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宛遠遠望了一眼田富貴,目光輕輕移開,便看見一道清淡的影子驀然飛到半空,瞬間便出現在了巨大白骨的額頭前面!
那龍先生手中撬動的鋼刀猛地一停,頭也不擡一下,翻身就從白骨上跳躍而下,然後順着池子往回走。
雲天師不知他的意思,頓下手裡的東西滿臉吃驚的表情,先是以爲他是累了去休息一下,可仔細一想,那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實體力非常充沛,臉上一滴汗都沒有,怎麼可能是累了?這樣的話,難道是這白骨有什麼不對?!
雲天師心裡一凜,暗罵姓龍的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逃跑也不曉得說一聲,趕緊甩了手裡的傢伙事,也翻身下來朝池子邊上跑去。
田富貴看見他們都逃命似的回來了,下意識往後爬遠了些,戰戰兢兢問道:“怎麼了?生什麼事了?”
“我他麼怎麼知道?!”雲天師氣咻咻地懶得搭理他,剛纔臉上挨的一腳現在還疼呢!
“那……那你們怎麼回來了?”田富貴不肯氣餒的小聲的又問了一句。
卻見龍洵筆直站在池子邊上,兩隻琥珀色的眼睛遙遙看着那邊白骨的腦袋,不曉得在看什麼。
雖然他們幾個看不清,但管宛卻真真切切的看見,秦辰漂浮在半空中,半透明的手掌輕輕放在白骨的額心,然後,男人又將頭輕輕靠了過去,用額頭抵住白骨巨大的腦袋,像是在與它溝通。
雲天師瞥見管宛和龍洵都傻望着白骨的大腦袋,像是在看什麼,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陰陽眼早已失效,便又趕緊貼了張符,捏了口訣,果真看見白骨前秦辰的身影,臉上頓時一黑,心想這小子搞什麼名堂,剛纔嚇得他差點尿褲子,搞半天是自己人。
秦辰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白骨,雙目微微合上,用意念與白骨對話:“爲什麼傷人?”
冷冷淡淡的嗓音乍然響起,甚至有幾分質問的味道。
豈料,他不但沒有聽見對方惱怒的反擊,反倒聽見一個少年歡呼雀躍般的笑聲:“天啊!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天啊!天啊!”
“你……”秦辰臉色一沉,這傢伙……詭異。
“兩千年了!我等了兩千年,終於有人和我說話了!我都快忘記開口什麼感覺了!天啊!我一定是在做夢!不不不,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真的有人在跟我說話!有人在跟我說話啊!除了老道士,你是唯一一個願意跟我說話的!太開心了!天哪!天哪!太開心了!”
顯然,少年已經高興的失去理智,他不在乎對方是誰,又爲何而來,他只是太孤獨了,兩千年的孤單,兩千年的沉默,突然聽見有人與他對話,簡直就快要喜極而泣!
秦辰悶悶的等他興奮的嗷嗷叫了好一會兒,腦中不由想起剛纔私下見過的白鬚老翁。
老翁道貌高深的形象如在眼前,那種天地共鳴的聲音依然扣擊在心頭。
他記得自己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老翁突然叫住了他:“等等,老夫不過幫你一點小忙,就收下如此重禮,嗯……你我也是有緣,再送你一個禮物,如何?”
“禮物?”他將雙手插在口袋裡,不以爲意地反問。原以爲是法器之類的東西,哪曉得……
老翁笑意淺淡,似有似無:“地宮中有一隻未成年的蛟龍,心性單純,法力深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說完,老翁當空拋給他一枚雪白的戒指,也不知是什麼材質,還挺好看。
“哦,謝了。”他接住戒指,瞭然似的點了下頭,不置可否。
想來那個白鬚老翁口中的蛟龍,就是這副白骨了吧?
剛纔,秦辰只是爲了快點離開這裡,所以過來威嚇白骨松口,並沒有收下這個禮物的意思,可眼下看來……他確實有趣。
少年激動了一會兒,又變得失落起來:“不不不,等你走了,又沒人陪我說話了!等待,終日的等待,千年的等待,無盡的等待,既然臭道士不在乎我,我沒有必要留下去了……”
“哈?”秦辰眼皮跳了跳。這是,賴上了的意思嗎?
少年苦巴巴的主動請纓:“大哥,帶我走吧!那老道士是個混蛋!他騙我說讓我做他的坐騎,會給我好吃的好玩的,可兩千年過去了,他就住在隔壁,卻一句話也不跟我說,還不許我打擾,打個噴嚏都要提前兩個月給他遞摺子,但從來都沒有回函,嗚嗚嗚,他早就把我忘乾淨了!他是個壞蛋!他騙我!我不要等他了!大哥,你帶我走吧!”
“即便我要帶你走,你死在這個陣法裡,我也無能爲力。”秦辰淡淡嘆息。
“不是的,這個陣法是老道士後來下的,我在那之前就是一副白骨了,陣法對我沒有限制作用!”少年雄赳赳氣昂昂的說着。
“咦……貌似你這年歲有點大啊……”秦辰好像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嗯,剛纔他是說過自己等了兩千年是麼……兩千年……好老……
“不不不,我還沒成年呢!大哥!”少年繼續推銷自己,“我在成年前就死了,家父心疼我,託高人將我的魂靈附在白骨上,免收轉生之苦,哪曉得骨頭被老道士偷來了,他他他,他騙我!說是家父送給他的!嗚嗚嗚……”
好一個……單純的少年……
秦辰默默睜開眼睛,眼風快瞥一眼池邊的管宛,摸了摸白骨的腦袋,低問:“如果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行麼?”
“只要大哥帶我離開這裡,小弟甘願赴湯蹈火!”少年拍着胸脯保證。
“那倒不用。”他輕輕勾脣一笑,“旁邊的女人,看見了麼?”
“咦?是那位小妹妹嗎?”少年眼冒紅心,口水忍不住嘩啦啦流下來。
秦辰臉上一黑,轉身欲棄他而去。
少年趕緊張開血盆大口吐出神棍田,然後將秦辰叼進嘴裡,奈何對方是鬼,白骨撲了個空,卻叫池邊的管宛看得倒吸一口涼氣。
少年眼淚嘩嘩的淌下,認錯哭道:“大哥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調戲嫂子了,大哥!大哥你就原諒我吧!嗚嗚嗚……”
秦辰聞言回過身,摸了摸白骨的大腦袋,輕輕笑了:“以後,你就是她的坐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