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太醫被丞相家的奴才請過來倒也沒什麼怨言,從這着急的樣子來看,約莫是個大問題。
等到了的時候卻發現她看診的對象是丞相家這個先天缺失的大小姐。這,太醫犯了難。
從這小姐出生到現在,她不知道給這小姐看診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毫無進展。所以,她對此根本不抱期望。
“貴府的小姐可是有什麼不同?”太醫問着。
丞相慣不是個莽撞性子的,這般急切的把她請來應該是有什麼重大進展才是。
“小女昨個回府自己就找到了我們的房間,而今天再問她昨日發生的事情,也是記得八九不離十。我們想着,她這病是不是有什麼進展,這才遣人把您請來,就是想您給看看。”丞相的語氣多有恭敬之意,眼前的這位可是太醫院的院長,不光資歷高,那醫術也是一等一的。更厲害的是,人家祖上就是宮裡的太醫,幾代人的傳承集於一身,若是眼前的這位都不能看好的病症,那便是拿到哪都不能看好了。
“我瞧着脈沒問題,看樣子,眼神也澄亮多了,看來是好了。只是,先不急下定論,看看再說吧。她現在的智力可能就是個五歲孩童,你們好好教養着,未來未必不能長大。”太醫說完這話就離開了,宮裡事忙,她出來的時間不能太長。
丞相夫婦恭敬的送太醫出門,然後着管家親自送人到大門外,並且恭敬的遞上了診金。
太醫倒是笑納了,這便是懂規矩的人家。
雲花懵懵懂懂的睡醒了午覺,然後由着一個不認識的老奶奶給自己把脈,最後老奶奶說了一大串她聽不大懂的話,然後爹孃恭敬的送人出門,這都是什麼事啊?是和自己有關嗎?
自己的爹孃正在那開心着呢,沒工夫理她。
丞相這才反應過來,她們一時太激動,倒是忘了這個女兒了。
“雲花啊,你現在完全好了。”她坐在牀邊,語氣激動。
“恩。”雲花雖然不大懂什麼叫好了,可看娘如此激動的樣子,就知好了是件好事。內心不由得跟着歡喜起來。
“既然好了,那也要準備娶夫郎了,你現在都十六歲了,尋常人家的女兒這般年紀都當娘了。”說到後邊還有些感慨,她們夫婦本是沒打算讓她娶親的,一來耽誤人家男方,二來,若是男方心氣不好,趁她們不在的時候苛待了雲花,她們怎麼捨得。於是就想着讓雲裳立起來,到時候娶個上門妻子,兩口子繼承家業,然後奉養姐姐養老,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雲裳那孩子雖然總是表現出不喜歡雲花的樣子,可他心卻是好的,不會讓自己的姐姐受苦的,這一點她們夫婦二人看的很清楚,所以纔會對他多般縱容。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雲花已經好了,雖然只有孩童的記憶和智力,但終究也是好了,終有一天她會長大,可那一天的到來說不得要十年十五年,到時在娶親就太晚了。
花朝國十三四歲就娶親的人大有人在,像她這般十六歲還未娶親,甚至未定好人家的實屬少見。
“夫人。。”李夫郎動情的叫着自家夫人,可他還是擔心,雲花這般年歲的確該娶親了,可若娶得不好,處處欺負她該怎麼辦?做父母的實在是對子女放不下心來。
“放心吧。”丞相安慰着自家夫郎。
雲花聽着她們在這討論着,卻是一句也聽不懂,何謂娶親?好像沒人教過她。所以她只是靜靜的聽着,並未打斷二人的話。
“這些事過幾天再說吧,先讓咱們雲花認認人,也識點規矩,免得日後被人笑話。”
李夫郎聽到這沉默了,昨日裡發生的事情她們都聽說了,或者說是一直都知道,整個皇城的人都說丞相家的嫡女是個傻子,連自己穿衣吃飯都不會,若不是生在這般好的人家早就要被親爹親孃給扔了,若是運氣好點,也是個小乞丐。
她們夫婦如何不氣,可她們堵不住悠悠衆口,丞相慣是個脾氣好的,不可能用權勢壓人,於是一家子只得儘量不讓雲花出門,免得她被人欺負。
她小時候,偷偷跑出去玩,被一幫小孩子打了一頓回來,一陣哭鬧,問她是誰做的,可她卻說不上來一個,因爲她記性不好,一個都記不住。
府裡的人誰不心疼自家小姐,自那以後就把她牢牢的看管起來,不叫她出門。
她們不怕她闖禍,就怕她被人欺辱了。
似乎也是從那次開始,雲裳就變得討厭起她來了,可問他發生了什麼,那小子卻是連個字都不說,急死個人。
“春喜。”
“奴婢在。”春喜一直候在一邊,聽說小姐的病已經好了的時候她更是激動的眼裡都蓄滿了淚水,只是她作爲小姐院中的大丫鬟,自是要穩重一些,不能將這情緒表達出來,等着太醫走了之後,她這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悄悄的把藏在袖中的手絹拿出來抹着淚,然後在一邊聽着夫人老爺的對話,也不去打攪。
這會叫到她,她的內心已經十分平靜了,只是眼圈還紅紅的,一瞧就是哭過了。
“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姐在奴婢眼中那就是比親姐妹還要親的,照顧小姐是奴婢最開心的事,所以奴婢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帶着你們小姐在府裡四處轉轉,若是想出去,也是可以的,帶幾個人,不要被外人欺負了。”丞相細細的交代着她之後的事。
“是。”春喜應着。
等夫人和老爺出門後,春喜走到牀邊,靜靜的瞧着小姐,確實像太醫說的那樣,眼神都變得澄亮了許多,任誰瞧了這眼神也說不出這人是個癡兒的話來。
“春喜,你爲什麼要抹眼淚?”雲花問着。
“奴婢這是高興了的。”春喜笑着回道。
“那爹孃也是高興了的?”雲花又問。
“是呀,夫人和老爺也是高興了的。”
“那,你們高興完了就別再抹眼淚了,我看的這裡疼。”說着指指自己左胸口的位置,正是心臟的位置。
春喜瞧小姐講的這話,差點又流出淚來,小姐的表達可能不大好,可意思她卻是明白的,她的意思是,看你們傷心,我心疼。
“小姐想不想出去玩?奴婢帶着您。”太醫既說她只有孩童的智力,那便把她當做孩童對待就好,反正她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很會哄人。
“好啊,看家。”
春喜想着小姐可能是聽了老爺夫人的話,懂了在府裡轉轉是什麼意思,這才說了這話。
於是歡歡喜喜的說,“那奴婢去給您拿衣服,您就乖乖的坐在這裡等好嗎?”
雲花點點頭。
春喜也沒走遠就走到院中叫了夏歡過來。
“小姐醒了,去打盆水來,另喚廚房端碗綠豆湯來給小姐解渴。”
“哎~”
春喜、夏歡、秋黃、冬枝四個丫頭都是雲花剛出世的時候買來的,丞相給她們改了這四個名字也是應了春夏秋冬四個時節。買來她們之後又派人教了幾年規矩,連帶着讀書識字都習得了一些,可謂是下足了本錢。
等着雲花六歲那年,她們才被派來在她身邊當值,當時,最大的春喜也不過八歲,還是個孩子。好在府裡嬤嬤教的好,幾人都識規矩,並不因爲雲花記不得什麼就欺負她,尤其是這個春喜,簡直要將雲花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看得丞相夫婦都動容了,於是在她十一歲那年就叫她做了這雲香院的一等大丫鬟,管着這一院的人。
春喜的話在整個府裡都是有分量的,是以她吩咐了什麼,底下的人莫敢不從。
在夏歡去端水的時候,春喜已經把小姐要穿的衣服找出來了。一條粉色紗裙,穿上涼快又好看。
雲花由她擺弄換上了這一身,然後規規矩矩的坐在鏡前由着春喜爲她館發,接着便是描眉,其餘的一概不用。她怕用了口脂也是被小姐吃掉,這東西用多了不好。
夏歡因着要去尋綠豆湯來,因此這水端來的有些遲。
春喜將小姐叫到水盆邊,然後着夏歡擰乾了帕子給她,由她輕輕的爲小姐擦臉,當然沒有擦到剛畫好的眉毛。
“我們這便可以出門了嗎?”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雲花對此既期待又恐慌。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等您吃了綠豆湯再去不遲。”
綠豆湯?她也不知是什麼,不過該是一種食物,有好吃的在,雲花的心情好了不少。
過了一會,秋黃親自端了綠豆湯來,同來的還有冬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