,說這些不合常理的題目簡直是“異想天開的狗屎”。
馬克·吉布森在新聞發佈會上大發雷霆。
他抓着麥克風嘶吼着以字母F爲開頭的單詞,每一句話都離不開對拉里·約翰遜老母親的問候、以及對“鏡”公司的電腦和手機產品採取單一封閉的操作系統這點做出痛斥,指責公司這種排外的做法是“違反互聯網精神和道德的!”
對於題目,馬克·吉布森解釋道,這三道題目本來就是準備作爲今年年底即將發售的次世代電子遊戲大作的原設。
吉布森集團本意是結合全球大賽,做一次商業炒作,用大賽來做電子遊戲的包裝和美化,順水行舟,一舉多得。
但還等吉布森贊助的比賽開幕,這些比賽題目就被公佈於衆,導致整個炒作新遊戲的商業計劃全毀了。
最後,馬克乾脆宣佈,就用這三道題做爲競賽題目了,題目不改了,乾脆就改爲開卷。
截止目前報名參賽的隊伍都將有資格參加比賽,只要在截止日期前提交本團隊的方案,都可以被視爲合格的參賽報告。
比賽的主辦方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安排:裁判組將評判全部的報告。
入圍一道題,就可以獲得三等獎;兩道題獲得二等獎;三道題都有很合理的解決方案,就可以獲得一等獎。
馬克說:“我們本來就是希望以慈善的形式贊助在校大學生。所以,我們根本不在乎有多人會獲獎,獲獎者越多越好。”
對於吉布森集團的指責,拉里·約翰遜擺出一副毫不退讓的架勢。
一貫喜好作秀出風頭的他樂得被鏡頭聚焦。
這位經歷傳奇、神神叨叨的創業教父也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公開表示,“鏡”公司從來沒有做過、也從來沒有興趣對於任何一家競爭對手採取任何形式的攻擊性競爭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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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我們的電腦和手機的商業策略是封閉系統的,那你也應該明白,我們沒有興趣用任何攻擊性的手段破壞你的事業。
因爲,吉布森集團和‘鏡’公司的面對的客戶羣體是完全不同,你與我之間的商業競爭不在一個賽道上,二者並不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拉里·約翰遜披着他那標誌性灰白色披肩長髮,滿臉皺紋,擺着他那自從出名以來從來都掛在臉上的半死不活的似笑非笑,在媒體記者面前侃侃而談。
我和大萌一起吃過飯,坐在食堂裡,看着食堂中央牆邊上擺着的那個胖胖圓圓的大電視裡播放着的這些國際新聞。
我的目光突然被電視畫面中的一個細節吸引。
這個拉里·約翰遜的背後,站着一個金髮的女人。這個女人長得高挑精緻,如瀑布般的一頭金髮一直披灑到腰間。
與一身鬆垮、灰頭土臉的嬉皮士風格服裝的50多歲的拉里·約翰遜形成鮮明比照,這個女人白人女性衣着精緻考究,緊身的包臀裙凸顯着玲瓏有致的身材,一雙潔白光亮到反光的筆直美腿下,踩着細高跟鞋。
其實,這種互聯網大佬、嬉皮士大神背後有幾個美女,一點都不奇怪。
我奇怪的是,我看到這個金髮的外國女人的精緻的美麗的臉龐上,有一點微微不協調的地方。
我發現,這個女人的眼睛似乎一隻大一隻小。較小的眼睛, 眼皮似乎有氣無力的低垂着。
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隻眼睛。
我猛然想起,馬克·吉布森的身邊,那個高大金髮男人,也有一隻一模一樣的眼睛。
爲了看清楚,我從食堂的小桌子旁站起身,繞過幾張桌子,走到電視機旁仔細確認。
幾個畫面閃過,這個新聞就過去了。畢竟只是國際新聞,並沒有長篇累牘的報道。
“怎麼了?”大萌問我,“你看到什麼了,這麼認真?”
“哦,沒什麼,我就是好奇這些外國人,長得挺有意思的。”我敷衍着說,因爲有些事情我覺得說不定是我神經過敏了。
我不想讓大萌覺得我有妄想的毛病。
“對了,喬小姐那裡,搞得怎樣了?”我問大萌。
“哈,娜娜嘲笑了你半天,”大萌笑着對我說,“她讓你把題目詳細解釋給我說。
你可倒好,你告訴我,三道題分別是給燈泡安保險絲,給爆米花機裝把手,還有一是要做一個從大油桶往小油桶裡倒油用的漏斗。”
我也笑了,這確實是目前我對這三道題目最深刻的理解。
“我今天答應娜娜,和她一起去圖書館查閱一些數學資料。”大萌笑着對我說,“娜娜不許你一起來。
她說,她受夠了給你解釋這些簡單的數學問題。”
我說好吧,正好我對數學實在是沒有辦法。
人們常說,逼急了,人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的。
但數學題除外。
不會的數學題,弄死我,我也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