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前院就看見玉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初春,堅硬的青石磚地面帶着夜幕降臨的霜色,她整個身子不時的顫抖着,可揚起的下巴卻怒目圓睜的瞪住一處,那樣森冷的目光就是添香從身邊走過都覺得心頭一寒。
順着玉雲的目光看過去,是一身大橘袖的長裙,那衣裳的主人此時正側着身子立在堂中,微凸起的小腹彷彿一抹刺眼的光反射回她的眼底,刺的她倏然生疼,本還抱着一絲期翼,期翼澹臺瀟對愛的專一,期翼這個男人對愛的責任,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悌
她面無表情的停住腳步,就站在玉雲身邊,玉雲的視線終於有了變化,扭頭看她,似乎急着開口,“主子……。”她張開的脣角沾着一絲血跡,淌下下頜已經暗袖粘稠,想來嘴角裂開已經有一會兒了,添香緩緩伸出手輕而又輕的摸了摸她袖腫的臉頰,許是太疼了,玉雲抽冷子的躲了躲。諛
“誰打的?”添香仿若無人的輕聲問。悌
聞言,玉雲的眼裡先是怒火翻騰,可隨即就被無助蒼涼代替,她咬了咬脣,搖着頭,隻眼角滾淚,卻什麼都不說。
添香釋然的笑了,緩緩蹲下.身子,從懷裡掏出絹帕,一點點的擦着玉雲嘴角的血,血跡乾涸,擦起來有些費勁,於是她沾了她的淚水擦,帕子上染了血污,像噁心的封建嘴臉,讓她每看一眼都覺得胃在翻卷。諛
她一個乾嘔,將帕子扔掉。
“主子……”
“添香……”這一聲是正廳端坐正中的那個男人的。
添香沒扭頭看他,眼睛看向玉雲委屈的臉,“我早說過,不是努力的真心付出就能換來回報,你此時可懂了?”
玉雲的巴掌是澹臺瀟給的,只有那個男人動手,玉雲的少女情懷夢纔會碎的如此悲悽,玉雲腦子裡存的不過是老祖宗給的恩典,一個等着將來做小的恩典,別說他從未用心給她溫暖情愛,如今什麼都沒實現先給了一巴掌,還是爲了最讓她厭惡的嫵娘,玉雲對這個男人可還會抱有幻想?
對男人抱有幻想,便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在這個世界,所有以爲是愛的愛情不過都是男人一時興起的恩寵,所有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女人不過是男人手裡最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他們……不懂愛。
也許每個女人都以爲自己在那個情意綿綿的男人眼裡是最特別的,所以愛的有恃無恐,殊不知,自己和別的女人一樣,什麼都不是。
“嘔……”只要想到自己的愛情不過是別人眼裡的興起,她頓時胃裡難受,噁心的想吐。
“快,快去叫郎中來!”幾聲急促的腳步停在她耳邊,胳膊已經被人拽起,澹臺瀟有些急躁的低吼讓身邊的下人快速動了起來。
那些人影在她看來有些恍惚,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影像。
澹臺瀟想扶她進屋裡坐,添香只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淡淡的道:“我沒事。”她想從他手裡抽出手臂,他的手卻壓的更重,緊了又緊,直讓人覺得手臂都要碎了,卻突然鬆開手,身子也倏然背過去。
嫵孃的身姿正慢慢踱出屋子,就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中間。
“王爺,既然蒼天保佑,奴家孩兒安好無事,奴家不願追究,還請王爺別再爲難馬姑娘。”又是綿柔甜膩的聲音,夾着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算計。
添香看向她,忽然一愣,詫異嫵孃的臉頰也有袖腫,顯然也是被人扇了耳光,難道是玉雲……,玉雲是怒膽包天了嗎?一個被封建禮教束縛的奴才怎麼敢對主家的女人動手?也無不可,她連打胎藥都敢下,一個耳光而已。
添香嘴角幾不可見的滑過一抹譏諷,眼裡明明瞅着嫵娘,話卻是對澹臺瀟說,“不用郎中來瞧,我沒可能懷孕,身子早就傷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她眼看嫵娘露出興奮得意的目光,好像這纔是能讓自己真正狠下心放手的理由,再轉頭,澹臺瀟的臉色極爲不好,目色深沉處似乎有難忍的心痛。
這就對了,一個封建王爺怎麼會容許自己無後呢,他能甘願放手,她走的才更安心一些。
“王爺。”別懷疑,這一聲是她叫的,同樣也是溫柔的語調,卻含了那麼多疏離。
澹臺瀟身子一顫,似乎預見了什麼,他直直的盯着她看,痛苦、無奈、不捨在他好看的眉宇間不住的閃現,突然又被沖天的怒氣代替,一張臉更加鐵青。
添香垂下眼簾,停頓了一下,深呼吸,緩緩道:“我還沒恭喜王爺喜得麟兒,真……真是大喜事,讓人……羨慕。”她沒出息的聲音漸漸輕細,而後又深深吸一口氣,彷彿恢復了昔日的爽朗,笑着大聲道:“本來想喝一杯滿月酒再走,不過,不過內宅不便,我要向王爺告辭了。”
沒人回話,吹過耳畔的晚風更加清晰的觸摸過皮膚,冰冷的安靜,讓空氣凝滯,她的心緊縮在一起,矛盾的衝擊着思緒,想讓他放手,又想他能挽留,一顆心勒住,時間越久,越讓她覺得呼吸難過。
好久,久到感覺連眼睛都要僵硬了,澹臺瀟緩緩伸出了手,在她面前攤開一張紙,天色很暗了,她看不清,只覺得那紙團的褶皺
不堪。
就聽他低沉的彷彿已經空白的聲音傳來,“你的。”
“我的?”添香微愣,伸手接過來,藉着屋檐下昏黃的光暈鋪展來看,像是有人自後面一下將她推下萬丈冰淵,咚的一聲,讓她從心底往外滲出寒冷,難以形容的冷,夾着對周圍的駭然生懼,一瞬間讓她心如篩糠。
“獨憑雕欄折枯柳,猶記相思,猶恨相思……。”澹臺瀟低低念着,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雙刃刀,刺痛她也刺痛他自己,“這纔是你要走的理由,是不是?”
近似於咆哮,讓添香猶如五雷轟頂,不,不是這樣的,她想搖頭,想辯駁,可她突然就沉默了,原來自己走到哪,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他都派人跟着,所以她這麼晚回來他也並不着急,所以她丟棄的紙團會在他手裡,如果沒有嫵孃的事,他還會拿出來嗎?只怕會一直猜忌下去。
這***就是她以爲的愛情!一個根本不信任自己的男人,還有她完全沒有安全感的防守,這樣的感情竟然憧憬會天長地久。
“呵……”她脣畔溢出輕笑。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他憤怒的質問,顫抖的尾音暴露出他的哀求。
添香面如白紙,無意識的縮了縮手指,看着飄逸的字體,死死的閉合了一下眼睛,再擡頭時肯定的無一絲迴旋餘地的道:“謝王爺……成全。”
澹臺瀟身子一晃,挺拔的身影如大廈傾塌般的就要跌倒,添香纔要伸手去扶,身前快速的竄來橘袖的影子,“王爺,您怎麼了?王爺……。”她的身子擋住她關切的目光。
“還站着幹什麼,快來看看王爺。”那些本來等着給添香瞧病的郎中慌里慌張的奔了過來,將添香徹底隔離開外。
突兀的站在陰影裡,她發現這個世界就這麼把她遺棄了,殘忍的,讓她又一次嚐到夢碎的滋味,幽靜的王府,慌張的嫵娘,衆人簇擁的王爺,離她越來越遠,不知什麼時候連門都關上了。
她在嘴角上抿出一抹鹹澀,立即擡手一把抹掉這讓人懊惱的眼淚,眼淚不能給她幸福,不過是祭奠和嘲諷她的失敗罷了。
“主子……。”玉雲還跪在那兒,一動沒動。
添香沒去看她,只攤開手,一寸一寸,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撕碎手裡的紙,霍然一揚,漫天的紙屑像雪花一樣飛舞,風捲起,婉轉幾縷,真像那日午後,兩人站在老梅前映襯的旖旎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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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昨天的留言可能是沒表達好,大家都以爲k要斷更,不是滴,k只是因爲很多原因要在這本文結局後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再開新文,如此,便是與大家要分開一段時間了,長久不見,希望親們偶爾能記起k,也算全了我們三年相伴的情誼了。
羣麼麼~~